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繁什么感受,远在别墅区的高慎觉得比较欣慰,暂时可以缓一缓了。
何繁这晚辗转难眠,半夜两点起来,搬了小板凳,去够放进橱柜顶端的情侣水杯。
两只水杯,依偎着躺在包装盒里,上面那八个字源于高慎。当时下单后,商家私信她提什么字,高慎正好在旁边,她就问他爱情最好的样子应该是什么样,他随口便说:“始于心动终于白首!”
多么美好的一句话,何繁情不自禁地取出来,贴在脸颊上,那冰凉的触感让她钻心钻肺地难过……眼泪潸然而下。
江曲催高慎到公司拍素材,再推拖说不过去了,能拿下跟兰志中的合作,是事业迈进新世界的一把钥匙,团队严阵以待,他也不能继续掉链子了。 正要出门,看到赵学勤发朋友圈,国土资源整顿会议的照片,多数参会人员面前都是普通水,只有赵学勤的杯子里是高慎熟悉的滋补茶。
高慎走不动了,返回客厅,给尤霖打电话。
尤霖刚下课,正在往宿舍楼走,看到高慎来电,迟疑了半晌才接通。
高慎有话说,其实尤霖也有话说,只是想到自己可能跟高慎以后通话的机会也不多了,于是少有耐心地做了一回听众。
高慎有一番话需要尤霖去跟何繁剖析,已经在纸上写清楚了,他说稍后拍照发给尤霖。
尤霖实在不能继续沉默了,他说:“高慎,算了,你俩……你再找吧。”
高慎:“是有什么变故吗?”
尤霖纠结一时,简单说:“我姐跟赵学勤已经定了,差不多春节后就结婚。”
高慎:“你姐说的?”
“是。”
对面死一般的沉默,尤霖过意不去,静等着,想着看高慎还有什么话要他带说,不料对方却默默挂机了。
尤霖吐口气,坐到枯树下的椅子上,男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啊。
那天回家撞见赵学勤穿衣服,还看到补肾药物,姐和赵学勤的关系已经发展到哪一步显而易见。尤其姐姐说春节后就要退租,理由是可以省点钱,说明并非退租重租,而是打算结婚或搬到赵学勤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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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阒然无声,高慎安静的有点反常,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写满字的 a4 纸,在沙发上静默了两分钟,然后慢慢地折叠起纸张,妥帖地放进西裤口袋里,起身看了看四周,觉得找不到事情做,像是无所事事了一辈子那么空虚。
看到茶几上的车钥匙,才想起自己是个老板,自己还有多重要多重要的事情要做,还有江曲和导演和摄影师在公司等着他过去拍素材。
他发动引擎时手滑,两次都开了又关掉,到达公司后竟然平心静气,甚至主动跟门口的保安点了个头打招呼。
江曲见他进来,问他是不是毛衣穿上瘾了,大腊月的,再次这幅打扮就出门了,而且还是薄绒开司米,堪比衬衫那么薄的 v 领毛衣。
高慎忽略不答,问脚本写好了吗,说:“我去办公室喝杯茶就进棚。”
自从内蒙回来,他还没有来过办公室,坐到办公桌前找茶叶,忽然发现水杯不见了。
“江曲!”
张知雨跑进来:“江总进棚取脚本了,要去叫一下吗?”
“水杯呢?”
高慎打开柜门,打开抽屉,打开所有可打开的地方。
“谁拿了我的水杯!”
“没,没谁拿吧应该!”
“谁进来过?”
张知雨支吾,老板的架势哪像丢了水杯,是丢了文物,张知雨不由地撇清:“我进来过,但我没拿,我就是取材料……何小姐可以作证。”
“哪个何小姐?”
“国土局的何……”
话没说完,老板已经抓起车钥匙走了。
何繁因为昨夜没睡着,今天请假休班,中午程英打来电话说上午去单位没见她,问她忙什么,五道口有个材料想让她帮忙看看。
她说在家,如果着急可以拍照发来浏览一遍,程英说:“不用了,现在离你家不远,过去接你,顺便一起吃个午饭。”
何繁本来要拒绝吃饭,但忽然心生一念,爽快答应了。
茶几上的那两只水杯仍旧依偎在一起,是时候跟人们摊牌了,难道真的要一辈子把自己和高慎的那段关系藏在暗处吗?
她简单洗了把脸,这时门铃响了。
不会是程英,程英来送过她,但没有上过楼,不知道具体房号。
她无来由心中一跳,别是高慎。
打开门,怎么不是他!只要给她一中午的时间,她就解脱了,全世界的人撞见她和高慎都无所谓了……
高慎双目赤红:“何繁,你可以分手?可以跟别人结婚,如果你觉得这样确实是最好的选择,我尊重!但请你不要做得这么彻底!”
他跨到茶几前,拿起水杯:“把这个偷走,一点念想不留。我们那么久的感情算什么!我算什么!”
“高慎你听我说!”
何繁以为高慎要带走水杯,那样被程英撞见更难堪,她下意识就去把水杯拿回自己手中,不料一个没拿稳,‘夸嚓’一声,水杯落地,碎了。
空间静得可怕,俩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地玻璃。
何繁忽然哭了,蹲下身去徒劳地、发疯地拼凑那只瓶,奔溃一般大哭,手指渗出血珠。
高慎心碎,一把将她抱到怀里。
他第一次落下男儿泪,当年那么苦那么难都没有掉过眼泪。
“何繁,明明你不舍得,为什么非要这么犟!”
她在他怀里哭得伤心欲绝,想不起程英、也想不起分不分手,杯子碎了,心跟着碎了。
“何繁,我承认,我是一个被惯坏的人,二十岁的时候,容不得一点否定,但其实直到现在,我依然很敏感,如果过去是被嫌弃了,现在并不保证不会被比较,比起仕途通达的赵学勤,你的父母肯定会否定花拳绣腿的网红,可能讲出来的话会比当年那句尖刻很多,我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我没有退出为什么,因为我想和你在一起。”
其实何繁母亲在朋友圈转发快手或抖音时经常都会捎带几句尖酸刻薄之语,虽然骂的不是他,但物伤其类……
“生活不同有什么关系,最早的时候我也不适应你,但我没说,你太严谨,你怕东西不规整,电脑放到床上你不高兴,但我兵荒马乱地创业,在西藏的雪地上打地铺睡过七天七夜,到家也忙得焦头烂额,我怎么能时刻做到那么规整?那时候我真的也觉得很不适应……但不适应不等于不爱,难道后来你没有发现这些我都改了吗?我真的能改!”
在九寨沟受伤那次,起初不认为有大碍,回家后疼的要命,怕弄脏床单惹何繁不开心,挣扎着去清理,在浴室疼得眼睛发晕仍旧坚持清理完才上床,半夜昏迷不醒送到医院才知道是断了两根肋骨。
不应该说自己在这段感情中的努力,比起过错,这些不值一提。
“但我想变好!也能变好。”
第41章 最近有没有房事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何繁意识到程英来了,理智回笼,她推开高慎,转身进了浴室。
还好镜子里只是眼睛红肿,程英已经知道她今天身体不适请假的,可以敷衍过去。
她让高慎先在家里等一会,等她和程英离开后再走,高慎没答应,这种遮遮掩掩的事情他不喜欢,说:“没必要继续隐瞒,就算你不肯复合,也不能抹杀存在过的事实。”
他拿起车钥匙,何繁知道不是争执的时候,说:“去取笤帚,打扫了玻璃渣子再走。”
高慎不疑有他,何繁的习惯他是知道的。
他前脚进了浴室,后脚何繁开门出去,把钥匙转了三圈。
高慎拿着笤帚出来,才发现自己被锁在屋里了。
何繁刚出楼道便迎上一股冷风,呛得连连打了几个喷嚏,这也省了一番解释,一上车程英便道:“感冒了?瞧把眼睛都抽红了。”
何繁打着喷嚏支应两声,俩人往附近一家日料店去。
程英说:“有时候我挺羡慕你们体制内的,感冒请个假,就可以万事不操心安身休养。我也重感冒,却连盹儿都不敢打,你知道的,账号出师不利,才上线一周就摊上了假货纠纷,我三天没睡四个钟头。”
“程英,你最近瘦了不少。”在饭店落座后,何繁端详程英。她刚才在家那场恸哭,损伤很大,以至于气儿不够,说话都吃力。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场会晤尽可能地简短。
程英大概是创业太累了,不吐不快。团队不顺,选品失误,高价签进来的主播也没有带动力,她正计划自己出镜做主播。本来家人不同意她抛头露面,但这个时代还讲什么身份不身份。
“再说了,有什么身份呢?父母离婚了,外公马上退居二线,现在创业都算迟的。”
她的心累写在脸上,一点不像何繁印象里那个明艳自信的天之娇女,她凝视着这样的程英,该说的话题说不出口。
想是程英也发现气氛凝重,转移了话题:“别提我这点破事了,你呢?李雯说的那位‘得意高’到底什么人?值得你藏得这么深?”
何繁默然放下茶盏,过半晌抬头说:“程英,其实这些年,我跟高慎在一起。”
程英险些被水呛到,抬起头看着她,一句话说不上来。
不知道程英在想什么,何繁只看到她的表情瞬息万变,里面似乎包含了意外、懊恼、不甘、无奈、认栽……如此种种一言难尽。
终于,程英苦笑了,自己当年先在形式上劈的腿,何繁跟高慎并没有对不起她。她只能自己在心里不痛快,但没有任何立场对人家不满。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还好这个问题只是在心里徘徊了一下,因为程英立马就意识到这是个傻问题,何繁这些年一直在顾虑她的感受和受困于道德压力,要不是自己那天在朋友圈里道出当年的真相,只怕何繁至今也不见得有勇气坦白。
“原来他就是‘得意高’。”程英说道,有些语无伦次,但克制地笑着,“就,挺意外的,也挺好的。”
何繁明白,程英能维持表面的平静就已经很得体了。但程英紧接着说的话又让何繁心底颤了一下。
“看得出来,他爱极了你。”
可不是么,他爱极了她。自从看到高慎在微博上的那段“只要是你,一切都是对的,我的眼里只有你”的时候,程英就已经灰心了。之后的不甘,于她而言其实是想要一个答案,想知道那个‘你’究竟是谁,是怎样的一个人。如今望着眼前的何繁,程英心里还是服气的。
“何繁,幸好是你,要是换作别人,我会不甘心。”
最后程英这样说道,不过违心与否就很难评判了。她拿出一支烟点燃,那种烟细细的、长长的,配上她水红色的蔻丹,是一种寂寥的形状。
“程英,我们还是朋友,对吧?”何繁静静地看着她。
沉吟数秒,程英说:“当然。”
……
饭后分别,何繁心情一点都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直到上楼时才回神,把高慎锁在屋里两个钟头,以她对他的了解,必定是气不打一处来。
正愁怎样应付,不想打开门后,迎面便是一股洗衣粉的香气。
地也拖了,花也浇了,她的丝袜也洗了。
她不禁有点别扭,昨天江曲那番话,有没有让她受触动,有。但是不至于让她决定复合。成年人的话术,真诚与目的性掺半,哪些发自肺腑,哪些用于洗脑,她一清二楚。她和高慎的情况复杂,不是旁人来说合几句就能改观的。
所以眼下高慎营造的这种气氛,不该是分手的人之间有的。
她换下鞋,看见高慎和小猫睡在沙发上,小猫枕着他的胳膊,他的下巴抵着猫的脑袋,两只睡得黑甜,小猫的呼呼声掩盖,使得他的气息安静而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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