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gus,你在看什么呢?」
少女——也就是lotte——她凑到站在桌子边看上去像是在发愣的augus身旁,怀中也抱着两本书。
两人洗完了碗以后并没有分开,而是一同上二楼打算去图书室稍微找些书看。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其实在还没被回收到设施之前,augus与lotte就是在同一个育幼院长大的,于某些方面而言,他们的确比起其他在设施中才认识的人来说,拥有更深的羈绊。
看着那双满溢清澈眼神的眼睛,augus原先心里的不安也有些淡去,嘴角微微扯动了些。
不过,还没等到他真正说出什么可以软化这样紧张气氛的话语前,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啊——!」
尖叫声似乎贯穿了整栋房子,lotte几乎是一瞬之间便认出那个声音是来自与她在设施中最常见到面,也在许多实验药品构筑的海洋里载浮载沉、苟延残喘的朋友——miriam。抱持着担忧的心情,两人也顾不得原本是想看什么书籍而来的目的,赶紧离开图书室。
一踏出房间便看见从楼梯上下来的abel、在同一层洗手间里的hyman,以及在几人路过从半掩的娱乐室门中看见而后被他们叫醒的dorothy。一行人下楼时正看见miriam带着惊慌失措的眼神与瘫软的身子在浴室对面的墙边挣扎,手在地面乱扒,似乎想要离开那个地方。
lotte毫不犹豫地走过去,augus稍微有些迟疑,但最终也跟上她的脚步。两个人一人一边将miriam扶起来的时候,也听见了正对着他们的门里传来一阵水声。augus抬起双眸望去便看见从那条没关紧的门缝中足以窥见里头被盛满水的浴缸正伸出一隻手臂,软软地垂掛在边缘,自然落下。
「刚、刚刚楼上的洗手间里有人,我就想下楼来上厕所,结果就看见……」
miriam的话语有些急促,带着惶恐。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augus重新转过视线扫向在场的五人,加上他自己,正好六人,浴室里的人是谁几乎已经不言而喻了。但他还是松手将miriam交给lotte照顾,正当他准备上前时才发觉有一个人也站到自己的身旁。
「abel……?」
「augus,我跟你一起。」
abel的声音听来有些颤抖,但眸子里的坚定也十分明显,augus虽然沉默但也还是点点头,率先伸手将那扇门扉完全敞开。
装饰着纯白磁砖的浴室墙面此刻或多或少都有看似被喷溅而上的水渍。地面湿滑,或许都是从已经盛满的浴缸中流出的。
而他们最在意的便是那名手的主人——「他」保持着双膝跪地、面朝下的姿势,而半身以上都像是被强迫般地浸泡在浴缸里,原本穿着的白衬衫已经无法遮掩「他」的躯体,若隐若现地透露底下的肤色,但现在没人有足够的心情去欣赏这副景色。
augus能够清楚地听见身旁人在深吸一口气后才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仍处开啟状态的水龙头拧紧,确定过abel此刻的状态还算冷静时augus才用双手环住缸中人双臂之下的地方,一施力便将「他」给拖了出来。
真正看清那张脸时,abel的脸色剎那间变得有些难看。
——hugh.clarence。
那个在刚醒来时带领大家统合着情况,算是稳定人心的存在,现在也不过是一具满溢着冷水的……尸体?
augus蹲下身向前倾,在hugh毫无起伏的胸膛听了一会,再伸出手覆上那早已僵硬的手掌,尝试着弯弯看他的手指,确定一切都已成定局之后才抬起头迎向abel那双看来还有些带着期许的眼神,而后、无情地摇了摇头。
噩耗被确定,abel稍微踉蹌地后退几步,像是不能接受一般地转过视线,后才扶着浴室的门板走出去。augus则是站起身来挽了挽袖子,伸出手在浴缸中摸索着把塞子拔掉,将水放乾。
不过他的视线在转回hugh的遗体之前,先看见了一样不应该出现在洗手檯之物——黑皮笔记本。在看出那是什么时,原本还勉强能保持淡定的他霎时也有些脸色惨白。
——被翻得有些杂乱,看起来像是被刻意丢弃在这里的。
augus伸出手拾起那本笔记本,并不是特别大本,使用衣物遮挡也完全不起眼。他犹豫了一下才将那本笔记藏在上衣之下,微凉的书皮紧贴着皮肤让人感觉有些不舒服,不过还在能忍受的范围。
而后将视线移向在地上那已经不会再睁开双眸漾着笑意的人,思量着还是弯下身将他的遗体坐起身来靠着墙壁,并且脱下自己的外套覆在其上。
做完这一切,augus才步伐有些沉重地离开浴室,外头的人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转过身握住门把,在缓慢的速度中看着hugh最后的身影,然后一点一滴地将门重新闔上。
「喀噠。」
augus将额头抵着已经不会再移动的门板,蓝眸缓缓闭上。
「可恶……」
◇
『听说聚合而成是多么可怜还可歌可泣的故事,谁说我们享有的是人生?亦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数也数不尽的悲惨遭遇……』
在昏暗的油灯微光中,隐约只能见着一名人影坐在书桌前像是在书写着甚么。復古的牛皮信纸带着些香气,与羽毛笔中挟带的墨水相益挥发,而那人书写出的字词却让人有些哀伤。
『纵然渴望率性而为,但周遭也不容许;即便得到了安定,但失去自由也是不争的事实……』
「啪噠。」
随着一声脆响,狭小的空间剎那明亮了起来。人影回过神,转头看向在房中唯一灯光开关的地方,另一个人站在那里。
「为什么不开灯?」
「哦……这样比较有感觉?」
似乎对那人的话语感到不知道如何反应,来人只是停顿了会,但最后仍然走过去,伸出手往那人的后脑打下去。被打的人只是「噢!」了一声,但也没有跟人计较,只是摸了摸后脑,把桌上的油灯熄灭。
「那么,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呢?你肯定想好策略了,应该开始跟我好好解释清楚了吧?」
「啊、对喔对喔……」
那人维持着坐在书桌前的姿势,稍微躬下身子拉开桌面下的抽屉,里头摆放的东西看来杂乱无章,但他却能准确地从中摸出一罐加压密封玻璃瓶装着的液体。那其中透明,看上去无色也无害的液体,来人似乎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安静看着他把玻璃瓶放在桌面上。
而后,那人又从抽屉中摸出了一条完全未拆封过的尖细针筒。
「你,该不会……」
「接下来的计划,我们需要那其中一个人才行,所以必须得让她从『这场表演』中下场才行……」
来人皱着眉头,似乎不太同意这种做法,但现在的局势对他们来说已经别无选择了。
「『hugh的死亡』或许对那些待在设施中安逸度日的人来说,肯定又会掀起一场风波吧?毕竟『那个人』是如此重视的……」
「呵、谁知道呢?真要我说的话,希望他们能够就此大乱,不要注意到剩下那六个人最好了。」
两人的视线同时看向桌上安然躺着的玻璃瓶,没有坐下的人眼神似乎黯淡了些。
「不对,真要说的话……谁不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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