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白玉将手狠握成拳,精心保养的指甲刺在掌心。
“给我备车,我要亲自去迎他!”
她说着便站起身出门,一边的丫鬟仆妇也紧跟其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外走。
只是还没等出府,便有婆子急匆匆来报。
戚白玉的夫君,那位位高权重,声名煊赫的谢尘谢大人终于是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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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歌在房中休息了一会儿后,很快就被人催着重新回到灵堂里。
她跪在一众人身后,因为没来得及吃饭,头有些昏沉。
只是这会儿满厅里都是来吊唁的达官显贵,哪里有人来关心她吃没吃饭。
此时,她的父亲戚三爷正被戚国公带着,招呼前来吊唁的达官显贵,满脸红光的模样不像是死了嫡母,倒像是升了官儿。
白歌瞧了一眼,便撇过头去,正看见长房的大姐戚白玉走了进来。
她身上还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斗篷,直到走到自己身边的蒲团前,才将斗篷脱下交给下人,露出里面一身素白孝衣,接着便冷着俏脸跪了下来。
白歌正想这位几日来极少露面的大姐姐这会儿竟然也过来了,刚好就听到报信的小厮高声喊了一句。
“吏部左侍郎谢尘谢大人前来吊唁老太君!”
这一声出来,灵堂内霎时一静。
满厅的达官贵人,顿时不再交谈,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门口。
白歌也对这位从未谋面的大姐夫有些好奇,目光跟着移了过去。
片刻后,一袭披着玄色裘皮斗篷的瘦长身影走了进来。
外面阳光正好,灵堂里烟香袅袅。
透过朦朦光晕,隐约瞧见那人清俊幽邃的面容轮廓,仪态矜贵,气质疏冷。
这般姿容气韵,仅是一出现,便将在场无数权贵的气势瞬间压下,仿佛占尽世间风流。
白歌这些天见过的大人物也不少,却从未见过有这般风姿气度的,忍不住微怔了一下。
瞬息间的安静后,刚刚正与戚国公说话的众人中,立刻有迎上去打起招呼的。
“谢大人来了,事发突然,还请节哀顺变。”
“谢大人,切不可哀思太过,保重身体要紧。”
“谢大人——”
一瞬间,灵堂里竟有些热闹的喧嚣。
戚国公脸色顿时有点挂不住,这些围上去的人不乏三品以上的大员和宗室勋贵,可面对他这位女婿的态度,可比对他这位国公爷殷勤了许多。
身为老太君的孙女婿,谢尘此时才出现吊唁,本是件极其失礼的事情,可在这些人眼里,他却仿佛成了孝子贤孙一般,不得不叫人叹一句权势动人心。
而此时被众位贵人围在中央的谢尘神情却显得有几分疏懒冷淡,他随意寒暄了几句,便淡淡道:“在下要为老太君上柱香,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围着的人顿时讪讪的退了两步,让出了通道。
谢尘上前恰与戚国公打了个照面,在戚国公不满的目光中,他也只是拱了拱手,无甚诚意的道了一句:“岳父大人,节哀顺变。”
这问候简单的近乎敷衍,令白歌不禁有些诧异,身为姻亲这位大姐夫此举未免显得有些冷情了。
正这般想着,忽听身边响起“嘶——”的一声,白歌连忙侧头看去,却见嫡出的大姑娘戚白玉正紧抿着唇角,面色发青的盯着谢尘。
她的两只手死死捏住自己的帕子,绸帕不堪重负的发出裂帛声。
谢尘显然并不在意自己这位岳父的心情,他点了一炷香,又给老太君的牌位叩了头,算是全了礼节。
随后,他好似走流程一般的来到老太君一众儿孙的身前,又是神色淡淡的敷衍一句“节哀顺变”。
白歌紧随着自己一众兄弟姐妹磕头还礼。
只是心里难免觉得怪异,这位姐夫吊唁的礼节,还真把自己当客人了。
不过这会儿离得近了,她起身时,恰巧便将这位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的谢大人瞧了个清楚。
肤色极白,像是上好的胎釉,眼眉却又是极深浓的墨色,幽邃阴沉,五官漂亮锋锐,嘴唇很薄透着冷情。
身量颇高,着一件松青色暗纹绣竹云缎直綴,外罩毛色均匀水滑的玄色裘皮斗篷 ,腰间系着玉带,更衬出积石有玉,列松如翠的风仪。
竟是位俊朗若仙人般的美男子。
而此时这位仙人之姿的谢大人却微微转头,正望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了望支持
浣花溪上见卿卿。脸波秋水明,黛眉轻。绿云高绾,金簇小蜻蜓。好是问他来得么?和笑道,莫多情。——出自张泌《江城子二首》
唯愿君心似我心——改自宋代李之仪《卜算子·我住长江头》
第二章
当那冰凉的眼眸看过来时,白歌顿时心中一紧。
还以为是自己偷窥人家被抓个正着,却发现这位谢大人并没有看她,而是望向她身边。
她顺着谢尘的目光转头看去,只见戚白玉一张明艳俏脸上仿佛布满寒霜,她定定的站在那里,毫不示弱的与谢尘对视着,两人间气氛仿佛降到冰点。
谢尘沉冷幽邃的眸中闪过一丝讽刺,却又在瞬息间隐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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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等到快中午殡礼结束,主仆两人才回到白歌住的小院,撩开帘子进屋,温暖的气息铺面而来,将外面冰天雪地隔绝开。
小招扶着白歌坐下,先给她沏了杯热茶暖手,接着掀起她的裤腿看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原本凝脂般玉白无暇的膝盖此时青紫一片。
小招惊呼一声:“姑娘你这膝盖得怎么伤成这样了,得多疼啊,你等我给你找点药擦擦!”
说完她转身便要去药箱里翻找,被白歌连忙拽了一把。
“算了,擦完一身药油子味道,怪不好闻的,你给我揉揉就行了。”
小招心疼的眼圈儿发红,用手揉着白歌青紫的膝盖,嘀咕道:“姑娘你从前哪里受过这样的罪,这京城又冷,又要看人脸色过日子,我看还是回淮安好。”
白歌用热茶捂着手,觉得手指总算不那么僵硬了,稍微舒服了些。
她喝了口茶,缓了缓嗓子里的灼烧感,这才懒洋洋的开口。
“你别指望了,如今祖母过世,按朝廷规矩父亲得丁忧三年,短时间内是回不了淮安了。”
小招愤愤的道:“这长房的两位姑娘,这几天总共也没见几回,她们才是老太君正经的亲孙女呢,怎么不见她们尽孝,您看六姑娘的丫鬟那个嚣张样儿!”
白歌摆摆手道:“算了,如今寄人篱下,能忍则忍。好了,我不疼了,你帮我把衣服换了,汗湿了难受的很。”
小招去柜子里取了里衣,嘟囔着道:“那大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连身边的婆子都跋扈的很。”
她说的是前两日去厨房取吃的,结果被戚白玉的仆妇将厨房给三房备好的吃食都一并取走了,便是连一声解释都没有。
“还不是因她那位夫君身份贵重,才事事都先依着她。”
小招一边说着,一边帮她将湿冷的里衣换下来。
“不过我听说那位谢大人这两日都没出现呢,看来也就是个面上风光。”
小招在国公府这段时间混的不错,消息灵通得很。
白歌换好衣服站起身觉得舒服了许多,这才对她道:“好了,背后不语人——”
“不语人是非——,我知道,不说就是了。”小招异口同声的接道。
“你啊。”白歌无奈笑着用水葱般的手指戳了戳小丫头的额头。
“这是京城国公府,不比在淮安的时候人事简单,你也瞧见了。我们须得事事谨慎,你把这张嘴管牢些,别给你家姑娘我招祸。”
小招吐了吐舌头,又看着她赞道。
“难怪人都说,要想俏一声孝,姑娘你这披麻戴孝的比平日里还好看几分呢,这要是让裴公子瞧见,不定又要做出几首诗来赞你呢!”
白歌懒得理她,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依旧是熟悉的眉眼,只是一身白色的孝衣衬的少女更加目如秋水,袅娜娉婷。
小招此时猛地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险些叫我忘了。”
说着她从怀里抽出一个信笺递了过来,笑嘻嘻的道:“姑娘,今早刚从门房那取来的。”
白歌心上微微一跳,伸手接过那带着淡淡墨香的信笺。
展开来看,果然是裴桓那熟悉的端正字迹。
【浣花溪上见卿卿。脸波秋水明,黛眉轻。绿云高绾,金簇小蜻蜓。好是问他来得么?和笑道,莫多情。】
这人分明是变着花的说她不解风情,颇有些哀怨意味。
不愧是淮安的解元公,还有一月就是春闱大考了,居然还有这份闲情逸致。
想到前几日裴桓派人捎信给她,可她因祖母的丧礼太忙,忘记回信,不由有些歉疚,却又因裴桓这般态度生出几分欢喜。
白歌摸着腕子上那只质地略显粗糙的玉镯子,还是忍不住勾起嘴角,颊边现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她快步走到桌前,抽出一张信笺,提笔落下一行秀气的小楷。
【唯愿君心似我心——】
笔尖停顿,后半句便没出来。
白歌将这信笺折起,找了个信封塞进去,这才放心的交给小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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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出殡礼,下午宴宾客,这是大魏朝丧礼惯例。
谢尘坐在主桌,身边坐着的是戚国公和阁臣宋昌,还有几位朝中同僚都是熟面孔。
在这数十桌的宴席里,能坐到这一桌的,自然不是朝中要员,便是宗亲贵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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