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句,若传出去,七嘴八舌,不知又是什么样子。
玉衡深吸口气,回身道:“我既已离了九荒殿,还请上神说话放尊重些……”
殷冥道:“尊重?你也配。”
铃兰恰时补了一句:“一个炉鼎,夜里醉酒,跟旁人回去,还要人尊重,不是当了婊子又立牌坊?”
玉衡甩手,给了铃兰一个巴掌。
殿中陡寂,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的清楚。
玉衡力道用的不小,铃兰脸颊迅速肿胀,殷冥把他拉过去,抚摸他的脸:“疼么?”
铃兰双目圆睁,气的发抖道:“他打我?”
殷冥抬头看向玉衡,眼神极冷。
他道:“今夜,你走不了了。”
承华冠冕堂皇道:“神界明令规定,严禁众神私斗,违者不分神名,皆入神狱,刑期不定。”
文曲在下头听的脸色一白,九荒殿掌神狱,此罪名一落,怕是要在狱中吃苦。
玉衡忽的笑了:“等等,二位上神,不知我是犯了哪条神令?”
殷冥冷声道:“私斗。”
玉衡道:“不对吧,神界律条,禁得是诸神私斗,可您的道侣,我记得,未有神名吧?”
殷冥道:“诡辩。”
承华当即下令,道:“来人,把他带回去。”
玉衡嗤笑道:“凭什么?”
借着零星醉意,玉衡拉住重婴,道:“我喜欢他,我早就想摆脱九荒殿,早就想签断契书,早就想同他结成道侣,又怎么样?”
“我既已断契,同我的心上人,春宵一度,为何要被人当面污言秽语,诽谤中伤?”
此话,可谓石破天惊。
上头如此精彩,还未醉昏过去的众神,此时完全醒了,还未从此大瓜中回神,后面面相觑,只当玉衡神君醉了,口无遮拦,说了些逾矩话,谁知重婴不恼反笑,眼神极亮,又问一遍:“此话当真?”
“你同我情投意合,想与我结成道侣?”
身后两尊瘟神,玉衡硬着头皮道:“当真。”
重婴神君目如烈阳,额间神纹印骤然大亮:“好,玉衡,我答应你的求契。”
玉衡一怔:“什么?”
玉衡额间神纹骤然滚烫,脑中一空,仿若瞬间被抽魂出体,身边罡气骤涨,再回神时,重婴正握住他的手,道:“玉衡,开心么?”
玉衡茫然道:“开……心?”
重婴神君让玉衡看他额上神纹,已从金色化为赤红,是双修印。
玉衡呼吸一停,头都要炸开。
重婴目光却炙热得烫人,道:“玉衡,今日,你我二人,结成道侣。”
神界道侣,意义非同一般,二人神纹一融,若非神陨,此生就只此一人。
玉衡磨牙,小声道:“重婴,你疯了……”
九荒殿两位瘟神,死死盯住玉衡,滔天怒火熊熊燃烧,猛然伸手要去拽人。
重婴眼神一动,将玉衡带入怀中,托住后颈,亲了上去。
唇齿缠绵,重婴神君把玉衡抱的极紧,仿佛要将人勒进身子。
万年之间,他无数次见这张艳色薄唇就在眼前,如洛阳牡丹,摄人心魂。
他……早想如此。
他,不止想如此。
重婴掌心滚烫,二人唇齿分开,却仍贴在一起,玉衡听到重婴沉闷心跳,下意识要躲,却被箍死在他怀里。
玉衡道:“你……”
重婴神君贴在玉衡耳边,道:“我知道玉衡你想说什么…”
重婴神君终于褪了一副无欲无求的神首样子,如同一把烈火,在玉衡耳边激烈烧燃,道:“你利用我,还不兴我收些报酬?”
玉衡冷眼看他:“你的报酬,收的还不够么?”
重婴俊雅至极的脸上露出贪婪:“不够。”
摇光醒的及时,睁眼就瞧见玉衡和重婴融纹,惊得酒意醒了一半,大惊失色道:“玉衡……这么快改嫁了?”
文曲神君道:“改什么嫁,是玩脱了。”
摇光神君傻了,道:“他们俩……这是成了?”
文曲神君道:“不好么?”
摇光先是点头“好是好……”
随即又猛然摇头:“……那九荒殿那两位,岂不是疯了?”
这话刚落,众神周身发冷,耳边只听噼啪轻响,殿内十八根梁柱纷纷裂纹龟裂,怒煞之气四溢狂散,两位瘟神果然疯了。
一场洗尘宴,最后成了斗场,若非神首私斗引来神罚,怕是重婴殿要夷为平地。
八道天雷过后,铃兰去扶他的两位道侣,重婴跪在地上吐血,玉衡站在旁边看着他。
重婴拇指蹭过嘴角一点血渍,他对玉衡伸出手:“扶我一把。”
玉衡正要伸手。
重婴又黏糊道:“夫人。”
“……”
玉衡冷着脸转身便走。重婴在他身后喊:“我错了,我错了,夫君……咳咳,夫君……”
“相公!”
“官人……”
重婴上神越叫越大声,四下投过来的目光扎得玉衡头皮发麻。
玉衡深吸口气,回身把重婴扶起来。
重婴上神头贴在玉衡胸口,衣袖堵住嘴里的血,不叫血气沾污玉衡的衣裳:“相公……我……”
玉衡齿缝中磨出两个字:“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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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玩脱了?
第164章 神界篇之前尘潮起
玉衡第一次见到重婴,是偷出南水,恰逢开元尊闭关三载,不出福洞。
玉衡一人窝在南水,闲的四肢生毛,哪有些动静祸患,逢请就出。
这祟除得多了,四下太平的紧,已有半月,玉衡都只坐在那棵梨树上发呆。
日子百无聊赖,直到一日,玉衡发觉,他生了怪病。
有夜,玉衡躺下,刚闭上眼,便觉得燥郁,踢开被褥又躺了会,下腹胀痛难忍,沉沉坠坠。
初时倒也能忍,玉衡按住腰腹,揉了两把,好容易肚子里好受些,又觉得热,岔开腿将身上衣裳脱了个干净,这才见亵裤上一塌糊涂。
如此一连数日,夜夜如此。
玉衡心慌意乱,翻遍南水的医典古籍,瞧见遗精这页,通读捉摸,才微微松出口气。
第二日,玉衡出去闲逛,路过一处小村,却遇着了热闹。
凑过去见一个十七八的少年,粗衣草鞋,破包烂褂,被绑在刑架上,脚下枯枝败叶,一群人围得结实,有人举着火把,正要往他脚下点。
玉衡随便拍了个人,微微仰头,问道:“那边,怎么回事?”
玉衡在南水也算有些名气,被问着的一见是他,忙道:“公子,这人说他是个道士,替人算命除祟,却把人脑袋切开又缝上,你瞧瞧,李屠夫脑袋上那条长蜈蚣口子,这都几天了,还往外淌血水,这哪是道术,分明就是妖术!”
玉衡看了眼李屠夫的脑袋,上头确实一道肉疤,从前额横贯后脑,又看看被绑在架子上的少年。
玉衡又道:“那他病好了么?”
村人一僵,随即又道:“不过头痛,就是中了邪,喝几碗观音香水就好了,如今开了脑袋,谁知道以后有什么后症,更莫说他还要五十两白银,这江湖骗子,不是要人性命么?”
玉衡“哦”了声,眼睛骨碌转了一圈,再不言语。
火把扔到枯草叶上,火苗卷起,腾然蹿起三尺高,四下惊呼,往后退了几步,火势大凶,架上的人瞬间便被吞没,只闻得焦臭,耳边噼啪,不到一盏茶功夫,连架子带人,都成了团灰。
那村人见撞大惊,回头道:“我就说他是个妖孽,您看……”
可他身后,早就没了人影。
玉衡救了个人。
捏换位咒时,他与台上少年对视,只那一眼,他竟然全身发热,腿间酸热,险些跪在人前。
玉衡把人带回南水,路上问他:“人家叫你除祟,你做什么开人家脑袋?”
少年道:“一个屠户,杀孽太重,万物皆有灵,刀下煞气反噬,在他脑袋里生了煞种,一个肉疙瘩,折磨他日夜难受。”
玉衡道:“你这法子以前可有用过?”
“没有。”
玉衡越同他说话,身上越热,漫不经心道:“还真胆大。”
到了南水,玉衡随意找了间房把人关了,回了房中,只觉得那把邪火莫名是烧到他自己身上。
玉衡一夜未眠,静心咒念了整夜,第二日神色恹恹,哈气连天,打算把昨日顺手救的人送走,在南水找了一圈,都未见着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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