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分明记得,当年烈帝陛下只在帝女身上留下过霜纹印,为何这沧澜门弟子身上会有?!”
烈帝一生只得太上霄云一女,对她极尽宠爱,甚至在她出生后不久,便在她身上留下了传承的霜纹印。
因太上霄云身负霜纹印,烈帝甚至向其出手,便会为天道法则所阻。
但这个突兀现身上京的少女身上,为何会有烈帝的霜纹印?!
她身上霜纹印势必是传自烈帝,否则不会出现方才异状。
“难道她是烈帝陛下的私生女不成?!”
“那陛下如何会完全不识得她?何况,年纪也对不上吧,这沧澜门小辈骨龄不到三十,你我都知,这近三百年间,陛下都在闭关,又如何来的私生女。”
“既是如此,那霜纹印又作何解释?”
“难不成陛下一十多年前真的离了上京,还对人始乱终弃了?”少年高高挑起了眉头。
“住口,休得如此揣测烈帝陛下!”向来崇敬烈帝的少女怒声道。
有太上一族族老仿若惊醒一般道:“我记得,子女是可自父母身上继承已有的霜纹印——”
也就是说,烈帝留在太上霄云身上的霜纹印,可以被她的儿女继承。
于是另一个猜测因此在众人脑中成形,难道太上葳蕤身上的霜纹印,是继承自霄云帝女?!
只是当年倾慕帝女的修士不计其数,她却一心统一中域,醉心修行,未曾听说谁曾得她另眼相待,更别说为其诞下儿女。
烈帝脸上只剩一片肃然,他看着太上葳蕤,似乎想自她身上窥得另一个人的影子,许久,才终于开口:“或许,你该向我解释一一。”
算起来,烈帝太上邺,应当是太上葳蕤在这世上最后的至亲。
只是以妖尊的性情,也很难做出冲到烈帝面前认亲的举动,就算烈帝之前站在她面前,太上葳蕤也未曾想好如何说出自己的身份。
只是到了现在,若是再作隐瞒,似乎就有些不该了。
“我父亲叫萧无尘。”太上葳蕤对上烈帝的目光,平静回道。
“我母亲,叫太上霄云。”
席间顿时传来哗然之声,他们的猜测竟然成真了么?!
斛律和林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难以掩饰的惊色。他们曾跟随在太上霄云身边多年,也知萧无尘曾是她挚友,只是两人道途相异,终究是陌路殊途。
但他们从不知道,太上霄云和萧无尘之间,还有个女儿。
那些隐藏在无声处的情愫,随着太上霄云和萧无尘的离开,被遗忘在青史之外。
林戎其实早已察觉太上葳蕤的身份并不简单,但她未曾想过,她会是太上霄云的女儿。
她是她曾经最崇敬的人的女儿。
在太上皇朝中,太上霄云的声名,就算是身为父亲的烈帝也难以比肩。
在座的中域修士,或是从前追随于她,与她一同铸就太上皇朝辉煌的,或是自幼听说着她的事迹长大,将之视作最崇敬的对象。
这世上,哪怕是太上霄云的敌人,也多是钦佩着她的。
也只有她,能令太上皇朝一十八氏族尽皆俯首,誓死效忠追随。当她在时,剑锋所指,皇朝铁骑所向披靡。
这个时候,太上非玦看向太上葳蕤的目光不免有些复杂,他在她身上看见了太上霄云的影子,却不曾想过,她真的是太上霄云与萧无尘的女儿。
倘若她真是霄云的女儿,那么便也理应是皇朝帝女,比他更有资格继承帝位。
一众前来为太上非白贺寿的皇子皇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再说不出半个字来,之前他们还以为她是太上殷的女儿,心中为平白多了个对手恼怒,不想这根本不是姐妹,而是姑祖奶奶。
太上非玦与太上霄云原本是同辈,却被烈帝强行过继至太上霄云名下,做了她的儿子,如此,他与太上葳蕤也不过是同辈罢了。
“怪不得她能拔出地阙……”有人喃喃道,“她若是帝女的女儿,能拔出地阙,便是应当了。”
“可帝女三百多年前就飞升了,她骨龄不到三十,如何会是帝女的女儿?!”
议论声纷起,席间嘈杂得如同在街市之中。
太上一族族老起身,问询的也是这个问题。
若太上葳蕤是太上霄云的女儿,那她的年纪显然有些不合常理。
太上葳蕤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倘若要解释,便需从头说起,从三百多年前那场天倾之难,而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
她徐徐开口道:“七日之后,周天星辰阁以星辰令相邀天下仙门聚于上京,届时,我自会将一切说明。”
“如此遮遮掩掩,不肯直言,我看你根本就是在信口雌黄!”中年文士站起身,厉声斥道。
在场许多人都识得他,他是景帝太上非玦一派朝臣,此时出声斥责,倒也不算什么令人意外的事。
毕竟太上葳蕤若真的是太上霄云的女儿,太上非玦及其子女的帝位,怎么看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太上葳蕤冷淡地看向他:“怎么,阁下是活不到七日后了?”
中年文士顿时涨红了脸:“你——”
烈帝冷眼扫过他,淡淡道:“够了。”
随即才看向太上葳蕤,神色难掩复杂,他回道:“七日后,周天星辰阁之约,孤会亲自前去。”
既然烈帝都开了口,旁人自然不敢有什么异议,只是看似平静的场面下,却有暗流汹涌。
倘若太上霄云真有一个女儿,对整个上京的局势,都会带来不可测的影响。
太上葳蕤未曾在意众人想法,她转身向前,面前之人纷纷为她让开路来。
第244章
无数道目光落在太上葳蕤的背影上, 其中意味不一。
她真的是霄云帝女的女儿么?
其实霜纹印的出现,已然足以佐证太上葳蕤的身世,但太上霄云女儿这一身份, 实在牵扯太多。
何况太上葳蕤还拔出了地阙, 被天武卫奉之为主,如此一来, 她被认归太上一族后,势必对太上非玦一派有巨大影响。
涉及君位, 从来不会有小事,即便是烈帝,也不曾表露急于将她认回的态度。
他望着少女的身影, 久久没有动作。
见太上葳蕤离开, 濮阳鸾、楼玄明与花月自也不会多留,抬步跟上。
在花月从身侧经过之时,方灵犀轻声开口:“灵犀,多谢前辈一路护送。”
花月嘴边噙着笑, 神色不曾有什么波动:“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
斛律和林戎对视一眼, 不必多言, 领着数名天武卫, 护送在太上葳蕤身侧。
*
兰絮阁内,褚灵坐在桌案后,紧抿着唇, 眼底隐现焦灼之色。
为何还没有回来?
她握紧袖中木匣, 指尖因为用力甚至有些发白。
褚家灭族, 褚父身首异处,尸骨无存,对自幼娇养长大的褚灵来说, 无异是山崩地裂般的打击。
世人总是健忘,对于上京的地方,尤其如此。短短几年间,褚家在上京存在过的痕迹已经不剩分毫,连昔日府邸也早已改名换姓,换了主人。
在极致悲恸之后,褚灵心中剩下的便是一片茫然。
从前她在上京也有三五说得上话的朋友,只是彼时她最看重身份,自认为只有家世相当者才配与她一处,如今褚家败落,她想见从前这些朋友一面便也成了不易之事。
心中苦闷,褚灵偷偷回到昔日褚家府宅,翻进了院墙中。
她在侧门向左数第十三棵柏树下,挖出了当年自己亲手埋下的木匣。
木匣中装的,是她幼时曾珍爱的玩物,其中不少,甚至是她父亲亲手为她做的。
褚灵的记性不算差,是以不必多久,她便发现了木匣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在木匣底部,绘有一道繁复阵纹,但褚灵分明记得,当日她埋下的木匣内,是没有这样一道阵纹的。
她对阵法一道并不了解,便也看不出这道阵纹有何作用。
而知道这木匣存在的,除了褚灵自己,便只剩下她父亲,难道……
这阵纹既然可能是她父亲留下的,那褚灵定要弄清其中有何意义,只是在这上京之中,她想来想去,自己现在能求助的,好像只有一个濮阳鸾。
就在她出神之际,太上葳蕤一行踏入了兰絮阁中。
见此,褚灵眼中不由闪过些微喜色,只是目光落在太上葳蕤身上,她脸上当即添了几分敬畏,不敢贸然上前。
直到太上葳蕤与濮阳鸾说过话,向楼阁之上行去,她才终于松了口气,凑到濮阳鸾身边:“濮阳姐姐……”
濮阳鸾闻言,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几分疑色。
褚灵向她抬手一礼,怯怯道:“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在不清楚褚灵所求何事前,濮阳鸾当然不会随意应下。
褚灵取出袖中木匣,微微垂着眉眼道:“我想知道,这道阵纹是什么。”
濮阳鸾将木匣打开,只见其底部正有一道繁复阵纹镌刻其上。
即便她并不长于阵法一道,也能看出这道阵纹中不曾蕴含灵力,像是有人描摹绘下。
不知为何,濮阳鸾觉得这木匣中的阵纹颇有几分眼熟。
她转头看向楼玄明:“你可曾在何处见过?”
楼玄明皱起眉,神色有些严肃:“这与师姐之前在研究的血阵,似有几分相似……”
“虽然并非同一道阵纹,但这几处核心阵纹,是完全相同的。”
话说到如此,两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不妙。
片刻后,内室之中,褚灵有些手足无措地坐在桌案后,在她面前,正是太上葳蕤和燕愁余,濮阳鸾和楼玄明自然是在的,从庆王府回来的花月也侍立在一旁。
太上葳蕤放下木匣,平静道:“不错,这与血阵阵纹系出同源,效用也相似。”
在突破渡劫后期之时,她曾再次体悟到天地法则,也是由此,察觉到了此界法则中存在的缺漏。
在对天地法则体悟更深一重时,太上葳蕤也因此明白了燕愁余从追日族手中得来的血阵究竟有什么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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