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传阔慢慢坐起来,胳膊撑着腮帮子陷入思考,越想越觉得程涛说的有理。转头想和程涛探讨一番,却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
诶?
“花奶奶,你看见涛子叔了吗?”
花大娘看着笑嘻嘻的程传阔,警惕:“三狗子,你找你涛子叔干啥?我告诉你可别打啥坏主意。”
哪个村没有调皮捣蛋鬼,长辈们提起来头疼无比,却也觉得这不是大问题,等长大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就知道上进了,看那个谁和那个谁谁不就是这样。
但是人的刻板印象是很严重的,再加上花大娘向着程涛,觉得他和三狗子实在扯不上什么关系,语气不自觉就变的生硬。
程传阔眼里闪过不耐烦,却瞬间收敛,他好像知道程涛说的是啥意思了,他温声解释:“花奶奶,我和涛子叔没仇没怨,干啥打他的坏主意,就是有点事。”
花大娘看他态度不错,又想起之前他还替程涛说过话。“小墩要尿尿,爷俩刚回家去了。”
“啊?”这点大的孩子一泡尿都不能滋一颗麦苗,还非得回家去尿,这也太会过日子吧?
现在,不管是田地还是自留地都使农家肥,虽然也听说上面正在推广化肥,撒地里之后产量能翻个好几番。不过他们公社到现在还没有见到影子就是了,社员们对这事也是半信半疑。
程传阔想着这些敲响了程涛家大门,发现门没关,直接推开走了进去。然后就看到堂屋四方桌上,程涛正在教程小墩数数。
“涛子叔,你这就教小墩认字了?”
程涛抬头,虽然不知道程传阔跟来干啥,却没有撵人。指了指旁边的板凳,让他坐下,继续自己的培养大业。
“爸爸这是1,2,”程小墩从1念到9,“窝都认识。”
“嗯,做的不错,奖励你晚上吃个鸡蛋。”
程小墩兴奋的拍手,学的更认真了。
旁边的程传阔看的不是滋味,三岁小娃屁也不懂,都知道为了奖励努力认真。他今年十六,依然张口闭口提要求,爹和奶一不如他的意,他就耍赖吵架,他好像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想要什么努力过。
程传阔突然悟了,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不然岂不是连个小孩儿都不如?
大概是看出了程涛的纵容,程传阔在他家赖了一顿晚饭才离开。
不过这顿饭也没白吃,傍黑的时候这小子送来了两个地黄瓜。
花皮红瓤,别说还挺甜。
这个年代能成为混子的,大概有两个特点,不服管教和心思活泛。程传阔作为其中典型,不服管教不用解释,现在看来也确实心思活泛,这地黄瓜村里可没人种。
……
次日,程涛把程小墩托付给李盼弟,骑着自行车去了公社。
他先去了卫生室,脑袋上的伤口该换药了。
接待他的依然是那个老大夫,“呦!你这伤口愈合的够快呀!”
“那肯定是您药开的好,要不然我不知道要遭多些罪。”程涛笑着说道。
老大夫心情大悦,临走还硬塞给了程涛两颗山楂丸。
从卫生室走出来,程涛直接去了红鸩纺织厂,他要尽快把这份工作落实。他都想好这两个月的工资该咋花了,要是最后没法工作可就笑话人了。
离老远就看到纺织厂门口聚满了人。
程涛没有靠近,而是站在一旁听几个妇女讨论。
“也是活该,防家里人跟防贼一样,生了病宁可雇人替他上班,都不愿意找自家人,也无怪乎家里人都找到厂里来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找外人来,回头工作还是自己的。找家里人等他从医院出来,这工作能不能要回来都得两说。”
“咋就不能了?”前面说话的妇女嘀咕。
“都是当爹娘的,要是儿女是好的,他舍得把几个月的工资拱手让给外人?看着他这兄弟儿女哪个像省事儿的?工作不交出去,手里还能捏点钱。一旦交出去再想要回来,恐怕就不成了?”
周围吵乱,程涛扯了扯嘴角,不会这么巧吧?按照这个情况,他这个替班的工作很可能不成啊。
程涛倒没有失望。来都来了,他肯定不能转头就走。生意不成仁义在,起码要和余晋他们打个招呼,顺便确定下具体情况。
程涛推着自行车走向纺织厂,刚靠近大门,被秦浔拉住了,“涛子哥,我看你在家教小墩认字,你本身是识字的吧?”
程涛点点头。
“那可真是太好了,涛子哥,你帮我一个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我……”
程涛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秦浔拉进了纺织厂。
作者有话说:
伙伴们,不用慌,钱的事后文有解释。
第17章 大爷荣获小尾巴
程仓里靠山, 缓坡向南,草木茂盛。
故而大队不仅养了猪,还养十几只羊, 羊圈建在南坡下面的农场。那里住着十几个下放农村的中年人,另外大队还专门安排了社员值班,倒是从来没有出过事。
农忙时候,放羊的是村里孩子, 农闲时候, 就由九个小队轮流负责。今天正好轮到了李盼弟。到点,她就出发了。
李盼弟挎着小竹篮,领着程小墩去南坡下,身后还跟着面无表情的程大江。
“大嫂子, 今天轮到你放羊啊?”走到路上有人招呼。
“是啊,再下下个就是你了, 这次可别再忘了。”李盼弟笑着提醒。
“不会了,不会了, 我专门让我婆和顺子他爹提醒我。”李顺娘连连摆手。
上回轮到她放羊那天,全家没一个记得这事。羊饿的嗷嗷乱叫, 最后还有两只跳出了栅栏跑不见了。到最后只得全村出动去找羊,幸亏最后是找到了。
李顺娘当时可努力,边找边吵吵,找到羊后看到羊圈里乱七八糟, 直接炸了。嚷嚷着问今天该谁放羊, 这咋能把事凑合成这样?
程相良来后, 组织大家找原因, 最后发现岔子竟然就出在她这, 该她放羊她没去。
李顺娘当时就懵了, 看看男人儿子和婆婆,一家人满头雾水。当时把在场的社员喜得啊,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拿这事当趣事讲。
“这是小墩儿?他爹干啥去了?”因为儿子的缘故,李顺娘对程涛的印象挺好,“怎么大江哥也跟着?”
程大江表情一僵,不过因为他本来就面无表情,外人还真看不出来他的不自在。
“是小墩,涛子去公社换药去了。”李盼弟笑着回话。“你大江哥他跟着转转,顺便帮我把羊撵到南坡上。”
“说到会疼人,咱们大队没有谁能比得上大江哥。”李顺娘揶揄。
“再胡咧咧,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哎呀,不说了,不说了,瞧我这嘴快的,怎么把大实话说出来,惹大嫂子不高兴了。”李顺娘作势拍了下自己的嘴。
“你啊,”李盼弟哭笑不得,看程大江背着手已经走出老远,“你忙,我们先走了。”
“赶快忙去吧,”李顺娘挥挥手,看着两口子领着小娃慢慢走远。
在程仓里,没有几个妇女不羡慕李盼弟?夫妻俩感情好,就没谁听他们吵过嘴,干过仗。虽然那次事件中,李盼弟遭受了难以弥补的伤害,但是俩人还是撑过来了。
现在看两口子还跟以前一样,他们作为邻里,当然是高兴居多。
经历的多了,很多事情都会屈服于现实。但是对于美好生活和感情的向往驻扎在每一个人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她们依然会为这些美好的事物心生愉悦。
这边,李盼弟因为要迁就程小墩的脚步,走得并不快。程大江则是要迁就他们两个,慢慢又走到后头去了。
画面拉回到早上,他们两口子刚吃完早饭,程涛就过来了,说是有事儿要去公社,请他们照顾程小墩。
李盼弟没有犹豫就答应了,程涛走后,夫妻俩开始商量让程小墩跟着谁。
她要去放羊,男人有工活但不算忙,按理说程小墩留在家更合适。不过,李盼弟看男人板着个脸,有一下没一下的推着刨子,好像这事咋办他都没关系一样。
李盼弟眼珠一转,蹲下和程小墩打商量,“小墩,大伯娘要去放羊,你要不要去呀?”
羊?程小墩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主动攥住李盼弟的手指,“好哒,好哒。”
“好好好,一会儿咱就走。”李盼弟笑着说道。
一直没说话的程大江停下了动作,他终是没忍住,“你要看着十几只羊,能顾得上照顾他吗?把他留在家!”
李盼弟还没说话,程小墩不乐意了,他撅着嘴躲到李盼弟背后,“放羊!”
“你知道放羊是啥啊,就放羊。你老实在家呆着,等他回家,赶紧回你自己家去。”程大江闷声说道。
李盼弟觉得程大江语气太冷硬,“大江,你说啥呢,小墩就是个孩子。”
“放羊,吃草,窝知道。”程小墩嘟着嘴反驳,爸爸和他说了,他就是才想起来。
“呀,我们小墩这么聪明啊,都知道放羊是为了给它吃草,好样的!大伯啥都不知道,咱不听他的。”李盼弟哄着程小墩,然后和程大江说,“别吓着孩子。”
程小墩拍拍小胸口,就是,刚刚都吓着孩子了。
李盼弟哭笑不得,点点他的小鼻尖,“你啊,懂我说的啥意思不?”
程小墩笑着拱进她怀里,不说话了。
“我这是实话实说,这两边难你能照顾得来吗?别再出了差错。”程大江瓮声瓮气解释,语气下意识放缓了很多。
“那你就一起去呗。这几天你一直坐着,也得出去转转,反正这次活儿也不急。”李盼弟提议。
“轮到你放羊,我去干啥?”程大江立刻反驳。
“那你别去。”李盼弟领着程小墩进了堂屋。这趟出去到中晌才能回来,大人无所谓,跟着孩子可就不能大意了,总得做些准备。
其实,农村养孩子也没这么多讲究。一两岁就被扔在地头的比比皆是,爹娘要在田里割麦割到中晌,他们也得跟着熬到晌才能回家。
程小墩特殊,长这么大就没下过地,别说他就是他爹也很少下田。
倒也不是程涛不愿意,真是身体不允许。程涛刚成年那会,程相良给他安排了挖沟渠的活,半晌都没撑下来,直接就昏过去了,当时把大家吓够呛,之后就没谁敢让他再下田。
程小墩比他爹更甚,一言不合就生病,三天两头跑村医,养的自然比别家小孩讲究。
李盼弟翻了翻程涛随程小墩一起递给他的布口袋,说是程小墩今天的口粮。这准备还真是齐全,换洗衣裳、奶粉、糕点、糖块,要说她小叔子还真不是一般心思。
捡了几块糕,两块糖,又拿搪瓷罐装满水,李盼弟就领着程小墩出门了。踏出门槛就看到程大江已经准备好在等着了。
李盼弟啥都没说,只管往前走,程大江自动跟在后面。
程小墩一直回头望,他不理解,不是说不去吗?咋跟来了?
程大江发现后,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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