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时,祝双双还捂着嘴笑说:“哦还有,要说谢晓云是个笨蛋呢,上次她不是听到我们在厕所里吐槽她们,所以才和我吵架嘛。她竟然没把这个原因告诉张美玉和周苓也,然后这两个人还以为是她故意针对我,又想偏袒她呢。我快笑死了,这群人怎么……”
“吱呀——”
通往环形走廊的门格外厚,门枢摩擦的声音也比寻常刺耳些。
周苓也推门进来,看了看被从内反锁的红木门,抬眸静静对上祝双双惊骇圆瞪的双眼。
“休息室是公用的,锁门要通报批评,你们自己去?”
通报批评的严重性让两人迅速回神,来不及思考她为什么在这儿,互看一眼后,女生一脸讨好地笑,“那个,周苓也同学,大家都是朋友,你能不能不说出去啊?”
“可以。”周苓也毫不犹豫答应,看着她们脸上浮现出的欣喜,指指斜角里的小探头,“上次休息室失窃,所以学校专门加了摄像头。”
根本用不着她去做这个恶人。
祝双双脸色“唰”地白了,眼泪当即滚了下来,染着哭腔说:“苓也,我……”
根本不等她把话说完,周苓也捡起桌角的水杯,可笑这两人光顾着说人小话,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房间里还有别人的东西,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她们就是这样目中无人的性格。
“如果是你们刚才的谈话内容,不好意思,另一扇门没关。祝双双,”周苓也走近几步,靠在祝双双耳边,想起电影里的恶魔低语,故意添加了点冷笑,“一周之内,搬出寝室。还有,人格侮辱,我们等你道歉。”
第14章 衬衫
自习室还没来多少人,淅淅索索的小动静时不时响起来。
看见周苓也回来,徐芝芝急忙说:“去这么久,我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然后察觉到她脸色不太对,伸出手摸了摸额头,“也不烫啊,脸怎么这么白?”
周苓也沉默几秒,转过身认真道:“芝芝,我今天有点事要办,要不我们改天再约吧?”
“什么事啊这么急?”徐芝芝嘀咕一句,她知道周苓也的脾气,要不是真遇到什么事,不会留她一个人待在这里。想了想,她也跟着把刚摆放好的书和电脑塞回背包,灿烂一笑,“那我跟你一起走吧,反正我来自习室就是想和你待一会儿。”
周苓也顿了一会儿,露出个苍白的笑,“好。下次你有时间再叫我。”
原本急速下坠的心像被藤蔓绊住,悬在半空,给她喘息的机会。
走到寝室楼下,周苓也看见谢晓云在操场一角做伸拉运动,就下去喊她,然后两人踱至香樟树冠最繁密处。
“晓云,上一次你和祝双双吵架是不是因为听到她和别人说话?”
周苓也就像生长在西南边陲里的一朵透明蘑菇,看似冷静温和的外表下,其实有最鲜明的性格。很多时候,她都近乎是一段关系里的附庸者,缺乏自己的态度,可当有人触及她的底线时,她又会明明白白袒露自己。
所以当谢晓云听到她对祝双双直呼其名的语气时,就明白她们之间经历了什么。
“嗯。”谢晓云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略显歉意,“我知道你和美玉希望寝室和谐,美玉也总说我脾气太直,所以我就只警告了祝双双。没想到……”
没想到对方不仅屡教不改,还得寸进尺。
“……”
周苓也沉下头,“我们不是要让你忍气吞声啊……祝双双不适合我们寝室,我已经让她一周内搬出去。”
“啊?”谢晓云有点反应不过来,“你对她说的?”
显然是没想到乖乖柔柔的周苓也会直接将人“驱逐出境”。
周苓也点点头,唇瓣抿了抿,郑重其事地说:“以后,有什么话都可以和我们说的。”
“……好。”
过去一学期里,大半的寝室生活都在谢晓云和祝双双的争吵以及调和中度过,以至于她们之间并不完全了解彼此。
也或者,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潜藏着更有生命力的能量,只是未到时辰,无法发掘。
走到寝室楼下时,谢晓云忽然停下来,羞赧地挠挠头,“苓也,我……有点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从操场到寝室楼下,她们之间存在着一段尴尬而自责的情绪,直到此时此刻,才因谢晓云的发问而打破。
女生之间的情绪波动总是很微妙,仿佛一个因子就影响了整个世界。
当晚,寝室三个人凑在一起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周苓也和谢晓云听到的内容大差不差,可见祝双双对她们积怨已深。
张美玉尤其愤懑,“我他妈长这么大,没见过比她还不要脸的人!”
谢晓云一反常态,没太失控,“确实,我估计,她得闹到辅导员那里去。”
“闹就闹呗。换寝室,反正辅导员也要问,本来就是这婆娘作妖。”
周苓也捧着保温杯,吹了口气,“要不我们先串一下口供?”
“噗——,咱无辜良民的话能叫口供吗?”张美玉乐得不行,“周娇娇同学,注意你的用词。”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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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波过后,一切的一切都黯然新生。
小提琴社团计划在五月中旬办一场草地音乐会,前期筹备、参演人员和表演曲目等等都得提上日程,今天的会议就是报名参演的。
社长拿着统计表给周苓也,“其实上次迎新会我就注意到你了,小提琴拉得真好。没想到后来你真的来了我们社团,我还以为高手都不屑于参加社团呢。”
周苓也腼腆笑笑,晶莹贝齿露出一角,“过得去而已。具体时间定了吗?”
“这就是你谦虚了。”社长跟着笑,“可能十几号吧,大家期中考试过了以后,就在东区操场中间的草地上,离你的寝室应该挺近的。”
“嗯,就在楼下。”周苓也翻了下日历,要么是12号,要么是19号,应该有时间。
在名字后的小方框里打了勾,社长喜上眉梢,“那你回去想想表演曲目。”
“好。”
会议结束时过了三点半,项目组的群里沸反盈天,于尧和谢杏欣所在的那一组提前完成工作量,一起约着出去庆祝开机大吉。
周苓也是后来才知道,于尧和谢杏欣是初恋,从高一就在一起,过完这个学期就满六年了。
其实大学校园里的情侣很多都是中学时期的心仪对象。
高中啊,是一群少年少女最热烈而灿烂的岁月,因为一些外力的因素,每个人都心动得堂而皇之又隐秘。
周苓也没有这样的经历,却在许许多多的青春电影里感受到人物的悸动。
可能,就是不一样的。
走到超市,周苓也手机突然响了。
来自昨天答应帮忙拍照片的学姐。
“抱歉,学妹,今天拍摄不是很顺利,照片的话……你现在有时间过来一趟吗?我把内存卡给你,你拿回去选完了再还到设备室吧。”
“好的。”
今天社团提前通知过不用带小提琴,周苓也不用回寝室奔波一趟。关灭手机,余光扫到校医院放在超市门口的感冒药广告。
前几天好像挺严重的,不知道好了没?
周苓也想起张美玉给她分析的原因,指腹在手机壳边缘压了下,抬步走进去。
一刻钟后,女孩儿提着个半满的塑料袋来到拍摄场地。
江城气候奇妙,四季切换只用一个夜晚的光景,上周的暴风雨就是入春的信号枪,嗡鸣声后,初春的气息纷至沓来。
今天气温飞升到十来度,正当午的时候还有些热。周苓也穿了浅粉色春款长裙,外罩一件米色针织开衫,颜色浅淡,气质干净,从老旧的过道下来,瞬间就吸引了视线。
肖诉今靠在扶梯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手机,飞快掠了眼女孩儿的方向,眼皮松松地撑着。
他旁边,李清扬踩着阶梯埋怨:“听内部消息说,赵心怡有个在学校当官的小舅,她这个角色就是靠关系得来的。难怪,今天就她这么点戏份,竟然还没过。”
二十来米远的平路上,秦霜站在一堆漆黑摄影机中间,剧本被她卷成纸筒,指着泣不成声的赵心怡高声训斥。
“我不管你家都有什么人,能拍就拍,不能拍就不要再来了!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肖诉今波澜不惊,“少八卦。”
侧身转向另一边,看见周苓也在和一个女生说话,关系很好,有说有笑。
过了没两分钟,她忽然抬起头,目光在空旷的阶梯平台上逡巡一圈,然后和人说了句什么,小跑着往这边来。
肖诉今转了圈手机,“嗖”地揣进兜里,“我去下洗手间。”
从洗手台出来,果然看见女孩儿背着身站在门前不远,头顶香樟树冠广展宽阔,凉凉的树荫衬得她露出的后脖颈皙白如雪。
听见脚步声,周苓也转过来,一小块树叶罅隙漏下的光斑盖在左脸颊,金光浅浅,仿若透明。
她仰头盯着肖诉今,顿了顿,“肖诉今学长,你感冒好了吗?”
肖诉今睫毛低压,看见她手里拎着的塑料袋,“还行。”而后咳了一声。
“哦,刚好我顺路买了点感冒药。”周苓也把装得满满当当的塑料袋递给他。
肖诉今今天穿的是演员衣服,雪白衬衣,宝蓝色学生领带,外套兜在臂弯,露出黑色的里衬,每一丝纤维都漫溢出清爽的少年感。
他弯了弯唇角,眼神似有若无地瞥向袋里,“这么多?今天超市跳楼大减价?”
周苓也噎了一下,红着耳尖“嗯”了声。
肖诉今爽朗一笑,莹白牙齿露了大半,“那就谢谢学妹关心。不过,我很好奇,真的顺路?”
在他印象里,她做什么事都有正当理由。
“是,学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刚好在超市。”她犹豫了下,说,“我回去又想了想,是我没传达清楚,上次不是集体活动,让你误会了,不好意思。”
看着女孩儿低下的发顶,柔顺的长发在光斑下如一匹淬金锦缎,肖诉今抬起手,却在距离还有一厘米时停住,蜷了蜷,勾住塑料袋接过。
他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什么,因为眼前这个人依旧懵懵懂懂,实在没有深究的趣味。
索性换了个话题。
“你说的学姐找你有事?”
“嗯,需要她帮我拍点照片。”
不知为何,她的耳尖更红了点。
然后肖诉今想起来,刚才和她说话的女生似乎在一个小时前找他拍了很多照片,说是项目需要,足足拍了几十张。
于是他恍然大悟道:“喔——,原来是你要我的照片。”
周苓也:“……”
“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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