秦小满心想怪不得好久没有见着赵杞来烦自己了,原来是被老娘叫着相看好人家了,他倒是没觉得什么伤心,要是真有过,那也是在入冬的时候大闹那一场里伤心尽了,而下他跟杜衡的日子好着呢。
“总是要谈婚论嫁的,大哥和二哥的人家看的如何了?”
“还在看。”
秦小满道:“也不早些着请媒人说谈,这拖着万一赶上明年春耕里,那多紧凑。”
秦熊笑了笑:“要是能在春耕的时候定下也是好事,你又不是不晓得你大哥二哥的,两个性子都闷,不讨哥儿姐儿的喜欢。”
“大哥二哥是踏实的,像那些油嘴的也只会哄哄人罢了。”
秦熊道:“若是闷就算了,你说长得又杜衡一半那也是不必愁的,也不知道那两个小子随了谁,你二叔我以前在村里的相貌可是数一数二的。”
秦小满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秦熊,干笑了一声,也是难得一回没直接戳他二叔的痛处。
天知道每回他跟他二叔一起说话的时候,远处的村民见着不知情还都以为两人在掐架。
两人说着很快就到了县城,照旧还是在城里的大道上分了路。
今儿县城里的人格外多,都是来置办最后的年货的。
秦小满见着街道两旁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红灯笼,喜庆和热闹是乡野不能比拟的。
他一边往鸿运酒楼去,一边想着干脆待会儿卖了东西回来也买两个红灯笼回去好了。
“大哥,今儿店里生意可火爆啊!”
秦小满到鸿运酒楼便招呼了一声平时跟自己接洽的那个厨子,他放下背篓,那人分明见着了他却并不答话。
“大哥,我又带了十斤的酱菜来,你看看。”
秦小满主动走了上去。
“不要了,我们这儿不要了。”
秦小满闻言不明所以,先时来的两回这人可热情的很,还直叫他又送来,怎的不过晚来几日就换了一副嘴脸。他明明见着他们家的酱菜很好卖。
“好好的怎么就不要了?是哪里做的不好吗?”
厨子插着腰正在指挥后厨的人做菜,不耐烦道:“我们酒楼里用不上你的酱菜了。”
秦小满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瞧见端着菜要去前厅的伙计,你托盘里还有一碟子的酱菜:“这不是在用嘛。”
“我说你这人是听不明白话还是怎么的。”酒楼里生意好,他懒得应付秦小满,便指着后厨灶台上:“我都说了我们酒楼里有酱菜了。”
秦小满顿了顿,此时不明白也明白了厨子的意思,原是人家参透了他们的做法用料,这朝自己已经做上一样的酱菜,自然是再用不上高价买外头送来的。
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也知道不能在这里闹,气闷下背着东西离开了酒楼。
“这家不要我还不信别处都不要了!”
秦小满又寻了间酒楼进去,大门楼里不赶客,对人也客气。
“哥儿是要吃堂食还是打包了菜食回家吃。”
这当儿马上年夜,有人家会在酒楼里打包了好的菜食回家吃。
“我不是来吃饭的,我这儿有上好的酱菜。”
秦小满东西还没拿出来,那伙计便道:“是油辣酱吗?我们酒楼里早就有了。”
“早就有了?”秦小满闻言错愕,不可思议的看着伙计。
那伙计倒是也耐心:“是啊,前阵子鸿运酒楼有卖,许多酒楼食肆都在那儿买了不少。”
秦小满一听这话,心冷了大半截,他恍惚的走出酒楼街,到底不愧是做生意的,才多少日子就把你剥个干净,人家倒是赚的盆满钵满。
亏他先前还天真的想自己开个铺面儿或者是把方子卖给酒楼,如此也能赚一笔大的,怪不得杜衡说没有那么简单。
他叹了口气,背着酱菜四处询问食肆有没有要的,跑了一个时辰,幸而是卖出去了些,但却贱卖到了十八文。
最后还剩下了两斤的模样,秦小满转在了个小罐子里,去了一趟葵花巷,把酱菜送给了他做主簿的堂叔。
他这堂叔在县里也是有些头脸的人物,但是也没凉薄村里的一系亲戚,秦小满上县城的时候当季也会送些蔬菜瓜果的来,他二叔更是常送些鲜肉,总之还是有来往。
今日他堂叔家里就已经开始热闹有客了,秦小满自是没有跑进去,送了东西就走了。
他心情不多畅快,晓得以后酱菜是赚不了钱了,如此家里便少了一个大进项,这事儿换在谁身上一时间都不好受。
“卖年画咧,好看新颖的年画!”
秦小满听着这吆喝声有些耳熟,他不免顺声望去,竟然瞧见了他们村的王柱子。
第21章
“我们先生的字画是极好的,好些人都问着买呢,而下只余下三幅了。”
“多少钱一副?”
“您给十八文就是,便宜卖了也收活儿回去了,眼瞧着又是要下雪。”
秦小满轻巧步子上去,凑近了看果是没瞧错,见着这小子竟然在叫卖,且生意还不错,一直有人上来问价钱。
他耐着性子等着,瞧见客人走了才上去。
王柱子今儿的年画没少卖,正乐呵呵的把钱往钱袋子里放,盘算着待会儿卖完了画以后买点什么东西回去准备过年了,后肩忽而被拍了一下,冷不伶仃响起一道声音:“你搁这儿卖什么呢?”
“小、小满哥!”
偏头见到盯着他的人,王柱子心里咯噔一下,他连忙把钱袋子往腰上塞了些。
秦小满瞧着他的小动作,蹙起眉毛道:“你干什么,倒是像我要抢你的钱一样。”
“没、没。”
“你怎么突然卖起年画儿了,哪里来的?”
王柱子连忙道:“我是在书坊里拿来卖的。”
秦小满瞧了人一眼,他也不是好糊弄的,书坊里是能拿到年画出来卖,但是也是要自己先低价买出来才能叫卖,能卖上十八文,拿一张出来再便宜也不会才一两文,这小子哪里来那么多的钱。
“还装,我已经知道了,好啊,你们俩竟然背着我.......”
秦小满话还没说完,王柱子便立马招了:“不是,衡哥不是故意想瞒你的。”
听这话,秦小满眉头紧锁:“还真是杜衡给你的!”
他估摸这事儿跟杜衡有点关系,没成想这小子竟然这么不经炸,一下子就给吐出来了。
王柱子后知后觉自己说漏嘴了,连忙捂住了嘴。
秦小满冷声道:“还不老实交代!”
王柱子被秦小满吼的一哆嗦,到底是怕他的,便将杜衡画了福字年画给他到县城里卖的事情和盘托出。
“小满哥你别怪衡哥,男人总是要有点钱在自己身上嘛,衡哥就是瘸着腿不能走动,却是也有本事能挣到钱,咱们村子里几个人能比啊。”
秦小满瞪了王柱子一眼:“我还要你来教训。”
王柱子噤了声。
秦小满缓了缓:“今儿生意怎么样?”
“今年最后一回进城了,生意比先前几回都好,已经没剩下两张画了,便宜些很快就能卖出去。”
秦小满应了一声:“那你继续去卖吧。”
王柱子见秦小满并没有生气,长松了口气,抱着年画儿正要走,忽而又想起什么,巴巴儿又跑到秦小满跟前去:“小满哥,这事儿你能不能不要告诉衡哥,不然以后他肯定再不让我帮他卖画了。”
“过了年谁还买年画啊。”
“明年呢,后年呢!”
秦小满想说以后的事儿谁知道,就像是他们做的酱菜,也指着这日卖了下回卖,结果还没挣两回钱就叫别人学了个十成十去,倒叫他人大赚一回。
“得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王柱子闻言笑了起来:“谢谢小满哥。”
看着人走了,秦小满叹了口气,他还以为杜衡多老实,没成想也是背着他攒钱了。
攒钱?
秦小满叠起眉心,不免心有疑惑,杜衡攒钱做什么?
虽自己没怎么给他钱,可是现在他在家里养着脚,一日三顿他也从没饿着他,且自己还想着他伤着脚要好好养着,家里没短过荤腥,他哪里有用钱的地方。
难不成他还真想攒了钱跑路?
秦小满想到此处像有根针扎过一样,心脏猛然一抽。
他心事重重的回到家里。
杜衡看着外头又开始飘雪了,正忧心秦小满回来受冻,就见着人打着伞回来了。
他迎了上去:“幸好回来的早,不然雪可要下大了。”
秦小满见着杜衡,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他看着实打实的人站在门口等他,心情又好了些,把背篓放在屋檐底下:“买了鱼,去的晚了一些,本来想买条大的,结果已经卖的差不多,只余下这条两斤多的。”
杜衡提起篓子里装的青鱼:“够了,多了菜多就该吃不下了,先放在水缸里养上两日,大年夜里吃。”
“嗯。”
杜衡小心着脚去放了鱼,回头见着秦小满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他:“怎么了,今儿瞧着如何恹恹的?”
“没事。”秦小满兀自收着背篓:“原本说买一副对联回来贴着喜庆,一时间竟给忘了。”
“这有什么,家里有红纸我写一副便是。”杜衡看着秦小满:“你怎么了?”
秦小满见杜衡拎着他问,吐了一半实话:“酱菜卖不出了。”
他说了今儿去卖酱菜的事情,杜衡听完蹙起眉头,他早晓得这生意做不长久,酒楼的厨子舌头灵的很,他们的酱菜也没有什么复杂精细功夫,不过是加了油炒和虾皮粉。
怎可能一直瞒得住厨子,能赚上两回钱也就不错了。
他早有心理建设,倒是没什么,不过小孩子家丢了个挣钱的营生自是会有情绪。
“不碍事,以后再想法儿挣钱就是。”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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