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泥一副很有心得的模样,“小主您这就不懂了,伏天泡汤才好消暑呢,浸得热热的发一身汗再出来,保准浑身清爽。且听说此地泉眼甚妙,冬季和暖,夏季反而凉爽宜人,要不怎么人人趋之若鹜呢?”
郁宛被她说得蠢蠢欲动,御驾只在此待一天,错过了兴许便没有了,只那泉池仿佛是露天的,万一被人瞧见,岂非颜面尽失?
春泥鼓动道:“万岁爷在前厅批折子呢,嫔妃们也都在午睡,想必不会有人察觉。”
郁宛终是按捺不住心痒,带上换洗衣物便出发了,又命春泥随从,新燕则留下帮她掌眼,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来禀报。
乾隆正由李玉陪同在花圃中闲逛,奏章早在马车里就批阅得差不多了,因着路上作息不定,这会子又实难熟睡,干脆出来晒晒太阳——这汤泉别馆的气候倒是与别处不同,不知是否多水泽的关系,气候格外凉爽宜人,要不是假山边上还散发着蒸腾热气,当真以为秋节已至。
李玉当然也听说过那泉眼的妙处,还道有人采集了回去当补品饮用的,或许竟能延年益寿。
乾隆哂道:“这便是求长生求疯魔了,自个儿平日不知保重,以为凭灵丹妙药能扭转乾坤,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他深以父皇晚年为鉴,对那些道长方士的话一概不信,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吃几顿药膳呢。
李玉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尴尬地转过脸,装作看风景。
乾隆忽然诧道:“什么声音?”
李玉愣了愣,皇帝都重听了?当真龙体日衰?
他可什么都没听到。
然而在乾隆耳中,那声音却愈发清晰起来,带着女子特有的娇慵憨态。
“好舒服啊。”
“不是那里,再过去一点。”
“呜呼,感觉人都要化开了。”
乾隆自然很容易辨识出那声音的主人,泡个温泉都能发出许多上不了台面的声音,这蒙古女子未免太豪迈了些。
等他板着脸准备过去提醒时,却见郁宛正惬意地靠在大理石围成的护栏上,正拿着一竿玉如意轻敲着背部和臂膀。
而她身侧空空荡荡,并无一人。
李玉满面通红,赶紧转过脸去。
郁宛要起身行礼,随即反应自己此刻未着寸缕,赶紧又沉下去些,只虚虚一欠身,“陛下万安。”
声音活像刚熬出的饴糖,又甜又稠又软——真不是故意的,是泡得嗓子快起火了。
不过身子却意外地舒坦,仿佛浑身毛孔都释放开来。
乾隆愣了愣,“只你一人?”
郁宛点头,“春泥帮臣妾取东西去了。”漏掉一条腰带,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这么说,方才她其实并未言语,只自个儿在心内嘀咕?
乾隆有心槽她两句,泡在池子里还不老实,可随即望见郁宛白里透红的脸颊,像颗熟透的水蜜桃似的,底下纤细洁泽的脖颈则是桃子的蒂。
轻轻咬上一口,必会汁水四溅。
乾隆悄然咽了口唾沫。
第15章 拿双
郁宛也注意到乾隆身体的变化——夏天-衣裳单薄,稍微有点异样很容易就瞧出来了。
而且万岁爷那物,以她有限的知识,还是挺宏伟的。
郁宛不由得红了脸,心里暗怪春泥怎么还不来,拿个衣裳需要那么久,莫不成偷懒打盹去了?她觉得此刻的自个儿就像森林中的小红帽,对面则杵着大灰狼,叫破喉咙都没人来救她。
真要是在露天温泉发生那种事,怕是明儿皇太后就能以秽乱宫闱的名义赐她白绫了。
乾隆自然不懂什么红帽绿帽的,可是也猜着郁宛怕他兽性大发——可笑,在她眼中他是那样难以自控的人么?
虽然对着这具玲珑娇躯的确有些难度,可乾隆到底还是知道分寸的,他也得顾着自己名声,遂清清喉咙,“朕送你回去?”
郁宛肌肤渐渐泛红,似乎是快要被煮熟了,她也不敢继续泡下去,怕要中暑,可是该怎么走?
她没腰带呀!一上来保准就跟山体滑坡似的,全都被看光光了。
换做正常男人当然体会不到她心底别扭的矫情劲,好在乾隆是个自带外挂的,轻易读懂她的难处,“你先起来将衣裳穿好,外头再裹一层朕的披风,想必无碍。”
他那披风密实得很,束在腰间保准比腰带还牢靠。
郁宛想了想,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顾不上谦辞,只含羞带怯地道:“万岁爷您先转过脸去。”
当他以前没瞧过似的!乾隆默默无语,可到底还是极具风度地照做。奇怪,这姑娘晚上异常大胆,白天倒装起淑女来了。
郁宛也没法子啊,她天性的勇敢还不足以冲破道德的枷锁,何况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自有一种朦胧绰约之美;这么大毒日头晒着,保不齐把她脸上的毛孔都照见了。
她得给皇帝留个好印象,省得以后再不来她房里。
这才像句人话,乾隆暗暗点头,却浑然遗漏了郁宛的后半截心声,【到底关系着她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呢。】
只听得清脆的一句,“好了。”
乾隆转过头,只见那幅绿绸将郁宛身段裹得玲珑浮凸,跟荷叶间伸出的出水芙蓉似的,亭亭玉立。
喉间动了动,便赶紧将披风褪下为她披上,园子里虽说尽是些太监,可保不齐有些不长眼的侍卫擅闯过来——便是叫太监瞧去他也是不悦意的。
郁宛只当皇帝怕自己着凉,欣然笑纳,“谢万岁体恤。”
乖巧地跟他来到不远处的一间庑房中,乾隆道:“朕让王进保为你取那腰带,等收拾齐整再回自个儿的宫殿去罢。”
王进保是李玉下级的徒弟,可寻常也是不做这等小事的。
郁宛见皇帝这样赏脸,哪里好意思拒绝,只能羞答答坐在床畔——虽只一间庑房,倒也收拾得极其干净整洁,就不知平日是做什么的。
【会否有大胆热情的年轻男女来此地偷情,像西厢记、牡丹亭中写的那样?】
乾隆本已堪堪忍住绮念,哪成想这女子竟蓄意引诱,哪怕只是在脑中想一想,带给他的刺激已足够明显。
他舔了舔后槽牙,目光幽深望着对面。
郁宛再不解事也知道这人想什么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不就跟干柴烈火一样?
她要不要拒绝呢?本来都不是黄花大闺女了,再摆出一副贞洁烈妇姿态,仿佛有些虚伪。
只要御前的人嘴够紧,消息不传到外头,想必无碍吧?
乾隆本来还在犹疑,听了这一层比一层大胆的心声,忍不住就化身扑食的猛虎,雄赳赳将她按到榻上去。
郁宛愣了三秒才想起自己该象征性地反抗一下,刚要喊人,嘴唇便被人封住了。
而她在温泉中泡久了的身子更是跟化开的糖稀似的,滴答滴答,全然无力。
她唯有含情带露地看着对面,“万岁爷,您今日来这一出,臣妾明儿可没法做人了。”
“无事,朕早就不做人了。”乾隆倒是洒脱,出宫本就为消遣作乐,若还处处守着宫中规矩戒条,又有什么趣儿。
郁宛:……还挺有自知之明。
*
舒妃从薰风殿小憩了半个时辰醒来,就看到几个侍女躲在屏风后嘀嘀呱呱说些什么。
她佯称口渴唤来心腹侍婢,趁菱角在那儿倒茶的工夫,便问道:“你跟她们说些什么?也让本宫听听。”
菱角讪讪,“是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娘娘不爱听的。”
舒妃勃然变色,将那盏茶往她手背上一泼,“你趁早老实招来,仔细本宫叫人掀你的皮!”
她素来性情不定,哪怕贴身伺候的也不敢招惹她,菱角只自悔自己为何这般嘴快——还以为娘娘会多睡半个时辰呢,怎料却早早醒了。
她也不敢隐瞒,低低将适才见闻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却原来她到后园花圃去打水时,眼见多贵人跟一身材高大的男子进了庑房,隐约还听见嘤咛之声,因隔着甚远也看不清面目,可听同伴说万岁此刻在前厅批折子呢,那这男子是谁?
难道白日里撞鬼了?
舒妃听后大乐,她倒是听说过这些蒙古女子多么淫-荡无耻的,本来草原上就有踏青野合的风俗,青年男女看对了眼,手拉着手钻进蒙古包也是常有的事。多贵人二十七才奉旨进京,难道至今仍是完璧?以前就没几个相好的?
行宫也不比紫禁城守卫森严,怕是这多贵人凡心炽烈,迫不及待想来场露水姻缘呢。
当然,菱角也可能看错,或许那女子并非多贵人,又或者多贵人引来的正是皇帝——这种可能性当然微乎其微。
舒妃想了想,自己本不欲趟这趟浑水,可要是错过了实在可惜——倘能一举将多贵人拉下马,往后宫中少个劲敌,岂不快哉!
但这事不能自己来做,她得虑着万分之一的风险。
可巧伊贵人来向她讨几块冰去去热,舒妃便笑着解囊,又隐晦地将适才那话告知。
伊贵人半信半疑,她虽素来蔑视郁宛,可也不觉得对方如此大胆——正当盛宠呢,来这么一出图什么,难道迷倒一个万岁爷犹嫌不足?
舒妃笑道:“便是认错了也无妨,哪怕宫女太监闹些假凤虚凰故事,照样有所不容,再不然,你就谎称有东西落在那儿,去拾回来便是了。”
伊贵人想了想,这倒是个办法,万一真是误会,也好避免尴尬。
便接过舒妃赏的几块零星碎冰,欣欣然离开了。
舒妃却生怕事情闹不大,转头又去找颖嫔,对她说伊贵人往郁宛方向去了。
颖嫔登时柳眉倒竖,这蠢材还敢脚踏两只船?前儿吃了闭门羹不算,这会子又死皮赖脸缠上去,当真是把她的脸扔在地上叫人踩。
她不知底里,只怀疑拜尔葛斯氏起了异心,妄图拣高枝飞,亏她还借了她那些衣裳——虽然都是旧的。
舒妃添油加醋,“颖嫔妹妹,好歹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可不能叫几个初出茅庐的骚达子给欺侮了去,走,我陪你瞧瞧究竟!”
颖嫔虽奇怪对面为何这般热心——她不记得舒妃跟自己的交情多么要好,满军旗跟蒙军旗虽说并无仇怨,可也向来是淡淡的。
但有人助拳总比没有强,颖嫔便点点头,答应了舒妃提议。
两人正向庑房去时,可巧庆嫔也过来了,“二位姐姐怎的如此雅兴,酷暑天气还出来散步?”
一双圆溜溜的杏子眼落到二人面上,十足好奇。
颖嫔这会儿倒有些窘迫,万一伊贵人真转投进多贵人阵营,她这个嫔位该多丢脸?
正想含糊过去,奈何舒妃却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听说庑房挨着温泉那边美人蕉开得甚好,庆嫔妹妹可愿同行?”
人越多出的丑越大,就算皇帝不发话,到时候多贵人也没脸再出来,只能选根绳子上吊了。
庆嫔仿佛一眼看穿她心事,笑意略淡,“舒妃姐姐当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想法都比旁人别致许多。”
就不知这回想算计的是谁,同行的嫔妃里头除了自己,还有谁会被她所敌视?难道是多贵人?
庆嫔本来不爱管闲事,但关乎多贵人还非得管一管了——宫里没了这朵奇葩该少多少趣儿,怎么也不能看她折在舒妃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