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部戏……亲密戏份太多,因为之前不大体面的分别,她不想跟梁束再有什么交集。
重新回到二十二楼,在魏导工作室门前站定敲门之前安涴侧耳倾听,又仔细看了一眼。
透明玻璃门里隔着一扇乳白磨砂琉璃屏风,此时看过去只有一道人影。
大概容钦已走。
安涴这才屈指敲门。
她不愿意跟梁束有瓜葛,更不愿意碰见他的经纪人容钦。
咚咚。
门内魏导扬声,“进来。”
魏导正起身泡茶,侧眸一看是安涴,连忙脸上带笑回身又端了一杯热茶过来。
亲历亲为,一点没有知名大导的架子。
魏导招呼安涴在会客区坐下。
弯腰将茶杯摆在安涴面前之后才淡笑开口,“剧本看啦?”
嗓音和蔼温和,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宽厚。
安涴先是恭恭敬敬点头问好,之后才平稳回答,“看了。”
见魏导殷切的眼神,她犹豫一瞬,还是顺着他的期待继续说了下去,把自己对剧本和对女主角的理解浅说一番。
魏导看得起她,她也应当回以同样尊重,即使可能演不成。
她很喜欢这部戏,言语间这种喜爱一览无遗。
魏导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对,就是你理解的这样。”
最后闲散倚靠在沙发的身子都坐的笔直,魏导忍不住抚掌感叹,有种难遇知音的欣慰,再看安涴的眼神里多了丝赞赏,“很好,很好。”
之前剧本他也给别的女演员看过,但是她们的见解回答他都不是很满意。浮于表面,没有深度。
就刚刚安涴说那几句话,他就知道,女主角非她不可。
怎么说呢。
魏玮摸了摸下巴,他觉得她好像戏中人走出来似的,要么就是她有相似的经历。
她坐在这,他就有种看到女主角的感觉,有骨有肉。
不过他对他人的过往不大感兴趣,一心只有自己的戏。
于是问道,“女主我已经属意你,你还有什么其他问题?”
他见安涴面露犹豫,索性开口,“你大胆提,只要我能解决的。”
圈内都称魏玮为戏魔,他的确有为戏疯魔的魄力。
为什么大家对他选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作为女主都不感到奇怪,因为魏玮之前是能做出为了寻找合适演员花费时间与经历海选三千人的那种执拗的人。
他对他的戏有一股孤注一掷的决绝。
只要他能解决的啊……
安涴垂眼,攥紧包带。
其实她很喜欢这个剧本。
甚至她知道,如果她推了这个剧本,可能再也遇不到这样合适的角色。
一个演员一辈子能遇到一两个这样契合的角色都算是幸运。现在这个机会摆在眼前。
感情上,她不愿意错过。现实上,这笔片酬应该极为可观,而她现在缺钱,等不得。
可理智上……她叹口气,如果男主不是梁束就好了。
她想大胆争取一下,于是她抬头望向儒雅的中年男人,悄悄攥住手心。
“魏导,这部戏的男主角,有别的人选吗?”
魏玮愣住,眼底一片惊诧。
安涴连忙接着说道,“刚刚不巧在门外听到,梁先生大概不愿意与我搭档。”
魏玮拍额,恍然大悟。
“怪不得你晚来几分钟……”
心下最后一点对安涴迟到的不满也散了。也是,刚刚那种情况,总不能让人家女孩子直接撞进来吧,多尴尬啊。不由面露歉疚。
他拧眉正思索,门口传来咚咚两声脆响。
两人随声望过去。
不知怎的,梁束居然去而复返,正抱胸倚靠在门口不知听了多久,见他们看过来低头轻笑。
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像在说—梁先生?听着怪生疏的。
捉狭戏谑的眼神,安涴立刻反应过来他刚刚认出她了。
头皮一阵发麻,安涴定了定神,下意识绷紧下颚,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果然见梁束大步走过来,而后大刀阔斧坐在安涴对面,目光沉郁,“魏导麻烦您暂时回避,我跟这位女主角聊聊。”
女主角被他念的又缓又慢,还带着一丝狠劲。
魏玮与他擦肩而过时抬手按了下梁束肩膀,打趣横他一眼,小兔崽子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呢,挑三拣四的,没想到人家姑娘也不愿意跟他搭戏吧!
魏玮乐见其成,他可开心坏了。
这俩人的状态跟男女主角初遇时何其相似啊!
他想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咔哒一声,工作室大门合上。
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
“你怎么回来了?”安涴开门见山。
她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知道梁束刚刚就认出她,她也没必要再装。
梁束笑笑,摆弄着手机,“就下楼接个电话。”
往后一靠,手掌撑着下颚歪头兴致盎然地低声问道,“安小姐要辞演吗?”
安涴:“不是你说的,我接你不接吗?”
“不装了?”
懒散尽消,梁束乌黑的眼眸泛着幽光。他上半身前倾,似乎又担心看不清她脸上细微的变化,撑着膝盖缓缓站起来,隔着矮几离她越来越近。
明媚阳光从窗口铺洒进来,落在他身上形成一道阴影。随着他的动作,那道暗影渐渐扩大,将沙发上不再伪装的女人纳了进来。
安涴抬眼觑他一眼,没开口,神情倒是落落大方的回答了他的疑问。
她倒想装,他不配合,那她再装,倒显得她才是冒傻气的那个了。
梁束垂眸,又往下,直到贴近她耳边闻道熟悉的洗发水味道时才顿住,微微侧头,“为什么不接?难道是对我余情未了,不敢?”
安涴侧头,往后退了退,与他对视。
半晌后,她学着梁束轻笑不甘示弱,“哪会呢。”
不知回答的是余情未了,还是回答的不敢。
“那怎么?”梁束又撇脸追过去,离她更近逼问她。
安涴起身,险些撞到他。梁束也随她缓缓站直,安涴仰头望他,他矜贵俊美一如既往的有欺骗性。视线下滑,落在他敞开的领口,锁骨窝中央的那点红痣。
以往两个人做那事时,他最喜欢让她坐在自己瘦窄的腰身上,然后如天鹅般扬颈,按着她的后颈让她亲那,咬那。在那留下印记。
还是那片皮肤,此刻莹白如玉。
她从翻腾的回忆里醒过来,抬手用指腹划过他优越坚毅的下颚。
到底被他激出了一丝怒气。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说罢转身拎起刚刚随意扔在沙发上的皮包,仔细理顺包带之后挂在肩上,往后退一步对他冷淡颔首,“定好签合同的时间,麻烦通知我的经纪人。”
仿佛垂头抬首之间,刚刚两个人若有似无的“亲近”烟消云散,只是用礼貌隔开的陌生人。
梁束站那没动,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盯着她离开,目光幽冷。
待远处电梯叮一声之后,他才重新规整站直身体,漫步到窗边,双手插兜往下看。
二十二层楼,七十米的高度。
她从正门走出来,明明挺高挑的人,此刻瞧着却像蝼蚁一般。
他抬起手,伸出食指,隔着玻璃照着她的人影摁下去。
眯眼瞧着,直到她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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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离开停车场,直到路口红灯停下时,安涴紧绷的脊背才渐渐放松。
她下意识回头看一眼那栋满是幕墙的高楼,阳光将玻璃外壁映出一片金光,什么都看不清。
她收回目光,皱眉不耐地扯了扯领口,又将空调往下调低两度。
她总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回真直了,戏接了。她开始担心别的事。
他们两个当初分开的……不太体面。
安涴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又按了按眼皮,总觉得不安。
绿灯。
安涴踩下油门,右转汇入车流。往右看时不经意瞥见夹在车窗右角的照片。焦躁的内心立时定了。
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搞钱。
已经过去的男人,过去的感情,不能阻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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