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大姐姐好奇地打量杨慎,道:“这个小公子看着很眼熟。”
苏棠语笑道:“姐姐不记得他了么?就是苏家的那个小哥哥,从前还来咱们府上玩过的。”
苏家大姐姐仔细回想片刻,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这长大了似乎和小时候没什么变化。”
一屋子人围着杨慎和苏棠语说话,黎枝枝只在旁边看着,偶尔才接几句,那角落里忽然站起来一个人,竟是江紫萸,她看也不看众人,只打开雅间的门就出去了。
空气安静了片刻,黎枝枝才道:“江姐姐怎么了?”
“她心情不好,”苏家大姐姐不怎么在意地摆了摆手,道:“闹着要来会仙楼喝酒的是她,来了又拉着个脸,谁欠了她银子似的,由得她去吧。”
苏家其他的人也都没说什么,显然是见惯了,黎枝枝又坐了坐,见杨慎正在和苏棠语说话,看起来相谈甚欢,心中颇有些欣慰,起身告了辞。
杨慎走的时候,显然还有些恋恋不舍,少年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苏家大姐姐岂会看不出来,便笑着请他下次去苏府玩。
杨慎欣然答应,这才和黎枝枝走了,两人没走多远,忽然有一个酒楼伙计过来,对黎枝枝道:“小姐,有一位公子请您过去叙话。”
黎枝枝一怔:“哪位公子?”
那酒楼伙计答道:“他自称是您的表兄,在呼月阁等您。”
“宋凌云?”黎枝枝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名字,又想起之前确实看到了他,眉头下意识轻蹙起来,宋凌云为什么要见她?
真是有意思,她厌恨的那几个人,今天竟然都齐聚在了这会仙楼之中,黎枝枝忍不住轻笑,若是今天楼塌了,她岂不是当场大仇得报?
但是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不好,长公主和苏棠语她们也都在,这念头太不吉利了。
黎枝枝自是不可能去见宋凌云,且不说她没工夫,更重要的是,她和宋凌云根本没什么交集,对方极有可能是想通过她打苏棠语的主意,再一想上辈子他的种种劣迹,黎枝枝只觉得心中欲呕,遂道:“我还有事,恐怕不能前去,烦请告知他一声吧。”
那酒楼伙计便去了,黎枝枝和杨慎回了雅间,一进去就看见杨珺正在和长公主咬耳朵,低声交谈,长公主不住点头,表情若有所思。
黎枝枝讶异道:“娘,珺姐姐,你们在说什么?”
杨珺大概吃多了酒,脸颊微红,愈发显得唇红齿白,她笑眯眯地道:“我给长公主说个秘密。”
黎枝枝有些好奇:“是什么秘密?”
杨珺摇了摇手指,高深莫测道:“佛曰不可说。”
杨慎忍不住扶额,他已经在考虑要怎么把他这个烂醉的姐姐弄回去了。
杨珺又问他:“说起来,你去见那苏姑娘,如何了?”
黎枝枝便将方才的情形一一说给她们听,三个女人便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唯有杨慎坐在旁边,听得尴尬无比,却又不能阻止。
闲谈了一会儿,忽然间,外面传来一声喊叫,伴随着重重的脚步声,显得有些突兀,黎枝枝与杨珺对视一眼,长公主皱起眉,吩咐下人道:“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下人一开门,旁边的雅间也有人出来了,议论道:“怎么回事?”
“好像是有人在喊。”
紧接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响彻楼道:“死人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死人了!”
那一嗓子喊过后, 外面的议论声瞬间变得大了起来,人声嘈杂,有人道:“谁死了?”
“不知, 似乎是前面的雅间。”
“去看看。”
“在呼月阁,刚刚刘兄从那边过来时, 还说听见里面有些古怪的动静……”
呼月阁?
黎枝枝微微一怔,杨慎忽然看向她, 脱口道:“刚才那个酒楼伙计不是叫郡主去呼月阁么?”
闻言, 长公主立即皱起眉,问黎枝枝道:“究竟怎么回事?”
黎枝枝便道:“我与慎哥哥回来时, 碰到一个酒楼伙计, 说宋表哥请我去呼月阁叙话,只是我想着回来见您, 便没有答应。”
“宋表哥?”长公主想了想, 才记起似乎有这么一号人, 道:“他叫你去做什么?”
黎枝枝摇首,不多时,去打探消息的下人回来禀道:“是呼月阁出了事,一个叫宋凌云的人死了,听旁边的人说, 看着像是……”
他欲言又止, 杨珺忍不住催促道:“像是什么?”
下人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犹犹豫豫地道:“都说他看着像是得了马上风死的,而且小人看见那屋里头还有一个姑娘,衣衫不整, 想来是真的……”
他才说到这里, 黎枝枝便听见了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隐约像是苏棠语,正在和人说话,杨慎立即起身,过去打开门,外面果然是苏棠语以及苏家兄妹,看着像是路过,苏棠语恰巧望过来。
“杨公子,枝枝!”
黎枝枝忙道:“你们这是去哪里?”
苏棠语笑答道:“我们正准备回去,听说前面出事了?”
黎枝枝张了张口,不知要不要告诉她,出事的人就是宋凌云,旁边的杨慎一声不吭,反倒是杨珺笑眯眯地开口:“好像是死了一个人,你们小姑娘可千万别去看,夜里会做噩梦的。”
苏棠语听了,面上果然露出几分害怕之意,摇头道:“我不看。”
她又对着苏家大哥道:“我们绕开那边吧?”
正在这时,一个下人匆匆奔来,上气不接下地道:“大公子,小姐,出事了,表小姐她、她在那屋子里……”
“哪间屋子?”苏棠语先是随口问了一句,紧接着她的脸色就变了,震惊道:“不会是……死了人的那间屋子吧?”
此言一出,苏家其他人脸色都变了,立即朝那呼月阁的方向而去,杨慎也连忙跟了上去,见此情状,杨珺便拉了黎枝枝一把,道:“咱们去看看。”
人大抵都是爱看热闹的,等黎枝枝和苏府一行人到了呼月阁时,那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许多人正在探头探脑,议论纷纷,有胆大的人,甚至已经进到雅间里面去了。
“真死人了?”
“废话,那榻上都是血,眼瞅着都没动静了……”
“听说里头还有一个女人?怎么没瞧见啊?”
“喏,在桌子底下躲着呢,还没穿衣裳,啧啧啧,真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苏府的人听得脸都绿了,因为那屋里头的女人正是江紫萸,她大概是被吓到了,衣衫不整地躲在桌子下面哭,瑟瑟发抖,还有好事者探头去看她的脸。
苏棠语不可置信地微微瞠目,半晌说不出话来,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遮去了那不堪的一幕,那人轻声道:“别看。”
是杨慎,苏棠语僵立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微微点头,杨慎拉住她,往人群后退开了几步。
黎枝枝有些担忧地看着苏棠语,道:“你……没事吧?”
苏棠语轻轻吐出一口气,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会是他。”
她说着,蹙起细眉,低声道:“江紫萸也在,这下麻烦了。”
苏府不可能放着江紫萸不管,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旦让人看见了她的脸,往后这名声可就全完了。
苏家大姐姐在旁边也低骂了一句:“她真是活该,自作自受。”
……
外面的动静闹得这般大,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萧汶耳中,他有些讶异,道:“宋凌云死了?”
话音才落,旁边便传来一声脆响,却原来是黎素晚失手摔了酒盏,她那张清秀的小脸煞白一片,眼神里透露出震惊之色,但见众人都看她,她呐呐道:“奴、奴家一时手滑,请世子恕罪……”
萧汶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反倒是萧嫚忽然提醒道:“你的衣襟湿了,快去擦擦吧。”
黎素晚低头一看,果不其然,连忙用手遮住了胸前,起身向萧汶告罪,出了雅间,不多时,萧嫚也出来了,她急忙问道:“县主,您不是说——”
萧嫚伸手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黎素晚顿时闭了嘴,可脸上却依然透出张皇和不安,一目了然。
萧嫚看着她,淡淡问道:“你方才是怎么安排的?”
“都是听您的吩咐,”黎素晚快速地小声道:“我找了宋表哥帮忙,他听说能算计那个贱人,就没有推辞,可、可是他怎么会死了啊?”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萧嫚曾经说过的话,脸色陡然一变,吓得退后一步,双目圆睁:“是你给的药……”
“闭嘴,”萧嫚瞥过来一眼,又沉声问道:“你去见宋凌云的事情,还有谁看见了?”
黎素晚想了想,道:“宋表哥的那个书童,还有我的贴身丫鬟红珠。”
“真是愚蠢,”萧嫚冷冷骂道:“你怎么不敲锣打鼓地去见他呢?如今只要仔细查一查,就能查到你头上来。”
听闻此言,黎素晚的脸色变得愈发灰败,焦急地拉住她的袖子,慌张求道:“现在怎么办?县主,您救救我,他的死跟我没关系啊,我只是给了他一瓶媚|药而已……”
见她这般六神无主的模样,萧嫚心中万分不耐烦,略略一想,道:“你先走,我想个办法替你安排了。”
黎素晚惴惴不安地道:“这……能行么?”
萧嫚斜了她一眼,淡淡道:“现在不走,一会儿官府的人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黎素晚极力辩解道:“可是我没有害他……”
萧嫚微微挑眉:“那你和衙门的人去说罢。”
黎素晚下意识摇首,她紧紧咬住下唇,看着对方面上的表情,竭力压住心中的不安和紧张,道:“县主,您可千万要帮我。”
萧嫚有些不耐烦了,没好气道:“你我如今在一条船上,我不帮你还能帮谁?”
黎素晚这才稍微定了神,犹豫片刻,便果断转身没入夜色之中,消失不见了。
萧嫚又站了一会儿,很快,有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过来,向她附耳小声道:“只有宋凌云死了,雅间里的人是苏家那位表小姐,叫江紫萸,还活着。”
萧嫚一怔,目光变得锐利:“黎枝枝呢?”
小厮轻轻摇头,萧嫚的唇角动了动,低声骂道:“真是废物!”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尖利的哭嚎,是呼月阁的方向,那边人声嘈杂吵闹,又像是爆发了争执,宋家人已经闻讯赶来了。
宋夫人趴在儿子的尸身上放声大哭,但见苏府的人要带走江紫萸,当时就闹将起来,她那张嘴是从不饶人的,直把江紫萸骂得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坚称一定是她害死了宋凌云,又派了人把雅间门口堵住,要江紫萸偿命。
苏府几个人的面上都十分不好看,苏家大公子沉着脸道:“无凭无据的,凭什么断定是她害了令郎?”
“就是她!”宋夫人尖声叫着,通红的双眼死死瞪着对方,道:“不知廉耻的东西,天天纠缠我儿,去哪里都跟着,我儿看不上她,她就下此毒手!你这蛇蝎心肠的贱|人!”
说着扯着江紫萸打骂,江紫萸痛叫起来,哭哭啼啼道:“不是我!我没害宋哥哥!他自己吐了血的,跟我没有关系……”
场面闹成了一锅粥,围观众人都伸着头看热闹,黎枝枝蹙起眉,想起之前那个酒楼伙计说的话,心中生出几分异样来,她的目光在雅间里逡巡,落在那桌上,那里放着一个白瓷酒壶,还有两个酒杯。
两个?
黎枝枝的表情微微变了,正在这时,她耳边传来长公主的声音:“枝枝,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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