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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暴动的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存在于古堡一楼大厅的巨型钟塔也发出了响亮的声音。
“铛——”
卡点的时间一过,钟盘上的秒针就开始快速地走动起来。
不过,秒针并不是以正常的方向移动,而是诡异地往反方向倒转。
秒针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快转动,不过是眼皮一张一合的瞬间,秒针、甚至连分针、时针都变成高速倒转的状态。
钟塔内里的无数个机械齿轮,也在急速地嵌合磨动,发出了激烈的金属碰撞声。
天边处于阴阳交界的黄昏景象,也在以无法预测的速度迅速变亮,橙黄色的天空立即褪色成浅色的蓝白。
像是有人在暗中操控着时间机器,强行地将暮色扭转为白日。
海边的海鸥在用力地扇动着翅膀,行动轨迹却是在不断地倒退。
复古的美式留声机上的胶片在快速旋转,和胶片接触的尖针摩擦出剧烈的火星。
原本美妙的音律,变成了滑稽变形的刺耳噪音。
不知何时,钟塔尖针的转动速度缓缓变慢,时针逐渐停在数字“9”的位置。
正好是九点钟。
“铛!”
时针复位的时刻,钟塔瞬间发出清脆的敲击声响,一切难以接受的诡异动静瞬时恢复如常。
与此同时,王卿卿猛地睁开了眼睛。
太过于震惊,以至于双眼用力到眼皮都在发痛,仿佛要将自己的一双眼球都瞪出眼眶。
“呼……”
她在拼命地喘息,干燥的喉咙不断地汲取着周遭的湿润空气,肺部在贪婪地吞噬着吸入身体的全部气体。
她在呼吸?
没有错,她正在做着人类最基本的生命行为。
可是……
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子弹射入头颅里的感觉十分真实。
哪怕只有0.0001秒的反应时间,王卿卿也清楚地记住了子弹贯穿头骨时的恐怖痛感。
本应该死亡的她,现在正处于安全的休息室内,身上还盖着柔软的薄被。
应是赤裸的身子,此时此刻却套着一身干净舒爽的睡裙,裙面上并没有任何古怪的血迹。
这是怎么回事?
王卿卿讶异地愣住了动作,大脑根本无法运转,所有思绪都被类似混凝土的浑浊物定住了。
直到耳边传来一阵略微急促的男性声音。
“小姐?”
颤动的视线中,立即出现了阿严那张带着担忧神色的脸。
他一直在她的身边守着,见她从沉睡中醒了过来,便赶紧上前。
阿严的出现,似乎在无声地告诉王卿卿,她眼前的情况并不是做梦,而是真实存在的景象。
“阿严……”
王卿卿实在是害怕极了,一有人关心她,心底的恐惧便无法抑制地冲撞了出来,几乎要将她的整副身躯淹没。
急需安慰的她,忍不住扑进了阿严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腰不肯松开。
仿佛只有这样真实的肢体接触,才能驱散充斥在内心之中的恐惧情绪。
“……”
阿严的身形猛地一滞,胸膛前传递过来的柔软触感和热烫体温,瞬间就让他停止了思考。
王卿卿在抱着他,在依赖着他。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表现出一副惶恐的模样,但那副不断在怀里颤抖的身子,已经足够引起他的怜悯之心。
他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往王卿卿的后背靠近,似乎是想用温柔的怀抱安抚她。
但是……
她是小姐,他只是伺候她的管家。
他不该触碰小姐的身体。
在意识到彼此尊卑有别的身份时,阿严又急急地停下了动作。
那双戴着白手套的手,以怪异的暂停动作悬在了半空中。
不知在心里做了多少次心理斗争,他的手臂仍旧是放了下来,乖乖地垂在身体两侧。
他不敢多碰怀里的女人一下,只是任由着她将他抱得越来越紧。
“小姐……”
阿严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克制拘谨,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您做噩梦了吗?”
王卿卿无法回答阿严的问题,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混乱不堪的心,头部突然猛烈传来的尖锐阵痛,也让她无法顺利应答。
“头,好疼……”
不知是不是子弹射入头部的后遗症,她感觉脑袋正在被一阵强烈的痛感袭击,仿佛有人拿着锤子狠狠地敲击着她的脑壳。
越来越疼了。
过于沉重的痛感,令王卿卿的视线都开始发生转变,她无法看清眼前的东西。
模糊之中,阿严却忽然撤出了她的怀抱,只匆匆地留下一句话。
“小姐,请忍耐一下。”
下一刻,他就离开了房间。
她无法阻止阿严的离去,只能拼命地忍受着脑袋里的剧痛。
不过是短短的十几秒时间,阿严就再次回到了房间。
他还带回一小瓶药,和一杯温开水。
王卿卿看不清药瓶上的标签,直觉告诉她,那是能有效缓和头痛的药物。
她艰难地将阿严拿出来的一粒药片含进嘴里,刚准备拿过水杯,他就已经体贴地将杯口凑到了她的唇边。
药片被温水缓缓地送入了喉咙。
药物很快发挥了作用,王卿卿的疼痛感也渐渐减轻了下来,她也慢慢地恢复了一些记忆。
她似乎有头痛的老毛病,经过药物治疗之后,就很少出现头痛的症状了。
即使如此,阿严仍旧习惯性地把头痛药带在了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他真的在尽可能地照顾着她。
也许阿严对她有所隐瞒,但王卿卿觉得他所隐瞒的事情,绝对不会对她不利。
他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想到这里,王卿卿忍不住对阿严露出了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
“阿严,谢谢你。”
面对着她真诚的笑脸,阿严却拘泥地垂下眸子,似乎在刻意地避开她的目光。
“不打扰小姐的休息了。”
阿严没有抬头看她,只是尽力地低垂着视线,用着礼貌而疏离的话语告别。
随后,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安静的空气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王卿卿愣愣地看着已经彻底合紧的房门,过了好几秒钟,她才发觉阿严在有意地拒绝着她的靠近。
他似乎不喜欢和她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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