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涴多谢关心,说身体已经无恙。
魏玮飞快睃梁束一眼,而后拍拍手,“那咱一会儿就准备拍第三场戏了啊,各单位都准备一下,趁今天阳光好,争取早点过。”
魏玮拍戏是个精雕细琢的主,曾经吃饭的日常戏他都能拍一天,直到他觉得达到他要的效果。
魏玮虽然话是说早点过,今天他把这边其他戏份往后推,已经做好磨一天床戏的准备。
毕竟他的男女主角在这方面都没有经验。
哦,这是他之前的想法。
昨天他接到梁束信息之后,就有了点其他别的想法。
就在剧组人员等魏导手势准备四散时,梁束起身走到魏导面前,弯腰。
梁束比魏玮高一头,弯腰之后魏玮视线正好定在梁束额头上。
魏玮茫然地眨眨眼,用眼神表示疑惑——你一个大老爷们跟我撒什么娇。
“魏导,我有点发烧。”
梁束双手插兜,弯腰弯得懒懒散散,见魏导没有摸上来的意思立刻直起身子,仿佛刚刚弯腰也就是意思一下。
“现在头疼,拍不了这场床戏。”
魏玮:“?”
“你咋突然发烧了?”
话音刚落,他淤堵的脑回路猛然顿开,魏玮迅速扫安涴一眼,往前一步压着嗓子打趣,“被传染了?”
梁束没听着似的,眼神半点波动都无。
“昨天出去抓猫,让风吹着了。”
“啊?抓到了吗?”
“咱剧组有猫?”
“没被挠吧?”
众人纷纷表示关切。
“被挠了一下。”
梁束意味不明地笑笑,“那猫还挺粘人,两只爪子抱着我不让我走,要不哪能着凉?”
魏玮一言难尽地看梁束信口胡说。
盛夏七月,着凉啊?
余光瞥见乖巧站在一边的女主角,不由暗嗤,这猫儿怕不是人变得吧。
“今天补日常戏吧。”
梁束敛神,认真提议道,“我觉得回忆闪回时都是亲密戏太刻意,不如加两场日常戏。浓妆淡抹么。”
魏玮闻言寻思一瞬,拖长音嗯了一声。
他觉得行。
“你有什么想法?”
“补场日常戏,让道具组准备两碗面。”
道具组喜提新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梁束又道,“算了,我去煮吧。”
“让女主打下手,煮的时候拍下来也是素材。”
大佬就是大佬。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片场还真有泡面和罐头。
工作人员多,走不开时就泡碗面囫囵饱个腹。
他们那边热火朝天,安涴一直在角落里安静站着。
一是她自知自己说不上话,她可没有梁束那般的话语权。
二是她昨天猛然病一场,现下虽然退烧,还有点虚弱。早上没胃口,那点粥她强逼自己吃了一碗,但都是汤汤水水的,现在也都消化得差不多了。
片场布景除了女主卧室,也有女主家的厨房。
泡面和罐头就藏在厨房碗柜里。
梁束大步往厨房走,与安涴擦肩而过时目光没偏半分。
他进入厨房,弯下腰熟门熟路从碗柜里掏出泡面,又翻出一盒午餐肉和一袋子小白菜。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大惊,“束哥您还会煮面啊?”
“没看出您还有这两下子啊!”
魏玮也啧啧称奇,不过他没过去看热闹,赶紧招呼导演组把设备摆好。
对于大家惊奇,梁束不以为然,站在电磁炉前单手插兜,“我还会做红烧排骨呢,这算什么。”
等水开时回头看眼站在门口的安涴,唇角笑意淡去,“还不快过来?马上要开拍了。”
众人收敛神色,赶紧为女主角让出一条道。
安涴顺利过去,站在梁束身旁,“都需要我做什么?”
梁束盯着沸腾的热水没看她,“跟以前一样。”
安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
众人往外撤,没有听到这句话。
只有举着话筒的收音师瞪大眼睛。
以前?
以前都是他做饭,安涴负责拿碗筷,切切菜。
知晓他的意思,都顾不上心情复杂,就听魏导喊了开始。
锅里水已经大开。
安涴赶紧把午餐肉从铁罐里倒出来,倒两下没成功。梁束自然接过,就着她的手拍下罐底。安涴没看他,动作利落将肉切成厚片,叠在磁碟里递给他。
梁束接过,下到锅里。
安涴转身立刻捡了两颗小白菜,去根,掐掉不新鲜的叶瓣,用自来水冲过。头也没抬往旁边一塞,正塞进梁束伸过来的手掌里。
微凉的指尖从梁束掌心划过。
梁束侧眸,深深看她一眼。可惜安涴忙着关水,没看到。
下了青菜和切成片的午餐肉,面汤咕噜咕噜冒着泡,热气将香味送得老远。
两分钟后,面煮好。
梁束盛了两碗,放到老旧斑驳的餐桌上。两个人相对而坐。
梁束捏着筷子,瞥一眼她那边,将三块午餐肉都夹到她碗里。
安涴一愣,抬头看他,梁束已经低头吃起面来。
犹豫一秒钟,她夹一片要给他回来。结果他跟脑顶上长了眼睛似的,左手按住她的手,轻缓摁着她纤细的手臂给她送了回去。
这一幕跟曾经一样,安涴恍惚一瞬,余光里剧组人影晃动,她才猛地醒神。
他是在演戏。
梁束没抬头,左手也没收回来。
待安涴妥协,没再给他送肉的意思后,他才收手。
一碗素面,梁束没两口就吃完,他放下筷子斜倚在墙壁上看着对面的姑娘。
耐心等待,面目柔情。
低头喝口面汤,又咬一小块午餐肉。
熟悉的滋味又掀起无边海浪,猛烈冲刷她。
他以前也常给她煮这样的面。
在他们小时候,条件不好时,最常吃。
那时候她妈妈要养他们两个人,总顾不上给他们做饭,梁束就会给她煮面吃。
他第一次做这面,是有一次她生病,她妈妈不在家。她裹着棉被在厨房陪着他,俩人一起研究的。
后来他也总做。
他娇惯她,会把所有肉都给她。她不要他就生气。
她吃了肉就吃不完面,他就再把她剩下的面吃光。
安涴不好意思,梁束倒浑不在意地说吃媳妇剩饭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后来条件渐渐好起来,他们各自忙碌,在一起的有限时间他总会带她去吃各种美食。
这口面,她已经好几年没有吃到了。
喉咙酸得不得了,可能是因为昨天生病还脆弱着,安涴觉得自己口腔里都漫着酸涩。
每咽一次,喉咙就更堵。
她强撑着不眨眼,眼前一片水雾她什么都看不清,鼻子也堵住。
回忆措手不及,让她败得一塌涂地。
终于忍不住,她眨了眨眼。
大滴泪珠坠落。
当第一滴眼泪溃堤后,剩下的自然而然再也止不住。
她哽咽着,悄悄抬手抹把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