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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川蜷着身倒在地上,玺子飞奔着跪到他身侧,手底摸到一片湿红,掀起衣物去看,侯川小臂上被碎石划开的一处血口刺目,他霎时眼热,通红着眼看向秦儋:“你——”
    话未出口,一记清脆耳光响起,他捂着脸偏过头去。
    颤抖着收回了手,侯川顾不得身上疼痛,支起身子坐了起来,臂间的刺痛惊醒着他,八月艳阳,背后竟已是一片冷汗湿透。
    他低着头喘息,心中狂跳不止,方才险些铸下大错。
    “程清……今日是我失了分寸。”
    侯川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南下时一路游山玩水失了定心,临行前长兄教诲重绕耳畔,他方惊觉自己今日言行何极愚蠢。
    “……罢了。”
    程清半晌开口,她不想作何,心中仍有余悸,今日一切仿若出荒唐戏,她也闹得慌,“莺儿,我们走罢。”
    她被扶着转过身去,身后却如芒在背,回过头去看,正对上一双充血的眼。
    玺子。
    那眼神如刺,却被骤然挡住。
    “走吧。”
    秦儋不知何时已立在她身后,那身躯替她阻了一切。她想起那时沙尘满天,她醒眼间却也恍惚见着一道马上身影,跃起蔽日。
    行至轿旁,程清躲开崔莺儿要来搀她的手,踌躇片刻,一转回过了身。
    “你当如何?”
    腰侧伤口隐约作痛,秦儋刚想离去,闻声又回头看她。
    “……那镯子是爹爹给我的,我自小戴着,你说承不起,可它险差抵了我一条命。”
    程清低头看着鞋面绣样,旋起脚尖在地上轻点了点。
    “眼下我身无银两,暂无予你赏酬……你方才在马场上举动,他们少不得要找你麻烦,你一介马夫——”
    原是这个,秦儋正想出口解了这出错乱因缘。
    “不若同我回去罢。”
    晡时红兰似火,如午后日色将跌未跌之时,那琥珀瞳迎着夕光,定定看他。
    喉中话咽下,秦儋垂眼道谢。
    人人尽道江南好,江南妙,他从来不解风情,此刻却突生起了兴致。
    程府踞西巷一尾,祖荫数代积蕴于此,巷深人稀,转过双九髻卷云纹镇宅石狮,入眼玄色黑漆宅门,青碧绘饰梁栋簷桷,兽面獠牙锡环,三转滴水重檐,阶墀宽广,院宇深沉。
    秦儋跟行轿尾,将之尽收眼底。歙州盛茶行商,水陆皆运,业于茶者富甲一方,遍地豪奢。天高皇帝远,这程府邸门即已如此逾制,更莫谈内宅,何怪一生痴绝却也无梦至此。
    程清坐于轿中也不免听到议论,不过是些腌臜话,都一并在她下轿时噤了声,她懒留眼给那些巷口妇人,心里烦躁,闷着头直步踏进了府中。
    “可长眼了——”
    一道清磁男声尾调上扬,到末了变得有些尖锐。
    程清刚下了阶便撞进一人怀中,鼻端是那熟悉龙脑冷香氲裛,她揉着酸疼的肩,怒气瞪着来人。
    程沅鹤今日作了个细致打扮,一身云雁细锦月白襕衫,圆领广袖,腰间珠琲玉钏轻撞,衣饰繁缀亦难掩其华,同程清一般的薄皮面儿,一双涟水丹凤眸勾着红,檐梁似的鼻骨直挺,薄唇总抿着,独那眼尾处如仙人点墨,落下一滴红痣。
    程清想起今日崔莺儿所言,迈开一步虚拦着,抬眼盯着他问道:“二哥,你是不是早知那侯二爷——”
    话未说完,她被振袖扫到一旁,脚步踉跄幸得扶住了莺儿。
    “甚么猴儿爷的,莫要挡了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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