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我是整体对外出售的,肯定不能有多种口味,你找一个最好的腌制方子,让其他家都照着这一个方子来腌制。”
贺刚自然没什么意见。
秦无双答应了,给他结算完银钱,贺刚就直接离开了。
陈掌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跟秦无双小声嘀咕,“他恐怕要去买武器回去血拼。来的时候,有个人还受了枪伤。”
秦无双叹气,这样的日子还长着呢。
翌日一早,苏望亭过来找秦无双,问她坯布销售情况。
这三个月,秦无双在忙着乡下,苏望亭则是在负责织布厂的事情。在厂长以及技工的摸索下,终于琢磨出门道,上周已经开始生产。
日销八千件布。这布是生产出来了,但不能一直堆积在库房,苏望亭来找秦无双商量销售,其实主要是问她定价。
这年头的销售方式很单一,要么是在报纸上打广告,要么是乡下招采购商。
他们没有门路,所以最省时省力的方式就是发广告。
秦无双问苏望亭,日本坯布卖多少钱?
坯布的价格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季节有所波动。
苏望亭之前打听过,“现在坯布价格是58元每件。我们想要快速抢占高场,就不能低于这个价格。”
秦无双点头,“你有没有算过成本,我们要卖多少钱才不会亏钱?”
苏望亭仔细盘算过,除去人工费、电费、交税以及棉花等费用,这里不包括机器的费用,“每件要56元。不过咱们要把机器钱赚回来,那就得在往上加钱。”
也就是说如果对方降到56元,他们可能就拼不过对方。
秦无双没想到开厂成本如此之高。日本那边工人的工资比华国工人贵多了,可是他们大老远运过来,价钱居然能比他们低这么多。她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日本出口都是免税的,而他们却要交税,这里面差不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秦无双深吸一口气,“那就56元吧。”
苏望亭满脸愕然,“这样一来,咱们就不亏不赚了?”
做生意不挣钱很难持久。这道理如此浅显,他不信她不懂。
秦无双摆手,“不亏不赚没关系,主要是拉拢客人。”她好奇问,“对了,咱们招了多少名工人?”
“总共招了六十名女工。按你吩咐,只要女工。”苏望亭有些迟疑,“那什么时候加钱?”
秦无双摆手,“暂时不加。你先找销路。”担心厂长那边会心慌,让苏望亭安抚好厂长,“让他不用担心,咱们把市场抢回来,钱照样挣。”
苏望亭点头记下了。
秦无双将这事交给苏望亭,他办事速度很快,第二天就登了申报,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要知道国内市场的坯布都是62元,所以国内布厂都愿意用日本坯布,现在国内一家织布厂的坯布价格比日本还低,他们能不心动吗?
别小看这两元,织布厂面对的都是染布厂,要的量都是几千几万件。
这些厂长过来验货,确定坯布没问题后,开始从凤英织布厂定货。
苏望亭又招了六十名女工,实行两班倒。不是他们不想用三班倒,而是上海用电有时间限制。夜晚就得关电。
三组机子一块上,日产两万四千件坯布。商家定的货陆陆续续发出。
第70章
仅仅过去一周,秦无双的麻烦就来了,找麻烦的倒不是日本商人,而是国内商会。
各行都有商会,织布这行也有自己的商业,一般都是为了应付不懂行的人乱定价搅乱市场。
现在秦无双这个愣头青,直接卖56元每件,一开始大家以为她是开业庆贺几天而已,谁知开业过后,她价格也没变,这摆明就是破坏市场拖行情。不管不行了。
秦无双收到这些商人们的请帖,嘴里勾起一抹笑容。他们不来找她,她还要找他们呢,倒是省得她组织了。
苏望亭知晓此事,忧心忡忡,“这些商会背后都有势力支撑。他们这次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要小心应对啊。”
秦无双笑笑,“没事儿。我已经想好了对策。”
苏望亭想问什么对策,但是见东家不愿多谈的样子,他只好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这些商人都是男人,见她一个女流之辈,眼里的轻蔑控制不住溢出来,会长当即就命令她必须恢复原价。
秦无双直接找了个位置坐下,笑嘻嘻道,“我怎么能算是扰乱市场?那日本人的坯布卖的就是58元。有本事你们让他也卖62,那我就恢复跟他一样的价格。”
抢不过日本人,就开始命令她涨价,没这个道理。
这话一出,其余几家脸都青了。
这些人用的也都国外先进机器,但是他们要交税,就不可能卖得跟日本人一个价,会长见她不答应,有些不悦,“你这是想跟我们对着干了?”
这话带着威胁,秦无双倒是半点不怕,“你们有本事只管使出来。不过你们动手前,也要好好打探清楚,我秦无双可不是无名小足,我可是段将军的人。再加上我给政府交了那么多的税,谁会跟钱有仇呢?各位好好想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都变了。
在上海,除了总统,最大的官就是段将军了,或者说总统未必有段将军有用,毕竟段将军有军队,而总统只是个傀儡。
会长见她不吃硬的,叹了口气,主动示弱,“可你卖56元,也不赚钱吧?你卖这么低,就等于自损一千伤敌八百,这又是何苦呢?”
这话是没错的。因为秦无双现在的确是亏钱。毕竟她还有机器钱没有赚回来呢。
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哪有像她这样的,一分钱不赚,反倒一直在赔。众人理解不了。
秦无双见他退让,眼里多了几分笑意,随即又冷了脸,“我就是见不得日本人在我们华国耀武扬威,只要他们挣不到钱,我就高兴。”
日本人的坯布并不全是从日本运过来的,也有不少在国内开了厂。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不确定,“你跟日本人有仇?”
秦无双含糊地说,“差不多吧。”
她个人跟日本人没仇,但是国家之间有仇。
会长老迈的脸上多了几分沉重,“你有拳拳爱国之心,老朽佩服,但我们各家都要被你挤兑得开不下去了。我们跟你没仇啊?”
这话是没错的。日本商人来华开纺织厂,确实挤得他们开不下去。但是日本商人开的厂子不多。暂时还供应不了全国。他们还是有市场的。她一来,三套机子开着。还两班倒。刚好把他们的市场份额全挤下去了。
秦无双笑容不变,她翘了个二郎腿,浅浅啜了一口茶后,曲指敲着桌面。
其他的东家都聚精会神看着她,都在等她妥协。既然她如此爱国,没道理看着自己人饿死吧?
好半天她终于动了,但早一开口却跌破大家眼镜,她用轻飘飘的口吻道,“只要大家凝成一股绳,我吃点亏也没什么。这样吧。你们以后卖价也都设到56元,差的部分,我来给你们补。”
此话一出,别说这些东家,就连苏望亭都为之侧目,他下意识抓了下秦无双的胳膊,想要制止她的行为。
秦无双抬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担忧的眼神,她怔开他的手,在他手背拍了拍,收回视线,目光在其他人的面上溜了一圈,笑容信旧不变,“怎么样?你们能做到吗?”
几位东家面面相觑,眼底全是不敢置信,也没法相信。
这摆明会吃大亏的事情,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你说的是真的?”
好半天,还是会长开的口。这事太令人吃惊了。大家有些分不清她如此做的目的。
秦无双从包里取出一沓钞票,拍了拍,“如假包换。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将日本人的坯布挤出华国,我就会恢复跟你们一样的价格。你们想要我的差价补贴,我就要给你们立个规矩。不允许买日本的布,然后来骗我的补贴。一经发现,我会收回之前许下的承诺。”
她实在不放心这时候的人。毕竟许多人都跟日本人有生意来往。
会长第一个表态,“当然没问题。我们都听你的。”
有人觉得这事太荒唐了,不怎么相信秦无双的许诺,“如果日本人也降价,跟我们打起价格战呢?”
如果所有织布厂的价格都降到56元,他敢相信全国的坯布市场都能被他们抢回来。
秦无双勾起嘴角,眼神流露出不屑,“我连6元差价都补了。难道还会害怕跟他们打价格战吗?”她双手交握在一起,姿态闲适,“其实我原本可以一个人跟他们打价格战,但是会长刚刚说的对,你们是无辜的,而我不想欺负自己人。所以我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就看你们能不能做得到了。”
众人还是不敢相信秦无双有胆子这么玩。她什么家底啊?能如此抛费。
有人还是不敢相信,给她算了一笔账,“我们厂卖62元每件,每月能卖2万件。如果降到56元,销量起码能翻五倍以上。”
关键时刻他连机密都说出来了。
其余人也跟着报账,“我的厂比他强些,每个月能卖三万件。”
“我们厂每个月是六万件。”
“我们厂每个月是八万件。”
秦无双听他们一个个报价,然后全部相加,“如果按你们现在的产量,每个月大概是50万件,我补你们6元每件,那就是300万大洋。剩下的坯布销量,我全算在自己厂里。不用你们费心。”
原来她是有限制的,但是即便如此,这个数字也相当惊人,就连最为财大气粗的会长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钱,你那服装厂和铅笔厂能承受住吗?”
他显然事先打听过秦无双的来历。知晓她不仅开了织布厂,而且名下还有铅笔厂和服装厂。但是只靠这两个厂子,她也撑不了多久吧?
她的服装厂多数以西装为主,销量本就有限。铅笔销量更不行。别说两个厂子供应这么多家坯布厂,就是再来十家都未必够。
秦无双却半点不在意,耸了耸肩,“还行。我还负担得起。你们就按照刚刚报的销量运到我们厂。我来统一对外销售。等我卖完,一周后会你们结算银钱。”
众人开始明白了,她这是想独自跟采购商接洽。到底要不要听她的呢?大家三三两两勾头交谈。
“听她的吗?她这是想抢走我的采购商。”
“不听不行啊?她铁了心要降价。她三套机子,一个月能产90万件。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多。”
他们在那儿激烈讨论,苏望亭实在憋不住了,弯腰在秦无双耳边询问,“你哪来那么多钱?”
耳边传来一阵痒意,秦无双揉了揉耳朵,不太在意,“不是有脚踏车吗?”
苏望亭愕然,脚踏车卖得确实挺贵,但是它比不过布啊。百姓可以不买脚踏车,但一定要穿衣。他们卖的那些脚踏车购她折腾吗?这不是胡闹吗?
“可是……”
他还没说完,其他人已经商量好了,决定采纳秦无双的意见。
采购商什么时候都能再联络,先度过眼前这道难关再说。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打价格战打不过,既然她要把日本人赶走,还愿意补贴他们。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商量后,秦无双谢绝他们留饭,带着苏望亭先走了。
苏望亭还想劝秦无双三思,谁知她先给他派了一件事,“你去找生丝厂,我想采购一大批生丝。”
苏望亭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大吃一惊,“生丝?”
“对。生丝。”秦无双早在决定卖坯布时,就找到了一件可以赚钱的产品。那就是生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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