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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与萧逸从小到大都在相同的学校念书,中学就读HKIS,香港最老牌也最负盛名的私立国际男女学校,在浅水湾。
    原因无他,那个年代世道混乱,世家子弟都害怕被绑架。绑匪都是亡命徒,要么勒索赎金,要么手黑撕票,最常见的是勒索完再撕票,一点道义武德都不讲。
    我们家搞军火的,和英美市场关系匪浅,商业版图的触角遍及亚非两洲。仅香港市场而言,抛开与政府方面正规合作,灰色地带八成走私生意完全掌控在萧家手里,整个香港黑道听到我爹地萧存的名字都得闻风丧胆。
    我们家做事手黑的很,自然更怕别人黑我们。
    因此我这种身份,贵得要命。
    要命是真要命,寻常求财的绑匪不敢轻易对萧家下手,他们有胆子要钱之前,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命花钱。
    但寻仇泄恨的就说不定了,基本都是雇的境外职业杀手或雇佣兵,身上不知背了多少条血淋淋的人命,伪装成绑架案,开个天价赎金当烟雾弹。
    警司听闻萧家出事,必定亲自下场督阵,谈判专家心理分析师一起围坐,多番周旋讨价还价,最后以为自己立大功升高职,谁知绑匪背地早就脖子一抹,尸体往荒山野岭一丢,骗得阿sir差佬团团转。
    萧逸长在萧家,唯一使命便是陪我上下学,一同坐进加长豪华轿车的后座,如影随形地保护我。当然全程都有G4保镖携枪跟随,他的存在更像一个掩体,一道幌子。
    同时绑走两个小孩儿的风险因素和难度系数,比绑一个小孩儿高多了。哪一个小孩儿值得掳去当筹码,值得制定严密计划去针对,又是个选择题。
    “记住了,矜矜。”爹地盯着我,“绑架本质是威胁,威胁不在于人数,而在于是谁。谁比较重要,绑匪就拿谁当筹码,他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二选一,不知实情的人都会优先选择你表哥作为目标。”
    爹地还告诉我,无论要钱还是要挟,以谈判为目标的绑匪不敢轻易杀掉萧家任何一个后代。所以你要让对方以为,你表哥才是正儿八经的萧家继承人,过继给萧存当亲儿子养,掳他当人质,萧存才会感到威胁才会舍得给钱。
    如果要命,你要让对方知道杀谁最有效,杀了你表哥,萧存才会受重创才会真心痛。
    “可是爹地……”我纠结着反问他,“既然都寻仇要命了,为什么不干脆两个全杀了,对你打击报复岂不是更大?反正也就一刀一枪一闭眼的事情。”
    爹地闻言,极为寡情地笑了一下:“矜矜,我教你的,是存在生还可能的情况下,你该如何利用谈判技巧为自己谋取有利条件,但是如果遇到最坏的情况……”
    他停了一下,淡淡道,“那就只能怪这一世爹地与你的缘分不够深。”
    “所以我必死无疑吗?”
    “矜矜别怕,一般人没这个胆子和实力向萧家寻仇,有仇恨又有能力的家族不多,爹地心里有数,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他把我抱进怀里,安抚地摸了摸我的后背:“你是爹地的小公主,爹地会保护好你,不会让你出事的。”
    我识趣地蹭了蹭爹地的下巴,声音软绵绵:“如果我真的遭遇不测,爹地千万不要太伤心,矜矜会用下辈子,继续来当爹地的女儿,陪着爹地。”
    萧逸受冷遇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我们升读中学才有所改善。
    中一那年,校方与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一所中学合办童子军夏令营,前往阿巴拉契亚山脉东部区域,即蓝岭山脉,进行野外实践。为期一周,旨在磨砺青少年心理意志,锻炼生存技能。
    本来爹地妈咪都坚决反对我参加,耐不住我软磨硬泡,又绝食威逼,他们才勉强点头。又帮萧逸报了名,吩咐他一定要看好我,我消失在他视野内的时长不允许超过三秒钟。
    萧家美国方面的联络人亲自派遣保镖队,荷枪实弹护送我们前往夏令营基地,集合点在一所州立公园内。
    我们紧随大部队,白天训练游玩,晚上挑选步道旁的平坦地势扎营,我和萧逸睡同一个帐篷。
    第三天夜晚入睡前,我半梦半醒间看见了一只蓝绿蝴蝶,翅膀绮丽,天鹅绒般深沉优雅的黑色前翼,后翅点缀着松石绿的环形花纹,发出幽幽荧光,漂亮而神秘。
    像极了百科课本里介绍过的绿鸟翼凤蝶,但这种极为珍稀的蝴蝶基本只存活于澳大利亚的热带雨林之中。
    第四天深夜,我推醒萧逸,告诉他,刚刚透过敞篷的缝隙,我又瞥见了那只闪着荧绿光芒的蝴蝶,在一株羊齿植物的末端停留了几秒,振翅离开时的姿态优雅万千。
    掀开帐篷,整座营地都已沉睡在漆黑之中,脚下零星几盏夜灯发出霭霭昏黄的光。万籁俱寂,偶尔传来几声细微虫鸣,那只蓝绿蝴蝶低低地在浓郁的夜色里翩跹,倏地晃动翅膀,朝着远方轻盈离去。
    我悄悄钻出帐篷,循着那抹微弱的绿色荧光前行,萧逸没拉得住,只能紧跟在我身后。
    四周山峦黑影匍匐着,好似陷入酣睡。离开营地好一段距离,我才敢拧开手电筒,白光照亮前路,我们紧张又兴奋地在蕨类植物与灌木丛中穿行,枝叶繁密柔软,沾着夜间水雾湿气,悉悉索索地擦过小腿。
    蝴蝶在前方低旋飞行,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们拐了一次方向,又拐了一次,或许不止两次,最终绕过一棵参天杉树,视野内突然彻底失去了那抹荧绿。
    蝴蝶消失了。
    只剩漆黑幽深的静谧,耳边空气嗡嗡流动,空气里好似漾起水波纹。
    我失望极了,拉着萧逸准备打道回府。日后我复盘这晚历险,觉得就是往回走的时候拐岔了方向,于是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说不慌乱是假的,来回绕了几圈,大脑对方向和距离的判断产生了偏差,总感觉始终在原地打转。情急之下,我与萧逸不慎双双坠入一个废弃的捕猎陷阱。
    陷阱很古老,应该是当地原住民设下的,挖得足够深,抬头只能看见层层迭迭的树叶和一小片夜空,幸好早已弃用多年,底部没什么锐器机关,否则我们必死无疑。
    脚下土壤潮湿,生出零碎杂草,四周岩壁光滑,遍布湿润粘滑的苔藓,没有支撑点,无法借力攀爬。
    我们被困在地下。
    长夜漫漫,只有手电筒发出微弱白光,照亮我与萧逸的脸。突然扑闪了两下,彻底熄灭。
    “没电了,怎么办?”
    “别怕。”
    一夜未眠,天快亮的时候,我还与萧逸彼此安慰,没关系,我们离开得应该不算太远,等待救援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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