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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说:“本来我也不该说病人隐私,但她家没人来过,电话打出去让他们来交住院费,他们接都不接,我们现在纯靠政府救济,你要是能联系到她家人,希望他们能快点把拖欠的住院费交上。”
    医生一番肺腑之言,随后把小洛的私人物件递给了靳凡。都是她住院前的随身物。靳凡看到一部碎屏的电话,借了医院招待间,去充电了。
    凉岁想走,走不了,就像跟班一样在靳凡身后。
    招待间面积小,窗户都没有,只有一套掉漆的木质桌椅。
    两分多钟,手机开机了,靳凡想都没想,直接输入0415。
    凉岁呆了,看呆了。
    小洛画板下端就有歪七扭八的0415,她病号服上也是这四个数字,但一路过来,看到庭院的其他病人,病号服上没这样的数字。就是说这数字不是医院给病人的编号,是小洛自己的执念。
    靳凡从小洛手机里找到酒盖的电话,翻了他们所有微信聊天记录,看到了酒盖的真名,还有他的老家。
    他用自己的手机拍照、视频,保留证据,把小洛的手机还给医生,离开了,跟凉岁就此分开。
    他开车返程时,给仲川打去。
    电话接通后,背景嘈杂,全是骂声,他知道是什么声音,不好奇,直接问:“怎么样?”
    “嘴特别硬。”仲川啐口痰。
    靳凡很平静:“把电话给他。”
    随后手机到了刘广杰的手上,他求饶道:“靳哥,我真不认识他,之前他们让我给你这边施压,打来的时候没有主叫号码,肯定是用的境外拨号,我怎么知道……”
    当时胡江海现身,除了侯勇这边有线索,再就是刘广杰,他当时以为靳凡得罪了谁,还扣了小脏辫他们几个。
    靳凡听着电话那头小脏辫的骂声,他们这回应该能把上回憋得气讨回来了。他继续对刘广杰说:“我老婆被绑架了,要是她不能安然回来,我就拉着你,咱们一块儿给她陪葬。”
    “靳哥……”刘广杰颤抖了,他怕,他知道靳凡说得出就做得到。
    “你考虑好,然后再打回来。”
    靳凡说完,叫仲川接电话,仲川把手机拿走,走到一边:“老大。”
    “你告诉刘广杰,他有多少条罪名他心里清楚,这个案子会从根儿上开始起,他早配合,还能争取宽大处理。”靳凡说。
    仲川点头:“好。”
    电话挂断,靳凡靠在头枕,闭上眼。
    他一直强迫自己睡觉,一直睡不着,这样太耗损身体了,他知道,可是林羌还没找到,他每根神经都放松不下来,他也没有办法。
    他还不能太想她,太想她就很紧绷,太紧绷就感到乏力,就难受。
    不到一分钟,电话回过来了,刘广杰说了实话:“老猫,他之前过来找我,说有个活儿,问我干不干,我一听钱不少,就答应了,之后就接到了这个境外的电话,让我把你约到柏泉饭店1213。”
    老猫是燕水隔壁斛州太康市公安厅原先的干部,因为私带违禁品进去了几年,出来后一直倒腾药品,北边几省的药厂他都有关系。
    靳凡知道了,一通电话打给了孟真,要找老猫。
    孟真原先在纪委任职,老猫这个案子他经过手,听靳凡语气很急,具体也没问,很快帮他联系上。
    靳凡说时间很紧,事后会登门解释。孟真早能理解,让他先办事。
    随后靳凡跟老猫通了电话,老猫为人谨慎多疑,虽说是孟真牵线不得不卖这个面子。但靳凡是谁,靳凡为什么找他,他大概知道,不得不小心一点。
    此时已经一点二十分,专案组的电话靳凡一个都没再接,他没那么多时间了,开门见山:“我现在就一个人,我要见胡江海。”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后,老猫笑了:“我没懂,大兄弟,你见谁?”
    靳凡说:“你直接跟胡江海说,丁阳璞跟公安部打招呼了,现在成立了专案组来查他。我给专案组提供了侯勇这条线索,但没有提刘广杰。”
    又是一阵沉默,老猫说:“听不懂。”
    “我知道他在给境外某势力办事,如果西南战区和公安部合作展开军事行动剿灭这个团伙,对方一定放弃他。”靳凡说。
    “然后呢?”老猫的语气稍有变化。
    靳凡手扶住方向盘,盯着前方青白混浊的雨景:“你带我去见他,我救他的命。”
    晚,六点半。
    曹荭儿子烧得厉害,曹荭哭得眼都睁不开了,还又累又饿,开始出现幻觉。她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风池和百会两个穴位被掐成了紫红色。
    她濒临崩溃,只有一丝理智残存,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
    林羌环顾四周,荒芜阴森,纯等死的地方,心下一定,不再等了,站起来,回头冲曹荭伸手:“来!”
    月光微弱,曹荭只能看到林羌的轮廓:“你要干什么?”
    林羌没说话,拉着她就要往外走,脚链让他们缓慢,快一分钟才到楼梯口,正要跳下一级台阶,楼下一道强光照上来,像是手电筒,随后听到粗鲁一声:“你!干什么!”
    林羌回:“我朋友孩子发烧了,能不能跟你们人说一声,拿一点退烧药来,再拿瓶水!”
    “没有!给我老实着!”
    她又说:“不管谁让你看着我们,肯定有一句别让我们死了。等我们家孩子真的烧坏了,我保证你们什么都拿不到!”
    手电筒还照着他们,他们还是睁不开眼,却听不到那人再说话了。
    过了会儿,强光没了,那人走了。
    曹荭问林羌:“我们要这时候走吗?”她觉得不现实,绑匪们肯定在下边等着他们仨。
    林羌说:“我要东西。”
    果然没几分钟,就有一个人上来送了一趟药和水,还有一袋面包和两个生鸡蛋。
    林羌帮曹荭拧开水,挪到了窗口,也不是没月亮,天竟然这么黑。
    曹荭给孩子吃了点东西,喝了药,拿外套给他盖好,也挪到窗前,把剩下的食物和水给她:“吃点东西吧。”
    林羌接过来,一分为二,给了曹荭一半,然后大口咬着面包,喝一大口水,以防噎住。
    她没让,她得吃东西。
    曹荭渐渐变了语气,原先同事间的恭敬好像没了,本就稀薄的友谊更少了:“以前有人跟我说你当过兵,我一点不信。我们老家村子营房那边的女兵,跟你一点不一样。”
    林羌嘴里被填得满当,就没说话。
    “现在有点信了。”曹荭看着外边一片废墟,又问:“你说这到底是哪儿?”
    “壤南。”
    “壤南?”
    “刚那人说的是方言。”林羌之前正好因为靳凡了解过西南几省,虽然了解不多,只能确定大方位,但既然要把他们绑到西南,那就是要在靳凡原先的驻营地跟他交易。
    原稳州军区特战旅就驻扎在壤南。
    第三十七章
    下午,七点二十一分。老猫发给靳凡一个地址,壤南荆谷别墅107幢322号。
    八点零七分,靳凡进入这幢别墅的庭院。
    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就是会让人眼花缭乱,但如果周围别墅都是这个配置,它又会毫不起眼,十分隐蔽。
    靳凡进门后,站在楼下大厅,等待许久,胡江海这尊“佛爷”才慢腾腾地走下来,看上去并不紧张,或者说他不以为大祸临头。
    胡江海上次见靳凡,靳凡是主人,他没调查清楚靳凡为什么突然这么恨他,又唐突又匆忙,难免慌张。这次是靳凡找上他,他已经清楚靳凡为什么知道他关闭闸门的事,也控制住了黄麦,就显得从容了很多。
    他要亲自给靳凡烹茶,靳凡拒绝了,手机拆卡,往桌上一放:“免了这些没用的,把我家人放了,我把军警两方的部署告诉你。”
    胡江海门口有检测器,室内有屏蔽器,靳凡录不了音,也无法跟外边联系,他一点也不担心,笑道:“你在我手边被我培养了那么多年,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沟壑吗?如果真像你说的,我跑了,你还能活着吗?泄露机密,你敢吗?”
    “你绑我家人不就是知道我为了她什么都干?现在问我这些不觉得矛盾?泄露机密是死罪,我帮你在国内建网点买卖器官就不是死罪?”
    “谁跟你说我绑了你的家人?”
    靳凡也不兜圈子,拿起手机,翻出还热乎的照片,再放上桌:“你当时来癸县找我,事先找过老猫,让老猫去找刘广杰。这说得过去,老猫以前在机关里,现在又有那么多药厂资源,你们志同道合,有交情正常。但你怎么会找只是个二流子的酒盖?”
    胡江海没拿起他的手机,但有垂眼,他看到了屏幕上的内容。
    “酒盖本名徐寄明,稳州济仓人。”靳凡说:“熟吗?你原先有个女人叫徐琼,也是稳州济仓的。”
    胡江海笑容消失。
    靳凡笑了:“怕了?你会吗?你进去不就是家务事没处理好被原配举报了?”
    胡江海也算经历过事的,什么都能接受,语气未变:“就算他是我儿子,我看他过得不好,就想用他,把他带上道,你理解不了?有什么好说的?还是你觉得你能用他威胁我?”
    “我没你那么孙子,对家人下手。”靳凡下一句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一点:“即便徐琼瞒着你生下儿子,以此要挟你,当年你也还是在出事前把她送走了。要不是万不得已,你怎么忍心把你们俩的儿子牵扯进来。你没人了,前副司令员,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落魄。”
    胡江海凝眸,紧盯住他。
    “我要是说错了你,你不会在听到老猫转述后就答应见面了。”靳凡说:“因为卡鲁是别人击毙的,而你为这个“别人”所用,你知道器官买卖做不成他会让你死,所以即便风险大,你也要绑我家人,就为了拉我下水。但你也知道这法子有隐患,万一我放弃原则,刷脸把事闹大,你必然成为“别人”的弃子,到时你还是会死。”
    胡江海被他说中了,但不会按照他给出的路往下走:“我把你家人放了,你把军警两方的部署告诉我,我顶多是从中摸索一条求生之道,苟活下来。但你要知道我再次犯险是为东山再起。你这是不平等条约,我跟你签不了,大不了我再死一回,但有你家人陪着我,我觉得挺值的。”
    到这时候,胡江海已经顾不得维持文人风骨的人设了,像极一条为了肉骨头撒泼打滚的狗。
    “而且说到底,军警会出动,不是你一手促成的吗?”胡江海淡然目光有看透一切的气势:“你先堵我的路,再来当救世主。我们第17集 团军特战旅连长,你可越来越有本事了。”
    靳凡无所谓:“我竭尽全力救她,救不了就去陪她。你知道我这身子骨也没几天活了。”
    胡江海喉咙慢慢收紧了。
    靳凡是在跟他比谁能豁得出去。这个人料定了他弄出这些事,就是不想再像孙子一样活着,自然没那么豁得出去。
    两人陷入漫长的沉默的对峙中。
    晚,八点三十分。
    专案组晚了靳凡一步,靳凡先去了冰厂,等他们去时,这条线索已经被胡江海方面打点过了,但如果他们以为专案组就无路可走了,那真是愚蠢至极。
    会议室里,没人质疑靳凡为什么越过专案组私下联系涉案人员,全都在专注另一个突破口——
    松江区地毯式搜索进度。
    一旦确定人质方位,马不停蹄展开营救。
    晚,八点五十分。
    曹荭儿子退烧了,但喉咙还干疼,吃了药又睡去了。她就没那么好运了,两条股骨疼得不行,忍不住颤抖着呻吟。
    林羌要药,他们不给,要水也不给了,还骂他们矫情事多,以为在住酒店。
    最后一次绑匪上来,当着林羌、曹荭的面,把两瓶水拧开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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