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们的东西太多,宋妍都被高涨的购物氛围感染得想在这里置办一批生活用品了。
“邹彦,我们要不要买点喜糖带回去发给你的战友和军嫂们。”
邹彦回想一番, 来部队之后结婚的战友之中并没有发喜糖的, 于是说∶ “不需要。”
部队尤其禁奢靡之风,少做少错,谁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影响前程,故而一切都简化了。
“好吧。”她又问道,“我们去买什么东西”
“马上你就能看到。”邹彦带着她来到卖缝纫机的地方。手里拿满了东西,他无法牵着她,所以站在宋妍侧后方,目光不离她,免得一个错眼两人走散。
因为上回来约定过时间,售货员立刻就认出他来∶ “同志,你总算来了。你是不知道,多少人问这台缝纫机,再迟几天我也留不住了。”
竟然是缝纫机
宋妍很惊喜,前世她是个业余的服装设计爱好者,平时没少给闺蜜们做漂亮衣服。那种成就感她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邹彦谢过售货员之后,拿出父母帮他换到的缝纫机票和十几张大团结交给售货员,售货员验看清点,然后开收据。
钱货两讫,缝纫机正式属于他们。
供销社售货员是郑爱国的表姐,得了郑爱国啰里啰嗦的叮嘱,要关照邹彦他们。
见他们东西多,她问“你们是赶待会儿那趟车去部队”因为郑爱国的关系,她对班车次很清楚。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她说∶“这么多东西你们难搬上车,我找个人把你们送过去。别跟我客气,都是爱国交代的,你们要是感谢我的话就帮我在部队看着他点,告诉他别一天到晚管不住嘴乱说话。”
郑爱国的表姐颇为飒爽,不容拒绝地喊了个叫小王的伙计过来。
小王笑呵呵“刘姐放心,我一定把两位同志送上车。”
宋妍负责邹彦装衣服来的背包和一个麻袋,小王同志拎着另一个麻袋和装着宋妍行李的大号编织袋。邹彦则一个人扛起缝纫机。一台缝纫机好几十斤,他看起来却毫不费力。
去车站的路上宋妍和小王闲聊,得知他媳妇刚生了个孩子。
她正愁不知道怎么答谢他,听说这事便拿出两包红糖作为谢礼。
小王说什么都不肯收“举手之劳还要谢礼我成什么人了,况且刘姐平时一直都很照顾我,我这也不是为了帮你们,而是为了答谢刘姐。”
宋妍把红糖塞给他说“你媳妇生了孩子,家里是不是得煮点红糖鸡蛋给他吃你就收着吧。”
宋妍这么说,憨厚的小王只能挠挠脑袋收下红糖,他好像想起来,他老娘是让他悄悄去找别人买点糖票来着。
上了车,宋妍问邹彦∶“你怎么想着买缝纫机了,因为别人说彩礼是四大件?”
“不是。”他抓起她的手,摩挲她的袖口,“因为知道你用得上。”邹彦并不是一个追求排场的人,他只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在最好和最实用之间寻求平衡。
例如,四大件之中,比起摆在家里用的缝纫机,肯定是一只可以戴出去被人看到的畅销全国的飞鹰牌*手表更气派时髦有面子。但是部队有报时的号子,手表显然不那么实用。而缝纫机却是宋妍用得上的。
“你怎么知道我用得上”宋妍好奇地偏头看他。
他收紧和她十指相扣的手,笑着逗她∶“你猜猜看。”
宋妍狐疑地收回目光,盯着前座的椅背沉思。售货员刘同志说这台缝纫机留了快十天,那就不是邹彦去树湾队的时候定下的。
说明他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她能用上缝纫机了?宋妍还不知道,他在还没收到她的答复的时候就提前预定缝纫机了。
邹彦的手指拂过她食指尖外侧的薄茧提示她,可惜她没接收到。
可恶!宋妍怎么都想不出来,恨恨地把两人交握的手提起来,放在嘴边,牙齿哆哆哆咬空氏
邹彦低笑出声。
两人搭一个小时的汽车到达驻地“附近”,再坐上部队的摆渡车,到部队时天已经擦黑。
温省和怀省是邻省,可是加上从树湾队到桥明县城那段路,他们一共坐了四段路的车,宋妍快累散架了。
值得一提的是,郑爱国恰好外出办事,也坐这趟摆渡车回来。
他一路上揪着邹彦刨根问底,别说几口人,差点连宋妍家养几只鸡他都知道了。
缝纫机还是邹彦扛,郑爱国只给宋妍留了个小包,其他东西他连背带拎,一个人全都包揽了。邹彦和郑爱国两人脸不红气不喘,完全看不出来他们搬了多重的东西。
邹彦站在中间,宋妍和郑爱国分别站在他两侧。
郑爱国伸头越过邹彦看向宋妍,夸张地说起单口相声∶ “嫂子, 我可得和你说, 邹哥等你回信儿的时候,那叫一个茶不思饭不想。那会儿我就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物,能让咱们部队一枝花惦记成那样看到嫂子我才明白,不是什么人物,是仙女下凡!”
宋妍没法接腔,这已经是郑爱国第五次重复了,她的脸已经尴尬得麻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郑爱国的表姐刘同志要说那句话了。
“郑爱国,你表姐让我带话,让你在部队别管不住嘴瞎说话。”邹彦阻止他继续说。
郑爱国像被人捏住嘴一样戛然而止。
分岔路口,郑爱国带着一堆东西就往单人宿舍拐,被邹彦喊回来。他憨笑道“瞧我,都忘了邹哥以后不住单间了。”
把东西放下后郑爱国就离开了,他今天有夜训,不然高低得在这儿待到邹彦赶人。
邹彦直接把缝纫机扛进日后的书房,接着就要去接小田。宋妍刚累得包都没卸下就坐在凳子上,这会儿连忙放下包要跟着一起去。
邹彦说“太累你就在家歇着,我一个人去就行。”
宋妍从麻袋里拿出一包白糖,说“不行,我必须去。小田肯定是个情绪敏感的孩子,我一起去他可能会比较安心,不然我担心他会以为我不喜欢他。”
“好。”邹彦接过白糖,带她一起出去。
花婶家不在新盖的这片家属院,走过去稍微花了些工夫。
邹彦在院子外面出声打招呼∶“花婶,小田。”然后才走进去。
一个比小金凤矮一点的小男孩倒腾着两条小短腿飞快地跑出来,花婶在后面连声叫“慢点”。
小田本想抱住邹彦,但看到旁边的陌生人有点害怕,站在旁边小声道∶“小舅舅。”
小田被生父虐待之后有点害怕高大的男性,邹彦一般都会蹲下和他说话∶“小田,我和小舅妈来接你回家。”
邹彦一只手拿着白糖,另一只手牵着宋妍,宋妍连忙放开手,好让他腾出手安抚小田。
“邹同志,你回啦?”花婶说。
邹彦牵起小田回答“花婶,这两天麻烦你了。这是我爱人宋妍同志。阿妍,这是花婶,之前都是花婶帮忙照顾小田。”
”花婶,你好。”宋妍从邹彦手中把糖包拿过来递给花婶,“我刚过来也没置办什么东西,这包白砂糖你千万收下。”
“小宋是吧这么客气干啥,都是邻居不用搞这些。”
宋妍把糖包放到花婶手里说“这不是头一回来串门嘛,花婶又费心照顾小田,感谢一下也是应该的。”
她弯腰和小田说话“是不是呀小田。”许田紧紧抱着着邹彦的手,慢慢点头。
邹彦接过她的话对花婶说“花婶,这段时间谢谢你,之后不用再过来麻烦你了。”
花婶愣了一下,也忘了再推拒糖包,委婉地说∶ “你们年纪轻轻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能照顾好小田吗小田不是特别好带的孩子。”
宋妍眉心微皱。这个年代的人在孩子面前说话不太注意,以为孩子什么都不懂。她说∶“花婶,我有经验。家里有个五岁的侄女,和小田差不多大,有一半的时间是我在带。”
“女娃娃懂事早,不一样的。”花婶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邹彦道“没事的花婶。天色不早,我们先带小田回去了。”
宋妍趁机和小田增加交流机会,她蹲下身,摇摇小田的手臂说“小田,和花奶奶再见。”
“花奶奶再见。”小田抱住邹彦的腿。
话说到这份上,花婶只能和小田告别∶“小田,在家好好听舅妈的话,要是舅妈忙可以来花奶奶家玩。”
三个人离开后,花婶回到屋里。他儿子从冲凉房出来问∶ “小田被接回去了?”
“回去了。”
“哦。”他想起来一件事情,指着矮凳上的袋子,“娘,小田这回带来的口粮还剩一半呢,你咋忘了让邹同志带回去。”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小田的口粮,不属于那十五斤粮食的范畴。
花婶道“人老了不中用了,净忘事,明天我给他们送过去。方才光操心小田他舅妈会不会照顾人去了。”
“娘见着邹同志的爱人了”
“见着了。要我说, 妖里妖气的不太像会照顾人的样子, 不过邹同志坚持要让她带小田, 可别把好好的娃又带成瘦了吧唧的样儿。”
回去的路上,宋妍回想着花婶的话,发觉花婶似乎不太喜欢她。算了,反正离得远,无所谓。
宋妍主动牵起小田的另一只手,三个人一起回家。
刚刚一回来就去接小田,东西都在乱糟糟的摆在堂屋。邹彦把两个麻袋拎到厨房,拿出饭盒说∶“阿妍,你在家歇着,我去食堂打饭。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宋妍中午坐车没胃口,在柯市只随便吃了点,现在倒是真饿了。她说∶“有蔬菜的话要打一个。肉食我不吃猪肝和羊肉,要是这两样打你们俩的量就行,别的随便。”
“小田,你想吃什么。”宋妍尽量找机会和小田说话。
小田看看邹彦,说“小舅舅打的我都吃。”
邹彦点点头∶“小田,你和小舅妈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邹彦离开。
“小田,你饿不饿?”宋妍从最简单的话题开始。
“小舅妈,我不饿。”他站在原地,没有因为宋妍和他说话就靠近她。
邹彦只说了一遍,这孩子竟然记得应该叫她小舅妈,她有点惊讶。她不知道的是,邹彦在去她家之前,已经在小田面前讲过很多遍了。
她沿着凳子挪到小田旁边,想到这孩子的遭遇,她没在邹彦不在场的时候和他进行肢体接触。“小田在花婶家都做些什么”
他声音稚嫩,老老实实地回答“吃饭,玩,说话。”
“那以后小田天天和我一起吃饭、玩、说话,好不好”
小田点点头。
很快邹彦就端着几个饭盒回来。
他————掀开盖子,一盒豆角烧肉,一盒萝卜烧肉,两盒米饭外加两个饼子。
宋妍要去厨房拿碗筷,邹彦按住她∶“你累了一天,我来。”
他拿出两个饭碗,往一个饭碗里拨了半盒米饭,剩下的那一半又拨出大部分到另一个饭碗里,多的给宋妍,少的给小田。他自己则直接用饭盒吃。
宋妍实在太饿, 见小田可以自己用勺子吃饭, 往他碗里夹了些菜, 就没多关注他。
“竟然有白米饭。”宋妍感叹了一句。她家里是粗粮细粮搭着吃,很少会直接煮大米饭。家里人多,就算平均一人只吃一碗半,一顿也要吃掉不少米,一年的工分分下来的粮食经不起那么造。
“特地打的,怕你坐一天车胃口不好。食堂供应粗粮比较多,分配给部队的几百几千斤的大额粮票都限定购买粗粮。”部队是最践行艰苦奋斗的地方,军人每个月粮票供应比城市的重体力劳动者多并不是因为照顾他们,而是因为他们需要。
“竟然有那么大面额的票!”她头一回听说。
大锅炖出来的萝卜就是好吃,肉香味都渗进入萝卜里,自带的辛辣味一点都尝不出来。肉也十分软烂,和萝卜相得益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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