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语便道:“好玩,你若想玩,我可以陪你。”
萧如乐连忙道:“阿央也想玩风筝。”
苏棠语自是满口答应,杨珺见此情形,赶紧用胳膊捅了她弟弟一下,杨慎张了张口,吭哧半天,到底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反而是黎枝枝笑意盈盈地道:“杨公子若是得空,也可以来,正好把风筝送给棠语呢。”
杨慎听了,立即点头:“好。”
杨珺看向黎枝枝,两人相视一笑,皆是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几分心照不宣的意味。
又闲聊了几句,黎枝枝便顺势邀请杨珺姐弟一道去看戏,杨珺欣然答允,一行人去了祠庙,与苏清商会合。
见多出两个生面孔,苏清商也有些意外,却没说什么,反倒是杨慎看起来有些紧张,入了座以后,更是一言不发,除非话头递到面前,否则绝不开口,他姐姐杨珺频频向他使眼色,一双眼睛眨得都要抽筋了,杨慎也没反应,黎枝枝看得内心暗笑不已,只觉得这对姐弟颇有意思。
看过一场杂剧,时候便到了晌午,众人都有些饿了,裴言川便提议去酒楼吃饭,他对黎枝枝道:“这白虎街上有一座燕回楼,他们家的冰雪小食最是有名。”
等一行人到了那燕回楼,黎枝枝才知道在这里吃饭竟是要预订的,还得提前两日,大堂内食客满座,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可见这酒楼的生意之红火。
好在裴言川提前都安排妥当了,众人被引到雅间,各自入座,不多时,店伙计上了茶,又捧出食单给裴言川,笑容可掬地道:“公子您看看,要点些什么?”
裴言川看了几眼,问黎枝枝道:“黎姑娘想吃什么,你来点吧?”
黎枝枝莞尔一笑,道:“我头一回来,不知有什么好吃的,不如让棠语和二公子他们瞧瞧。”
苏棠语推辞几句,点了一份挂炉鸭子和三鲜羹,杨珺姐弟也点了几样,到苏清商时,他却只点了一碗清粥,杨珺托着腮,有些纳闷道:“这大中午的,你只喝粥,能吃得饱么?”
裴言川便劝道:“再点一些吧?”
黎枝枝忽然想起头一回见到苏清商时,他吃的就是药膳,遂开口替他解释道:“二公子身体抱恙,别的菜大概不合适,只有这粥清淡一些。”
闻言,苏清商朝她看了一眼,微微笑道:“黎姑娘说得是,苏某喝粥便可,只是扫了诸位的兴致,实在过意不去。”
杨珺恍然道:“难怪了,你看起来一阵风吹就要倒似的,脸还这么白,原来是有病——”
“姐!”索性杨慎及时地拉了她一把,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对苏清商拱了拱手,歉然道:“抱歉,二公子,家姐许久不来中原,言行举止有些随意了,不知忌讳,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公子海涵。”
苏清商面上的神色不变,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全然不在乎这种小事,摆了摆手,道:“无妨。”
“不在中原,”黎枝枝好奇道:“那她是……”
杨珺喝了一口茶,主动答道:“我自幼跟随母亲去了南疆,已有十余年未曾回京师了,此番回来,还是听说皇上万寿节将近,我奉母亲之命前来贺寿。”
“啊,我想起来了,”苏棠语忽然低呼一声,指着杨珺道:“你娘是寿春公主么?当初嫁给了南疆王的那位。”
杨珺笑眯眯地道:“正是。”
黎枝枝有些意外,因为她也知道寿春公主的大名,她是当今天子的异母妹妹,后来嫁去了南疆,听说是南疆王对其一见钟情,为了求娶她,甚至愿意让南疆成为大衍的属国,自己受封为王,岁岁朝贡。
但是在嫁去南疆之前,寿春公主还嫁过一次人,生了三个孩子,有传言说她十分善妒,不许驸马近女色,贴身伺候的也都是小厮,倘若发现驸马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她就会大发脾气,更不要说纳妾了,但即便如此,驸马后来还是养了外室。
寿春公主得知后大为光火,用马鞭将他抽了一顿,扬言要休夫,旁人都劝她,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更何况他还是养在外面的,并不会影响你的正妻之位,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寿春公主破口大骂道:他一非王侯,二非权相,我当初下嫁给他,正是为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既然男人都是要三妻四妾的,我何必非要屈就他呢?
然后竟真的写了一封休夫书,把驸马赶出去了,当时先帝叱责她过于跋扈骄纵,寿春公主哭着道:若与他□□,一定要忍受他豢养女人的话,我就要嫁个有权有势有地位的,否则怎么配得上我的身份?
先帝登时愕然无语,后来寿春公主嫁去了南疆,听说南疆王为了她,散尽后宫,独宠一人,也着实算得上是一位奇女子了。
杨珺解释道:“因为我是女子,杨家不怎么在意,所以就让我跟着母亲去南疆了,杨渡和杨慎留下,给杨家传宗接代,说起来,十几年没见,我大弟弟很有出息,妻妾成群,都凑得齐一桌叶子戏了,只有我这个小弟。”
她一边说着,大喇喇地把胳膊放在杨慎肩上,笑吟吟地道:“连小姑娘的眼睛都不敢看呢,对不对啊,小慎儿?”
杨慎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就跳了起来,七手八脚地把她的胳膊拉下去,微黑的脸涨红了,尴尬无比,却还是低声喝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快坐好,成何体统!”
杨珺登时大笑起来,引得黎枝枝和苏棠语也忍俊不禁,气氛变得轻松快活,不多时,店伙计捧了菜上来,这燕回楼果然不一般,黎枝枝看着那些精致的菜色,八珍玉食,翠柏红椒,与公主府相比都不逊色了。
众人纷纷举筷,燕回楼的甜食做得很不错,黎枝枝十分喜欢,还有许多没见过的新鲜花样,裴言川将一个银碗放到她面前,道:“这个是燕回楼的特色,冰雪凉水荔枝膏,黎姑娘试试?”
与此同时,另一个小碟子也推了过来,苏清商道:“这个玉带三层糕很不错。”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空气莫名变得安静,黎枝枝手里还举着筷子,一下没反应过来:?
作者有话说:
徐听风的小册子:
x年x月x日
姓杨的是个女人,恭喜,太子殿下的情敌-1
裴小公子和苏二公子同时献殷勤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今天就写到这儿了,请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零八章
燕回楼的点心都做得很精致, 那银碗只比少女的拳头大上些许,擦洗得锃亮,雕琢了漂亮的花纹, 当中堆着晶莹的冰雪,浇了洁白的牛乳, 隐约可见白玉般的荔枝肉,半透明的, 沾着诱人的桂花蜜, 散发出丝丝凉气。
再看那玉带三层糕,恰如其名, 糕点通体是浅淡的碧色, 如初夏的新荷,当中一道雪白, 似玉带一般将糕点分为三层, 顶上还嵌着一粒晶莹的嫩莲子, 煞是好看。
平心而论,这两样点心黎枝枝都很喜欢,但她总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奇怪,而且她也吃不下这么多,若是直接拒绝, 恐怕会使人尴尬。
黎枝枝心念一转, 笑着问旁边的萧如乐道:“阿央要尝一尝么?”
萧如乐自然十分高兴,点头如捣蒜:“要的!”
黎枝枝又向裴言川和苏清商道了谢,让人取了干净的碗碟来,和萧如乐一起分食了两样点心。
裴言川原本没多想, 却听那杨珺饶有兴致地对苏清商道:“我还道苏公子只喝清粥呢, 却原来也好吃甜食啊?”
苏清商淡淡一笑, 道:“偶尔吃一次罢了。”
裴言川的心里起了嘀咕,只偶尔吃一次,你也拿出来推荐,他前些日子可是特意吃遍了燕回楼的点心,才挑到了这一例冰雪凉水荔枝膏,他有心想问问黎枝枝更喜欢哪一样,可又怕问出口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斤斤计较,故而闷闷不乐起来。
正在这时,忽闻黎枝枝笑着对他道:“这燕回楼的点心确实很好吃,今日还要多谢裴公子款待,我等才有机会能吃到这种美味佳肴。”
众人也纷纷称谢,裴言川的心情瞬间就变得欣喜,道:“你喜欢就好。”
他咧嘴一笑,脸颊处就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涡,瞧着倒有几分孩子气,黎枝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珺喝着茶,注意到了旁边的苏清商,那张清俊的面容上淡淡的,说不好是什么表情,她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觉得颇有意思。
吃罢饭,店伙计又捧了沏好的香茶和果品上来,众人吃着果子,一边闲谈,起初黎枝枝见杨慎颇为拘谨,只闷头喝茶,她略一思忖,便着意说些诗词歌赋的话题,如此一来,杨慎果然接得上话了,神色也变得从容自如起来,侃侃而谈,和方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看着他与苏棠语相谈甚欢,黎枝枝心中颇有些欣慰,只在旁边静静听着,间或给萧如乐递些果子吃,忽而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转头望去,见那人是裴言川,不禁含笑问道:“怎么了?”
裴言川像是吓了一跳,立即移开眼睛,低声支吾道:“没、没什么……”
他的态度显得不自然,黎枝枝心中隐约觉得古怪,却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因为从她认识裴言川开始,对方就一直是这样的,看起来有些莽撞大意,内里却又很害羞,还颇有正义感。
这些性格特质杂糅在一处,让黎枝枝看他和看萧如乐似的,如弟弟一般,便顺手给他也递了一枚杏子,笑道:“这个很甜,你也试试。”
裴言川愣了一下,下意识接了过去,却只是将杏子捏在手里,并没有立即吃,黎枝枝不知究竟,只以为他怕酸,便催促道:“尝尝呀,不酸的。”
裴言川便只好吃了一口,杏子多汁,入口酸甜,确实很好吃,只是有点可惜,他一边吃,一边默默心痛,这若是收起来带回去,用冰镇着,还能放上好几日呢。
正在这时,杨珺忽然问他道:“裴公子,这杏子酸么?”
裴言川得了心上人送的果子,心里正觉得甜滋滋的,闻言便道:“不酸,甜的。”
杨珺听了,便拈起一粒杏子,送到苏清商面前,笑嘻嘻地道:“那给苏公子也尝尝呐。”
彼时苏清商正在喝茶,闻言便听了动作,抬起眼,朝她看过来,神色淡淡的,道:“多谢杨姑娘的好意,苏某心领了。”
杨珺便笑了,她把杏子扔进嘴里,嚼了嚼,意味深长道:“噫,这个是酸的。”
苏清商忽然道:“苏某听说南疆气候炎热,盛产贡果,品类繁多,不知有没有一种传闻中的果子。”
杨珺好奇道:“什么?”
苏清商将茶盏放下,微微一笑,道:“传言古时候的鸟,皆能吐人言,十分聒噪,若不加以喝止,便能从早叫到晚,扰了菩萨清修,佛祖便让世间长出一种阿弥陀佛果,令其食之,从此往后,天下的鸟都只能啾啾喳喳,再不能吐人言了。”
杨珺听罢,先是一愣,尔后大笑起来,她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道:“世上果真有这种果子么?等我回南疆之后,一定派人去寻觅一番。”
不知不觉,便到了下午,玩了大半日,众人也都有些疲累了,萧如乐午后又有小睡的习惯,这会儿有些熬不住,打起呵欠来,黎枝枝便准备带她回去休息,遂提出了告辞。
一行人陆续出了雅间往外走,杨家姐弟落在了最后,杨珺用胳膊肘捅了捅弟弟,笑眯眯地道:“我看那位黎姑娘也很不错,模样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还很知情识趣,瞧着就是个聪明人,不知她有婚配了没有,回头派人打听打听。”
杨慎愣了一下,低声道:“我不……”
“你还想这美事儿呢?”杨珺冷笑一声:“那个苏姑娘你都拿不住,还想黎姑娘?”
被姐姐一通挤兑,杨慎也不生气,只道:“你打听人家做什么?”
杨珺把一枚李子抛起来又接住,微微眯起眼,漫不经心道:“问她肯不肯跟我回南疆啊。”
乍闻此言,杨慎面露些微的惊恐,立即劝道:“你别胡来,这里和南疆可不一样,那位黎姑娘是永宁长公主的义女,还是封了郡主的,你千万不要生事。”
杨珺看着前方那一道纤细的身影,少女正笑着和身边人说话,明眸弯如新月,天光自外面照进来,将她的侧颜勾勒得近乎完美,这一幕真是赏心悦目,杨珺笑嘻嘻道:“这么说来,她也算是我的妹妹了,岂不是亲上加亲啊。”
杨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
杨珺不以为意地掏了掏耳朵,斜睨他道:“什么时候轮得着你来管教我了?还是看好你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吧。”
正在这时,她感觉一道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遂转头望去,只见那是一个侍卫模样的青年,杨珺微微挑眉,两人对视片刻,徐听风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
时值七月中旬,京师甚是炎热,更不要说远在南方的娄阳了,这会儿太阳当空悬着,好似挂了一个火球似的,晒得人面上的皮都要掉了。
一座宅院的厅堂里,下人正在打着扇子,但是这风显然太过微弱,不足以驱散这盛夏的热度,巡抚郑德昌正负着手,不住来回踱步,不多时,他额上便渗出了汗,婢女连忙上前用湿帕子替他擦拭。
郑德昌正心烦意乱,一把抢过帕子,不耐烦地道:“滚滚,别来烦老爷。”
他又伸着脖子往厅外看了看,焦躁无比地道:“怎么还没回来?派人再去瞧瞧。”
正在这时,一个中年人进来了,郑德昌连忙走过去,道:“怎么样?打听到了?”
那中年人一张脸晒得通红,满头大汗,撩起袖子擦拭额头,气喘吁吁道:“打听到了,大人。”
郑德昌急忙问道:“都有哪些人?”
那中年人比了一只手,郑德昌惊疑道:“五个?都有谁?”
中年人又伸了另一只手,咽了咽口水,道:“大人,至少有十个,而且都是进去驿馆之后,就没再出来了。”
郑德昌的脸色彻底变了,怒道:“我不是吩咐了,让人看着他们吗?你们究竟是怎么做事的?!”
中年人叹道:“大人,时间太匆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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