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横拿着枫糖浆顿了顿问:“家庭医生?你身体不舒服?”
宋毛毛摇头:“就是约了个例行的体检,我不是有保险吗,都没怎么用过。上次老刘去急诊的时候,我就想应该去验个血量个血压,万一能查出个什么病呢。”
阙横显然不喜欢她这么说,皱眉看了她一眼:“瞎说什么。我的车到了,明天早上去拿。然后回来带你去体检。”
宋毛毛点头:“行!那我周末带你去半山?你也试试我们这的盘山小路?”
“Caeden也会去吗?” 阙横切着松饼问。
宋毛毛咧嘴笑着反问:“你要他去吗?”
“要。”
“那我今天在网上问问他,他说要回加州过感恩节的,周末不一定在这。”
阙横用叉子把松饼按进糖浆里,自言自语道:“那挺可惜,还想跟他一起开几圈的。”
宋毛毛看着他的盘子说:“有什么可惜的?你可以跟我开啊。我陪你玩!”
沾满枫糖浆的一小块松饼刚刚够一口,明白她现在所想,来到她的面前。
白白送上门来的,没有不吃的道理。 可就在她张嘴去接的时候,又被抽走。
咀嚼喉结滚动咽下,阙横眯了眯眼睛,若无其事般:“行啊,那我就陪你玩玩。”
吃完早餐,阙横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毛毛,我出去逛逛,你认真上班。要不要给你带午餐?”
”不用了,冰箱里还有沙拉,我中午就吃那个,不然要坏了。”
今天teams上在线的人不多,虽然公司放假只有星期四跟五,但是需要去外州跟家人过节的很多同事已经开始休假。 重要的会昨天开过了,她有点无所事事。
刚想问Caeden周末什么时候回来,他的消息先来:
【Mao,上次1 on 1开会跟你说的转组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Caeden说的转组是指去另外一个组做个技术上的小头。她工作没多久就发现了一个情况:愿意负责任的经理是少数,愿意负责而且自己还懂技术的经理就更少了。她喜欢Caeden,因为他是个有担当的老板。跟其他部门开会扯皮的时候,只要有他在,必然维护他底下的人。平常工作的时候,对组里人的要求也十分清晰合理。她算是走了狗屎运,才碰上了个这么好的老板。
有人给你鱼,你又何必自己学着钓呢?虽然职位可以升一级工资也会涨,可责任更大还要搬家。她在现在的城市这么多年,房子朋友也有,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两个字:不干。
宋毛毛回他:【我想留在我们组。】
Caeden立刻又问:【你是不是不愿意搬去丹佛?】
宋毛毛回:【是,我不愿意搬家。况且我们这个工作,可以100%在家上班,为什么一定要on-site?】
Caeden换了个问法:【那如果不用搬家,你愿意转吗?】
赶鸭子上架啊!宋毛毛粗想了下还是回:【如果不用搬家,我会认真考虑的。】
【我不能保证你不会搬家,不过我会去跟大老板讨论一下。还有一件事:公司准备下个月做一个慈善活动,你有兴趣帮我们组参加吗?】
接着发来了那个慈善组织的介绍。是个为贫困家庭张罗圣诞礼物的活动。这里版本的“结对子”:慈善组织作为中间人会寻找一些有需要的家庭,让他们提供圣诞节的愿望清单(wish list)。他们组作为一个单位从中选择一个家庭赞助,根据筹款的数目,购买一些愿望清单里的物品。需要她帮忙的就是跟组员同事募捐,然后去购买物品,最后跟慈善组织的人一起在圣诞之前把礼物送给那家人。
这些家庭大多数是中美洲来的非法移民,不会说英文,愿望清单也是西班牙文,慈善组织的另外一个作用就是做翻译,帮助他们沟通。
很简单的事,宋毛毛一口答应:【没有问题。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跟我的朋友周末去半山。】
【星期天早上回来,那么下午在那见!Mao, 我明天开始休假。祝你有个快乐的感恩节。有事的话,你有我的电话。随时都能找到我。】
【谢谢。也祝你旅行平安。感恩节快乐。】
快到中午的时候,她从冰箱里拿出那个即将过期的蔬菜沙拉。家里安安静静,干干净净,仿佛重新回到了她一个人住的样子。
她走进了客卧,里面没有额外的物品,整洁得像宾馆。心里忽然慌了。
打开衣帽间。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他的衣服静静地挂成一排,行李箱也在。她抬手,中指的指尖从左到右触遍他的所有长袖跟短袖。如此不真实,宛如梦境。
吃完沙拉,她回到电脑前,心不在焉地读了几条行业里的新闻。创新来得真快,看来躺平不易。
听到阙横开门回家的声音时,才1点多。挺早,她莫名开心。
“毛毛我回家了,我从我那拿了几件衣服过来。” 阙横的语气里满是兴奋,他探进办公室,举起手上的一盒乐高说:“一直想拼这辆车,一直没时间。我去客厅的大桌上拼,等你下班!”
“好。” 听到他在客厅拉椅子,她重新想了想换组的事。其实搬去丹佛也不是不可以,那里可以滑雪,爬真正的山,说不定她的季节过敏还能好些。
长大真烦。
下午的时间过得挺快,她从资料库里找了丹佛那个组负责的项目内容。不知不觉就看到了4点。
阙横在大桌上边看说明书边拼。他把散开的积木一堆堆分好,很有条理。他速度很快,才两三个小时就把近3000块的模型车拼出了快一半。
她站在他身后看了几分钟才拉开旁边的一个椅子。坐下时宋毛毛怔了一下。他带了个眼镜。从没见过的样子。
阙横这才发现她已经下班,伸手就去摘自己的眼镜。
宋毛毛拦住他打趣道:“别摘!带着!阙老师您是教哪一门课的?”
阙横笑了想都没想回答: “什么都教。”
宋毛毛乐了:您真自信,十项全能的老师?
阙横听她的没摘眼镜,低头继续看着说明书手里也没停,“我想想有没有十项...系鞋带,扣扣子,爬树,游泳,画画,做船,数学,超级玛丽...你先数数有几...”
他抬了抬眼,忽然忘记了想要说什么。
毛毛正专心地看着他手里的一块积木,就像是小时候她看着他做的手工。她很聪明,总是会在恰好的时候给他递剪刀或者胶水。 有一次他忍不住说,你不是知道下面的步骤吗?你也试试自己做一下!毛毛却回他,哥,这可使不得!水平波动大的话,老师会怀疑的!
她不用他再做手工之后,他一个人拼了多少的乐高?现在,毛毛竟然又在了。
宋毛毛站起身,弯腰从桌子远处的一堆积木里找出了一块放在他手里,笑着问:“你是不是在找这个?副驾驶后轮上面的?”
她可能比他想的还要聪明。小小的圆柱,完美地嵌入他手上积木的槽里。
“阙横...” 宋毛毛轻轻叫了一声。
他抬头看她,原来这个角度他是这个样子的。
也终于换她低头俯身一回。
她偏过头,绕过他的眼镜,压上了他的嘴。我对你的那些心思,说出来自己都不好意思。只是唇肉跟唇肉的挤按,跟握手差不多。原来她还是有勇气的。
阙横扔了手里的积木,迫不及待地扣住她的头,舌头想要撬开她的唇进来。宋毛毛一下子闪开,笑眯眯的样子十分调皮:“你想什么呐?”
他们似乎总是在分离。她总是想赶上他。以后的事?谁知道呢?阙横......现在就陪我玩玩吧。那话怎么说来着?活在当下。先这样了。
阙横清了清嗓子:“毛毛,你帮我一起拼好不好?”
宋毛毛把剩下的说明书按页数一分为二撕开。给了他一半,自己留下一半,压住自己飞快的心跳翻了一遍说:“就怕你不问呢!”
带眼镜,不带眼镜,都好看,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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