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雨点始终垂眸望着我,一语不发。他吃力的将我扶起来,慢慢把我交回我妈手中。妈狠狠瞪着他,伸手将我接过去。我不肯放开赵雨点,手臂死命缠紧他,说不出话,苦涩全哽在喉头,拼命摇头求他别这么做。
他施力把我掐紧他的手抓开,用被打得青青紫紫的眼睛直勾勾看着我,双眸黯淡,坚定的态度中带着祈求:「甄甄,先跟你妈回去,我得和你爸谈谈。」
刚被老爸揍过一拳的脸颊热辣辣的,泪水淌下来时,我痛得呼吸都紊乱。咬紧牙关,我说:「我不走,我要留下来。」
我怕走了以后,再也看不见赵雨点。
爸刚才误伤我,怒焰已被愧疚浇熄大半,他和妈对视一眼,咬牙切齿沉着脸命令:「倪甄甄,你回去。」
妈用力拽着我,帮腔:「如果你不想事态发展成最糟糕的地步,我劝你最好乖乖听话。」
我摀着脸,扑簌簌的泪水不停滚落,来不及再回头看赵雨点,就被我妈暴力的拖出店门口,气愤的拖回车上等我爸。
爸爸和赵雨点谈了很久,我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可我了解赵雨点,他一定什么都老实交代了。
我跟赵雨点……
呜呜……
揪住刺痛的胸口,泪眼矇矓中,我远远望着赵家的店,哭到嗓子都哑了。
任妈妈在我耳边好说歹说、开释大道理,我一个字也无法听进去。
车窗玻璃被敲响,我妈赶紧降下车窗,爸爸伸手进来讨我车子钥匙,我急忙抓住他的手慌张问:「赵雨点呢?赵雨点呢?你们谈得怎么样?」
爸闷哼一声,低低说:「看我到底交了什么朋友,他若敢再接近你,我把他往死里打。」
我痛苦哀嚎:「爸……」
爸不想再说话,黑着一张脸,抽走钥匙后,交代我妈开着他们来时这辆先送我回去。他独自转身去取我的车。
妈看着爸萧索的背影,愤然道:「你爸和他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好友,你给我好好反省,用你这猪脑袋去想想,你联合那匹恶狼对你爸做了多么残忍的事!」
恶狼?
赵雨点吗?
我笑到流出泪来。
当天深夜,赵雨点终于传来讯息。
他说,对不起,甄甄。
「给我一点时间。」
又过了半个月,一样是夜深人静时分,赵雨点的号码出现在手机萤幕上。
久违的名字跳动着,我却恍惚起来,毫无半分欣喜。
不安的情绪盘绕在心头,我不敢接,我害怕去听见。
赵雨点响过一次又一次,我呆滞的任自己对着轩然大作的铃声麻痺一次又一次。最后,终究不敌他的坚持,接了起来。
他嘶哑的嗓音从手机里传过来,语气中透露浓浓的失意与徬徨。我能从他疲惫的声调里,读出一股不间断的精神折磨后,难以遮掩的憔悴。
我甚至不敢去想像,赵雨点这段日子怎么熬过来的。
摀住嘴,泪水从眼眶滑落,从指缝间流过。我死死压抑着,不愿他听见我已快承受不住,独自失声痛哭的哀号。
「甄甄……」他低沉的嗓子再度响起,「我们离婚吧。」
赵雨点,原来你是从我心头剥落的一滴滴血。
再多懊悔,已挽不回。
我无语凝噎。
送你一把锐利的刀子,纵容你刺进我的胸口。
恭喜你用两个字,轻松夺走倪甄甄从今以后所有快乐。
赵雨点,如果这么做,能让你好受一些,那么我便无所谓。
签字前一刻,我还是犹豫了。
默默转头看着他,看他双唇一片死白,毫无血色。
我想挽留,想问问他,既然都捨不得,能不能再给彼此一次机会?
赵雨点的眼睛噙满泪水,终于将笔缓缓落下,一笔一画,拖延迤邐,将三个字留在纸上。
我心里泛起酸苦,笑了出来,吸吸鼻子,跟着签上我的名。
夫妻本是同林鸟。
办完离婚手续,赵雨点与我,各归各的林。
当他问,能给我什么吗?能再为我做些什么吗?
我凄然摇头。
赵雨点爱过我。
「爱」是这段逝去婚姻,最好的赠礼。
儘管短暂,我真的真的幸福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