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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里总是慎重思考,又不可置信去推翻掉离谱结论的自己,可是这时候,她竟有些相信了,萌生起回应上司的她自己,她似乎也开始相信。是认真的吗?
    薛槿荷迈出步,离开电梯以后跟上他。
    他们到公车站牌等公车。公车靠站,她原想等他先上去自己再跟着进去,可是他不仅没迈步,还一副等她先上车的姿态。
    是让她先行?
    薛槿荷不犹豫地上车。
    上司也往里头来了,甚至望眼没有座位,而且站着许多乘客的车内,满副衡量,对她说:「这里给你。」
    话落,还立刻跟她换过来。
    薛槿荷动作顿了顿,确定他已举臂拉住比较不稳的拉环,她才抬手稳稳拉住直桿。虽然她不清楚原因,可是心里的顾虑却是她眼前这位,不像上司的上司。「这样没关係?」
    不像上司的上司──杨嘉凡瞧她。「没有什么关係。」他没有疑问,「因为你是女生。」
    他这句应答,究竟要她该笑该哭──对一名社会歷练不算短的上班族女性?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薛槿荷瞄一眼来电者,接起电话。手机萤幕上显示通话者为沉映珊。
    「咦?你跑去哪了?」
    瞥下杵立她旁边的上司,薛槿荷减轻音量:「在外面。」
    「你怎么又跑到外面?」
    「有点事情。刚刚我们好像留了东西在店里,我要去拿回来。」
    「有吗?」彼端困惑问完,随即有翻找物品的窸窣细响。「对!我好像有东西忘在那里,你一定要帮我拿回来啊。」薛槿荷想问是什么东西,可是下一秒,她耳边全是沉映珊口气激烈、声声拜託的嗓音,弄得她以为好友到底丢失什么宝贝。彼端惊天大叫间,已自动坦承。
    「雨伞?限量版雨伞?」
    于是掛断电话,终于抵达目的地后,薛槿荷不负好友所託,立即打量店家方位。她望眼早先一步下车的上司。
    「我去拿回东西。」
    「等我处理完事情再一起去。」上司坚持。
    「分开行动比较节省时间。」
    「分开,就不是『一起』。离开公司之前我说过的想要的,是一起。」
    薛槿荷根本没想到当时,他已有这层用意。认真的吗?她不禁暗问,实在没有其他理由能够否定他说的一起。她只好不再提起独自拿回沉映珊限量版雨伞,改而耐性地跟他到附近处理公事,紧接着,才一起去处理私事。
    他们到遗忘物品的那间店。
    「谢谢。」
    拿走店家暂时保管的雨伞,她先走出来,能听到身后有他客气礼貌的道谢声。
    可是分不清原因,薛槿荷停下步回身打量,眼前活生生,跟认知里大相逕庭的上司,竟让她有种错辨,恍如隔世。不过是从公司到这里,一段短短的路程而已。这趟意外之行,她说的不多,却总是观察上司举动,不停注视,还喃喃自语:「如果要说是狡辩,好像也只能说是……」不经意?
    只是不经意就看见了。
    是认真的吗?十分认真?
    薛槿荷的暗问愈来愈不自觉溜上嘴。连略听到从嘴巴冒出声音的耳朵,也跟着在风里吹上许久。风迎面拂着,脑袋也变得更加清醒。她微微停顿,问身旁那个人:「你真的……」
    是上司也是杨嘉凡,他侧脸瞧来。
    薛槿荷决断问:「要跟我把关係拉长到一辈子?」
    杨嘉凡没有思考,逕答:「嗯。确实是。」
    「认真的?」
    「这种事我不会只想想,或者随便说说。」
    「所以,你是很认真,很认真,非常认真?」
    杨嘉凡凝望她,表情难得严肃,深思着观察,半晌才理解过来:「想确认我的认真到底跟你以为的认真一不一样?所以才会不停问?作一次确认不够,还必须作第二次确认,仍觉不够,必须第三次确认。」
    「因为是很慎重的事。」薛槿荷微低脸,嘴巴紧紧关上。
    对她来说,所有实话实说都来源于困扰。然这样打量她的杨嘉凡脸上,彷彿也懂得她现在想什么。他的表情都是明瞭。虽深思,但明瞭。
    「从你成为我新上司开始,我和你不算认识很久。如果你确定有一辈子的意思,我也有重要的话告诉你。」薛槿荷满脸诚恳,十分认真。
    「你说。我会等你说。」他应。
    她眼微凝。
    没有马上开口。
    明明决定了,可是仍旧犹豫。
    「你总是憋在心里的话,我想听。所以现在,我会仔细听,以后每分每刻,我也会听你说。」他似乎都能明白她为什么无法出声。
    薛槿荷轻动了动眉。
    紧闭上眼,她暗自深呼吸。然后,睁开眼,「我仍然觉得我是个,对你来说麻烦又难搞的下属;忘不掉之前发生的事,也明白跟你有多不和。如果要变成一辈子……」
    薛槿荷微顿口,心里面接了真正无法开口的话。
    变成一辈子朋友?一辈子家人?
    不论是朋友是情侣是家人还是什么,最重要的永远是她接下来要说的:「需要再相处一段时间,才能真正作出决定。」
    杨嘉凡的表情宛若听清了。
    他没有显现不高兴。
    「我不会说要定期限,我们慢慢的,顺其自然。如果最后还是不行,我们也不要勉强。」她说。
    「意思是,勉强不来也不要挣扎?这是但书?」
    薛槿荷仅能无声,看着他徵求同意,问他「好吗」。
    他犹豫一下:「要以什么样的标准来判断行或不行?因为还讨厌我,一辈子根本不可能,所以不行?因为对我不算讨厌,勉强可以一辈子,所以行?」口吻既不开玩笑,也不讨价还价。
    薛槿荷深思,立即陷进问题,脚步持续向前迈步。「实在不想看到对方、看到了也没有任何感觉。这应该是很明确的答案,再勉强也没用。」
    「行的呢?」
    「自然而然想牵手?」她确认问。
    他又像在思量:「你的标准我会好好考虑──我是说『不行』的。其他,想到什么会再提。」
    她同意。
    薛槿荷手不自觉晃挪沉映珊的限量版雨伞,移开眼,望向不远处的公车站。再置身几许凉意几分鐘,身后那个人慢下步伐,她能感受到馀光中睨来的视线,然后,或许是错觉?他笑了。
    杨嘉凡等着公车进站。
    杵他旁边的薛槿荷也是。
    只是依刚刚的话及标准,他已经确定答案。因为那刻,他就想牵起她的手。见她拎着伞走在前头,他也不自禁笑了,而且迎上她重新抬脸的目光时,心里有种念头:他仍然,想牵握起她手。
    还有,幸好她没有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吞回去。
    而他将「行」与「不行」作出下意识区别的行径,显然也没有被薛槿荷察觉。
    公车驶进,薛槿荷脚步挪动了。他们搭上车,找到后头的空座位坐下。也许是早有经歷,竟不知不觉比邻而坐,谁也没察觉那种自然。路程没有很远,但公车行驶中,薛槿荷渐渐睡着,头不小心往旁边歪靠。
    纵使不故意,所有反应都是下意识。他侧脸,双眼凝了凝那张睡着的面容。
    随公车抖晃,薛槿荷右侧头发逐渐滑落下来掩住脸,他于是伸出手,替睡着的人将发拨回她耳后。只是右肩被她不经意枕住,他左手很不适畅,拨了许久、停留许久、确认许久,才从她颊鬓拿开。
    然后,他收回手──
    她却像下意识寻找什么,悄悄摸握上他右手。
    这样……他们算「行」了吗?
    可以一辈子的那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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