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语辞非常满意这几天徐闻乖巧的表现:有事找她不会再不知轻重地用笔戳她、实在有解不出的题目去问他也不会再冷嘲热讽、上课也没有突然大声惊吓在思考的同学。
和冯南定的传闻也因为两人的冷处理而隐没下去。
路语辞每天都沉浸在题海之中,每天烦恼的是三餐吃什么?题目怎么做?
再十六岁时抗拒、排斥的一切,对如今的她来说,却是那样简单而幸福。
甚至因为过于幸福满足,而感到虚幻——这种幸福像手中的流沙,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流逝,变化潜伏在角落,随时等着扑上来。
果然,路语辞很快就在班主任的随堂突击考试中丢失了这种幸福。
金手指让她轻松顺畅地写完了数学考卷,但出分后老师凝重的神情让她知道结果又是反比。
回到十六岁的第不知道多少天,路语辞再次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
“最近学习感觉怎么样?”
年逾四十的班主任大腹便便,每次找学生谈话都习惯以宽容和善的笑容开场。
路语辞谨慎地点一点头,“还可以吧。”
但老师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他从办公桌上的一沓试卷里抽出路语辞的,把薄薄的一张卷子压在指腹下轻轻敲击。
“可以就是可以,怎么还那么不确定呢?”
路语辞低垂的目光触及试卷上鲜红的69(总分150),以为锤炼得当的脸皮仍止不住发热。
不管过去多少年,老师、分数这两样的压迫感依然熠熠生辉,让每一个在学校摸爬滚打过的人坐立难安。
路语辞无法直视自己的分数,虽然这个分数在她模糊的记忆里并不罕见,但是对于要求严格的班主任来说,这让他很难接受。
但是他依然努力维持着和善的笑,试图从更为轻松的角度对成绩大跌的学生旁敲侧击:“也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各有所长,大不了之后分班就选自己更擅长的。”
路语辞只有点头。
之后班主任又热心开导了她许多,但她的心神都牵在“分班”一事上,完全无暇顾及老师的谆谆教导了。
分班——
路语辞走出办公室还在想,这是多遥远的事了?上辈子我选了什么?
她这会儿已经感觉不到重回高中的简单和快乐,心头只余对“分班”的恐惧。
是啊,高中生确实不用为生存、为经济、为住房、为工作等等这些而发愁,但是学业这座大山也不容小觑。
甚至因为学生的世界过于简单,有时候反而放大了学业的压迫之感。
路语辞神游一般回到教室,却见原本围在宋怀一座位上的一圈人注意到她,登时如惊鸟四散逃开,于是那个在宋怀一手里摊开的、有些眼熟的黑色日记本便暴露出来。
路语辞盯着那个日记本,一些少女暗恋的心事在她脑中如电般闪过,那分明是——
她双目圆睁,健步如飞,一把从宋怀一手里夺过日记本,厉声质问道:“你从哪里拿的这个日记本?!”
宋怀一戴着眼镜,黑泠泠的眼中神色难辨。
他像是有一点不知所措,但语气与平时无二:“它突然出现在我的桌子上……”
路语辞脑瓜一阵阵地疼,她现在的感觉,说是羞耻倒更像是把柄落入敌人手中的紧张不安。
突然出现。
她想宋怀一应该不至于撒谎。日记本当时也是这样突然出现在她宿舍的储物柜里。
现在棘手的倒不是宋怀一,而是聚在一起凑热闹、发现了惊天大瓜的班上同学。
路语辞握紧手中的日记本,一言不发地回到自己的位置。
现在教室里的气氛很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
日记本的主人显然心情不佳,另一位当事人神色如常,感到压抑的倒是那些翻看了日记本、八卦之魂蠢蠢欲动的吃瓜群众。
他们小心翼翼地用眼神传递着“路语辞暗恋宋怀一”这个大瓜,枯燥的学习生活也因此而香甜起来。
路语辞自开学以来就一直是游离于班级之外的状态,在大家眼里,这个剪着利落短发的女生自带冷淡光环,不管是对男生还是女生,她都少有主动热情的时候。
在一群躁动活泼的高中生里,路语辞冷静得有些过分。
虽然她自己不觉得,还总认为徐闻才是那个目中无人、高傲自大的人,但其实她在同窗们眼中冷傲甚至不输徐闻。
这样一个人有一天突然被大家发现暗恋着班级里毫无交集的同学,这种反差感拉满的“新闻”自然是所有同学津津乐道、喜闻乐见的。
很快,这件事就传遍了整个年级。
对绯闻更为敏感的八卦专家们迅速串联起不久前路语辞和冯南定的传言。
一出狗血但精彩的高中生三角恋成为新的传闻趋势。
此事流传之广,甚至部分热衷活跃课堂氛围的老师都会时不时打趣路、宋二人。
路语辞一边在题海里呼救,一边对于愈演愈烈的三角恋传言头疼不已。
对于路语辞最近经历的一切,后桌的徐闻异常漠然。
他偶尔睡醒了,会以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路语辞,又像是担心自己会卷入她暧昧的传闻里、再也没有主动和路语辞说过话。
绯闻中心的路语辞无暇顾及徐闻,在所有传言奔向另一个恶意的极端之际,卢荔怒气冲冲地找她私下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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