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是个体力活, 王安乐看了一眼儿子后,很快就睡着了。
此时凌晨四点多钟,周谦和周武看了眼孩子就先回了幸福里, 留方娜和黄美芸在医院里头搭把手。
天热,她们也不讲究, 往地上一趟就睡着了。
反正是单间, 也碍不着谁。
周文一点儿困意也没有,他坐在床边上, 两手包裹着王安乐的手,愣是给她捂出了一手的汗。
不一会儿, 有小护士过来查房,方娜和黄美芸瞬间惊醒起身, 而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方娜瞅了小儿子一眼, 见他寸步不舍得离开儿媳妇,不免觉得好笑。这傻小子,都快早上了,这高兴劲还没缓过来?瞧这嘴咧的?也不怕把脸笑僵了。
黄美芸却十分羡慕,不免暗暗道:女人做到弟妹这个份上,真是值当了。
她家男人也还行,可跟小叔子比起来就差远了。
至少她男人当时没给她擦下身,也没端屎端尿, 这些都是婆婆帮的忙。
他小叔子根本不放心把媳妇交给亲妈和亲嫂子。
倒是舍得把大胖儿子给她们带。
想想当年,她从产房出来根本就见不到周武的人,那家伙只知道抱着儿子嘚瑟。哪像小叔子, 直围着弟妹转悠, 怕她疼, 怕她饿, 人都睡着了,他还睁着大眼睛守着。
算了算了,不能想这么仔细,稀里糊涂过过得了。
等天又亮些,黄美芸下楼买了早饭,此时小叔子正服侍弟妹洗脸刷牙,还说要喂饭给弟妹吃。
倒是弟妹没同意,觉得自己睡了一觉,好得差不多了。
王安乐快速吃完早饭,就从婆婆手里接过儿子,越看越爱,忍不住亲了好几口,周文急道:“媳妇,乖,抱一会儿就好了,不然以后腰疼手疼。”
王安乐完全听不见周文的叨叨,她看着小小的儿子,整颗心都要柔化了,孩子动动小手,鼓鼓小嘴,她都能欢喜大半天。
周文无奈,除了在小本本上记上一笔,也没别的法子了。
方娜也稀罕小孙子,就凑了过去,先是将小儿子挤到旁边,而后乐呵呵道:“这孩子可真会长,随了你俩的优点。鼻子随了乐乐,眉毛像老三,哎呦呦,这小腿多长,以后肯定也是大高个儿。”
黄美芸也忍不住凑了过去道:“脸模子也好看。”
如此一来,周文就被挤到了床脚边,他心里叹了口气:早就知道会这样。
有了儿子,忘了男人。
哼!
周文心里不爽得嗷嗷嗷叫,别提多委屈了。
只可惜屋子里的三个女人都被可爱的娃娃吸引了全部心神,根本没人管他。
......
小孩子真的是一天一个样,前几天脸蛋还皱巴巴的,这两天长开了,雪□□嫩的,别提多好看。
笑的时候,能把人心软化了。
可哭起来,也吵得人脑筋疼。
天天已经算很好带的孩子了,但哭的时候,声音一点儿也不弱。反而因为养的好,嗓门特别大,哭的时候还爱紧紧握着个小拳头,自己能把自己哭出一身汗来。
回回方娜来小洋楼看孙子,都夸孩子哭声响,身体健康。
周双双极为稀罕小侄儿,抱着他拍了大几十张照片。不过她也十分遗憾,没拍着小侄儿刚出生的照片。
王安乐好笑道:“刚生出来黑黑紫紫的,皮肤还皱巴巴的,拍出来也不好看,我都没让你哥拍。对了,你跟学长回老家,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周双双哼道:“还能怎么样,花钱解决呗。嫂子,学长真是不容易,他们那儿连个砖瓦房都没有,都是土坯房,穷成这样了,那帮人也不晓得团结上进,就晓得想鬼心思捞钱,呸。”
越说周双双就越心疼李林,也难怪他过年都不回家了。
这一次回家,周双双可算知道了原因。
李林爸爸很早就没了,去年夏天唯一的妈妈也没了。
李林爸爸在他八岁那年没的,为了给怀孕的媳妇弄点荤腥就进了大山,等大队长带人把他找回来,内脏都被野兽掏空了。
那时候太过忙乱,谁也没顾着李林,八岁大的孩子看了这一幕,整个人都吓傻了,好不容易缓和了些,他妈又因为悲伤过度小产,鲜血把衣服地上都给染红了。
这两桩事情给李林带来了极大的心理阴影,故而他成绩虽好,却害怕鲜血和解剖。
至于这次回乡,正跟李林亲妈的坟墓有关。
说到这里周双双又是一阵不满,忍不住噼里啪啦道:“嫂子,真不是我恶毒,我觉得有些人就是活该受穷。学长的大伯和堂哥也太恶心了,为了骗钱,差点把学长妈的坟给扒了。”
这事儿说来话长,原来李林爸爸去世之后,他妈一个人实在养不活孩子,就经人介绍嫁给了隔壁村的男人,鳏夫寡妇凑一块儿搭火过日子十分普遍。
只是李林继父人品一般,本事也一般,且不说李林亲妈嫁给他受了多少罪,李林又跟着吃了多少苦。
只说李林妈病了之后,男人一毛钱不肯掏,只冷眼看她等死。
好在李林胆子大,通过黑市攒了些小钱给亲妈看病,再后来考上大学,他又通过倒卖雪花膏赚了些钱。
只可惜钱也无法买命,去年夏天李林亲妈没了。
他妈是旧思想的女人,也不晓得村里哪个丧了良心的吓唬她,说她这种二嫁的女人死后到了地底下要被劈成两半儿,一半给李林生父,一半给李林继父。
这一来,就吓没了李林妈半条命,清醒过后,她就闹着要跟李林继父离婚,整个人吓得面色惨白,精神恍惚,半夜还说梦话,嚷嚷着说疼,问她哪里疼,她说刀子劈她身上疼。
李林哪里忍心亲妈受这心理煎熬,就去求了继父。
李林继父心里有气,觉得李林妈临终前恶心人,就死活不肯离。再者李林那个时候已经上了大学,眼瞅着就要享继子的福了,他怎么肯答应?
李林实在没法子,只能靠砸钱把事情办成了。
也是为了这事儿,李林才跟周文借了一回钱。
离婚之后,李林妈整个人都轻松了,临终前留下遗嘱,要跟李林亲爸合葬。
这时候,李林的大伯和堂哥就跳出来阻拦,还是他们村大队书记出面摆平的。说来说去,李林也没改姓,户口也在村里,他同意了别人就没资格反对。
原是这个理,但是上半年李林不是为了沪市的房子,就把户口迁了出来嘛。
这不,李林伯父和堂兄就找到了借口,说他不是村里人了,田地也和他没关系,他妈没资格葬在祖坟里云云。
拍了电报喊李林回去议事,不然就把他妈挖出来。
因这,李林匆匆往家赶,周双双不放心,也跟着过去看看。
李家那几个人说的好听,什么为了亲弟弟着想,不要二婚的女人玷污他们祖坟云云,实则就是为了钱。
李林也没含糊,直接喊了派出所和大队的人一道去了村里,吵了两三天,算是李林掏钱租了李家的坟。
这事儿说出来,村里人谁不笑话他们李家,偏李林伯父脸皮子厚,还道:“既然是租金,那年年都得给。”
王安乐诧异道:“学长答应了?”
感觉学长不是这么好性子的人啊。
周双双叹气道:“不给不行啊,好歹签了合同,算是份保障吧。若不然我们一走,他们再偷偷使坏怎么弄?学长不住在村里,也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只能掏钱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周文也诧异道:“这你也能忍?”
李林冷冷笑道:“钱是给了,但他们能不能守得住,就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李林肯给继父钱,主要也是为了还他的养育之恩。
不管怎么说,他小时候的确端了继父家的饭碗。
可是大伯和堂兄算什么东西,他爸没了之后,就这几个亲人欺负他们家最狠。
这回还差点打扰了他的父母,李林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他十二岁的时候就敢混黑市,哪能不认识几个人?
有些事情,只看他想不想,没有成不成的。
周文秒懂,不由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抚。
两个男人说了会话,刚进了屋子,就听见周双双大声道:“学长才不是一个人嘞,他还有我,我会给他一个家的。”
李林脚下一顿,面色不由柔和起来。
王安乐噗嗤笑道:“你这性子,真是像极了你小哥。”
周双双扭扭捏捏道:“小嫂,你晓得学长跟我说什么了不?”
王安乐好奇道:“说早点结婚?”
“哪有啊,不是这个啦,比这个还动听嘞。”周双双实在是个憋不住的性子,就悄悄道:“学长说了,遇着我,是老天对他这些年困难的最佳奖赏。”说罢,她把羞红的脸蛋埋进手掌心中,屁股在凳子上扭了扭,长长的马尾辫也一甩一甩的。
周文对着李林挑了挑眉,李林红着耳朵又退回到了院子里。
王安乐故意笑道:“不得了了,看样子嫂子要吃喜糖了呀。对了,你们小屋子装修的差不多了吧?女主人,什么时候请客吃酒啊?”
按理李林那个小屋子装修起来快的很,按着后世的速度,顶多一个月。
只是这年代,所有东西都是手工制作,材料也得现买。
光木地板,就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还要打些衣橱柜子等呢。
7月初的时候才配齐东西准备装修。
周双双脸蛋红成了熟柿子,但还是大大方方回道:“我们回头再收拾收拾,等9月中旬周末放假的时候再办酒。到时候嫂子也能抱着小侄儿过来玩玩。”
王安乐自然答应。
......
有了孩子之后,王安乐就觉得时间过的好快,小孩子见风长,没多久,裤腿就矮了一小截儿。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王安乐一边逗弄孩子,一边诧异道。
虽是暑假,但周文一点也不清闲,光是装修房子所需的各种涂料就耗费他不少时间。此外还得去实验室那儿帮忙,去一趟,大半夜都不一定能回来。
周文自觉没能照顾好媳妇和孩子,就又托人找了个月嫂回来,由她和刘阿姨两人照顾。
对此,王安乐悄悄松了口气,碰着个爱跟亲儿子吃醋的男人,她有时候真的没办法。
儿子亲一口,他得亲两口。
她抱儿子两下,他恨不得抱她两个小时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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