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孩子也比孩子爸爸更细致。
只是——
尽管日子才往前过了一日,但奚言真的很想他。
奚言还是没能接到许泽南的任何来电。
她和孟琳不同,她无法忍受,他出国后一句平安不报,她忍不住给他打电话,可总是在留言信箱中。
她给他留言。
【许泽南,你还好吗?】
【记得要给我报平安。】
【我在等。】
奚言又给赵觉打电话。
可是,赵觉从上飞机后也再未开过机。
正如赵觉说的那样,太阳明天会照常升起,黑夜总会过去,明天还有明天的工作要做,她的社会责任是教书育人。
奚言打起精神,继续坐在书桌前备课。
孟琳敲门进来,往她书桌上摆了个保温杯和一个玻璃杯,保温杯里是润喉茶,玻璃杯里面是热牛奶。
“还是没有电话来吗?”孟琳问。
奚言摇了摇头。
“润喉茶和牛奶都要喝。”孟琳情绪不显,说:“那我就不打扰言言你工作了。”
奚言叫住她:“您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会不会累?要不要我让我爸妈回来帮忙?”
“不累。”孟琳说:“我挺享受这种生活的。”
孟琳说,以前她也是这么照顾许泽南和许年的,洗衣做饭,生活的重心全是围着家庭在转。
她双手搭在奚言的椅背上,故作轻松的笑笑:“当然,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会更享受一些。”
心里的那种不安加剧,奚言知道孟琳是在宽她的心,她回过头看她一眼,两人相视笑笑。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爱人。
此时此刻,这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人能比她们更理解彼此的感受了。
孟琳拍拍奚言的肩,离开书房,奚言重新转过脑袋继续备课,却被电脑下方的一个弹窗惊出了一身冷汗。
该来的总会来。
先于她收到许泽南报平安的消息之前,她先在主流媒体上,看到了这样冷冰冰的报道。
【斯里兰卡发生恐怖袭击事件,已致多人死亡】
按照真正的事发时间,这其实应该是昨天晚上的新闻了,奚言点进去这条新闻消息,果然看到了时间标记是昨晚。
在这个大的新闻标题之下,还有一些相对应的配套新闻标题。
【遭受武装分子蓄意袭击,某跨国集团董事长已秘密抵达斯里兰卡】
【斯里兰卡当地警方已介入,仍有部分人质被困】
……
奚言一一点进去这些新闻内容,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研读,但看完以后,她发觉除了心思更沉更重以外,对她没有任何其他的帮助。
她宽慰自己,或许他没出现在新闻上就是好事情。
又是一夜辗转难眠。
……
这几天,相关的新闻报道不太多,断断续续的。
白天奚言正常上课,下班以后也不能在孩子们面前表现出情绪的异样,忍得还是挺辛苦的。
她胃口不太好,孟琳变着法子给她烹饪特色的菜,像哄小孩子一样,从颜色搭配到摆盘都花尽了心思。
不忍心让孟琳的心思白费,奚言会勉强吃一些下肚,有时候她在想,她其实不是心理承受能力很强的那类人,和他那样的完全不是一类,生活在太平盛世下,平平淡淡的生活,家庭和孩子,日子和烟火,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而如今,这样的平平淡淡因为孩子爸爸身陷险境,她的幸福感已摇摇欲坠。
她大概能想起来,这与她和他当年分手时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当时分手的时候,她以为他只是出国留学深造,他踩在太平盛世,醉心于他的研究和学术,他那样有能力的人,他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所以,她从未为他感到过担心。
她从来没有意识到,他在离开她以后,也选择过这样的几年颠沛的生活,她一直以为,他那样的人,是该在繁花锦簇的世界里一直好好活着的。
那她希望,他们的女儿能够像他一样。
在繁花锦簇的世界里好好活着。
所以她才给女儿取名叫小繁的。
……
这天,奚言临睡之前,收到一条跨境短信。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平安】
忍在眼眶里的泪水一下子失了控,心头压着的大石落地了,眼泪也随之流出来,落在了地上。
他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
为了让孟琳也能踏实的睡上一晚,奚言平复了心情之后,给孟琳发了条微信,告诉她这件事情。
孟琳的别墅离这儿远,她这几天住在楼上,奚言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原来,许泽南在刚知道奚言住这儿的时候,就让他的秘书打听买下了楼上的房产。
但他一直都没告诉她,大概也是脸皮厚的想蹭她的床睡。
奚言想,有钱挺好的,有钱想在哪里买房子,就在哪里买房子。
她实现了和父母一起住,哥哥住在楼下,爱人住在楼上这样理想的距离。如果……如果,她的爱人不用背负那些社会责任就好了,她愿意让他蹭一辈子的床睡。
孟琳收到她的微信,回复她,没事就好。
他没事就好。
奚言还想跟许泽南再说几句话,她回复那条跨境短信:【你怎么样了?处境难不难?】
但许泽南没再回复。
想到他如今的处境不能够及时回复,只要他能收到她的消息,回不回复不重要,奚言又发了一条。
算是她对他的嘱托。
【你要平安回来。】
【我会等。】
她收起手机,难得睡了个安稳觉。说是安稳,和她以前的睡眠质量肯定不能比,睡一会儿就突然醒来,继续睡又继续醒。但,确实在这样的背景下,能拥有这样的睡眠质量,已经是很难得了。
令奚言意外的是,她以为不会有回复的那条短信,三个小时前,还有一条回复。
【嗯。】
陷于险境和危难之中的人,他的承诺无疑是给险境之外在等他回来的人,注了一针强效的镇定剂。
因为有了他的承诺,奚言的日子渐渐开始恢复正常。
她继续上课,继续和孩子的奶奶一起照顾孩子,她父母打了视频来看孩子,她给他们也是一样的说辞,她说孩子爸爸出国视察工作了。
母亲于是悄悄问她,她和孩子爸爸两个人的感情如何了,奚言回答说,如果他想跟她结婚的话,她不会拒绝的。
母亲于是心里有了数,奚言发现母亲不知何时已经和许泽南的母亲加上了微信,在某一回她们视频的时候,奚言意外听见,她们已经聊起来什么时候正式见面吃个饭了。
奚言听了脸红,私聊母亲。
【我跟您说的心里话,您怎么还给我泄密了。】
【您怎么还上赶着,许泽南会觉得我不值钱的。】
【结婚这种事情肯定要他主动的。】
母亲回复。
【你想太多。】
【我们只是老姐妹觉得投缘,想一起吃饭而已。】
奚言忙关了手机。
手机还没换,碎了屏的手机屏幕手感不太好,有些割手。
坏掉的手机用了快半个月了,他也该快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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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六年级六班,上完最后一节课。
下课铃声响起,奚言刚好在黑板上写完最后的板书。她拍拍手上的粉笔屑:“好了,同学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周末愉快。”
“同学们再见。”
“老师再见。”
奚言走到教室里的水池边冲洗手指,打算洗干净粉笔的笔灰再下班。
手一不小心被水龙头上的金属凹凸处划了一下,她从小娇生惯养的日子过惯了,皮肤嫩得很,这一划就划了道口子,鲜血汩汩而流了。
她不是怕疼,她只是被眼前这一幕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她也不是迷信,但这样的生活背景下,她需要一些精神信念来支撑她日子是向好的,而流血无疑是不太好的兆头。
果不其然,奚言甚至没等手上的粉笔屑被冲掉,两步重新走回讲台上,低头看自己已经静了音的手机。
她的手撑在讲台边沿上,手指尖往下滴着水。
也流着血。
血与水混着往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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