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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眸看到安涴站着未动, 浑然自如地拍了拍身旁,“坐。”
    “……”
    这是一场迟早会来的对话。当年不体面的分别像石子似的哽在两个人胸口, 令他们都不舒服。也许说开就好了。
    安涴心知肚明,所以没有躲避。
    在知道梁束并没有听到那条信息之后,往日埋在她心头的石堆也松散轻快不少。
    迈步到他身旁坐下。
    梁束似乎轻笑一声,收回目光没再看她。手指夹着酒杯, 酒红的酒液隔着纤薄的玻璃仿佛撞到他的手指上。
    梁束很白, 是女孩子都羡慕的那种冷白肤色。过去他纤长的手指像白玉竹节一般总惹得她不忍挪眼。
    他只倒了小半杯酒, 递给她。又为自己倒了整杯。
    而后梁束轻晃酒杯, 垂眼看灯光下璀璨的液体来回在杯壁碰撞。
    进门之后, 他只说了一个字,有种反客为主的悠然。反倒安涴一反常态, 整个人非常紧绷。
    梁束诧异, 垂眼遮住眼底暗光。
    她说, 她给他留过信息。
    但他没有收到过。
    所以以为她不告而别, 怨她恨她那么轻易地把他扔了,像拂掉灰尘一样轻松。
    “给我留的什么信息?”
    这是今天梁束听知道她有留过信息之后最想知道的。
    可惜安涴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忘记了。”
    梁束蓦地侧头凝视她,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掠过她脸上每一丝神情。
    怎么可能忘记,他不信。
    当时……
    她急怒之下离开,其实并没有真想分手。所以给他留了信息,不过后来又发生其他事情。两个人就这样断了联系。
    至于那条消息,前尘已了,再谈无益。
    房间内寂静非常。
    窗外明亮的月光,将丝丝缕缕的光辉投入屋内。
    “你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梁束突然转了话题。
    安涴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怔忪一瞬,而后轻轻颔首,眼睛微弯,“当然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他们相识简直充满了封建色彩。
    “跟《吞雾》的剧本有点像,是不是?”
    梁束眯眼看她,目光落在她身上,但仿佛在透过她看从前。
    从前。
    梁姓在滨城算是有头有脸的大姓氏,是个绵延三百年的名门望族。不过时间久,人一多,自然鱼目混珠。
    梁束的父亲就是梁家的纨绔子弟。
    梁束是梁父在外生的孩子。
    当年梁父浪荡,除外游玩时不慎受伤在小镇上养病散心时认识梁母。梁母是个纯善天真的小镇姑娘。救了他,在梁父养伤时又与他互生情愫,待他伤好后嫁给了他。
    小两口有过一段时间浓情蜜意的生活。
    可惜梁父心性不定,过惯淳朴无忧的生活后又想念曾经的声色犬马奢靡浪荡。在梁束出生后,夫妻二人总是吵架,就这样过了两年年,直到有一日梁父一去不回。
    梁父再次现身时,梁束已经三岁。
    梁父漫是歉疚,说家里给他安排了门当户对的千金,求梁母同他离婚,放他自由。
    梁母一身傲骨,不屑纠缠,干脆果断地应了。
    梁父获得想要的东西后像风一样轻巧离开。
    许久未出现。
    他们母子二人就在这小镇上相依为命。
    倒是梁家长辈知晓外头还有个孙子后,不时将梁束接回去。
    梁束就是那时认识赵阔他们的。
    然后也才知道,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比他小两岁。
    梁父后娶的妻子是个心思深沉的娇小姐。
    对于梁父前头这个儿子如鲠在喉。
    后来梁束十五岁跟人打架昏迷不醒,那时梁束母亲已经不在,她终于忍不住跳出来撺掇事。
    在家中仆人的孩子里扒拉一圈,挑中安涴,说给梁束定个口头上的亲事,给梁束冲喜。
    之后还真巧,安涴进病房给梁束戴上他们一对的红绳之后的那个下午,梁束就幽幽转醒。
    所以一开始梁束非常排斥安涴。
    更别提他那个弟弟梁延青梅竹马加娃娃亲的对象是个豪门小姐。
    他后妈摆明就是故意恶心他。
    不仅如此,还指使安母带着安涴搬到梁束居住的小镇照顾他。
    思绪断,梁束用酒杯碰了碰她的,然后仰颈浅抿一口。
    安涴淡笑,“是啊。”
    这是重逢以来梁束第一次在安涴脸上看到真切的笑,目光不由定了一会儿。
    他们相携长大,像粗壮的树根扎进深黑的地底,根须又向四面八方漫开。
    所以梁束从未想过他们会分开。
    当初他踏入娱乐圈也是为了她,结果她倒好,跟没事人似的拍拍屁股跑了。
    想到这,梁束又问,“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好。”
    “你在外面忙,谁照顾阿姨?”
    “我找了一间疗养院。”
    梁束点点头。
    又问她,“最近几年过得怎么样?”
    这是他们重逢之后梁束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上次问时心有愤懑,此时不同。他想听她亲口说真实的答案。
    安涴回答未变,“挺好的。”
    她真觉得挺好的,母亲身体逐渐变好,她也开始赚钱。
    可惜她眉眼间还有未散去的忧愁,被梁束看入眼底。
    “这三年想过我吗?”
    他突然问。
    屋内又安静下去,只有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发出细碎的响声。
    安涴垂着眼,伸手拿过酒杯,一饮而尽。动作快得梁束都没来得及出手阻拦。
    “想过。”
    她侧头平静与他对视,“你现在很好,如果阿姨看到,她一定会为你骄傲。”
    “那你呢?”
    “你为我骄傲吗?”
    他胸膛里满溢的情感,终于困不住,往外溢出一点。
    在知道她给他发过信息那一刻,他就想,算了吧,就这样吧。大老爷们儿对自己媳妇低头哪算丢人呢?
    可她说走真走,他又有点憋气,有点委屈。她不哄他可不行。
    但自重逢以来,他发觉安涴比之前沉默太多。如今她像个悬在悬崖边上的蚌紧闭着蚌壳,让他有种,如果他逼得紧,她就会掉下去的感觉。
    为什么会这样?
    而且他还知晓,她现在好像酗酒。
    他不敢大开大合。
    安涴久未回答,梁束难耐,站起身在客厅来回溜达。
    “我当然为你骄傲。”
    安涴说完,拿过酒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浑身放松,好像放下什么。
    梁束瞳孔骤缩,立刻止步,隔着矮几凝着她。
    “梁束,我想好好拍完这部戏,没想别的。”
    她仰头平静地看他,“过去的就过去了。”
    梁束突然侧过身,“我也没想别的。”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不吃回头草。”
    安涴:“那就好。”
    梁束轻轻颔首,似乎很满意。
    他来这一趟的目的好像就是跟她喝点酒,聊点过去的话题,打破今天下午的尴尬似的。
    于是安涴也渐渐放松,虽然还有最后一根弦在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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