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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午后,魏芷梨被爷爷派去隔壁镇跑腿。
    老旧的公车摇摇晃晃,微风自车窗缝隙吹进,拂过脸上带着微凉,与车内的温度巧妙地获得平衡,引得乘客们昏昏欲睡。
    约莫过去二十分鐘,公车终于在隔壁镇外的站牌前停下,魏芷梨提着东西下车,循着记忆找到爷爷的故交张爷爷家巷子外的那间麵包店。
    麵包店无论是外观还是内里摆设都与印象无二,连柜檯后坐着的老闆娘也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大概这是老旧城镇的好处之一,发展变化缓慢,几年前才见过的人事物,几年后他们依旧在这里。
    她客气地衝恰好向店外看来与她微笑示意的老闆娘点头,转入一旁的小巷子,目光在内里各个门牌上逡巡。
    一步步往内走时,身后的大街上隐约传来追赶声,魏芷梨驻足听了一阵,确认脚步声渐远、没有转进这条巷子来,便又事不关己地继续往里走。
    把东西顺利交到张爷爷手中后,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确认时间,盘算着下一班公车进站时刻,决定找家书店看看书,打发一下时间。
    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一段距离之后,果见书店老旧的招牌在风中摇摇欲坠。
    几年前来时是这样,几年后依旧,老旧城镇在不坏得彻底就不修缮这方面,也勉强能算是特色了吧。魏芷梨在心中暗暗吐槽。
    随着与书店的距离拉近,隐约地,几道脏话声伴随着击打声在耳旁逐渐清晰。
    想起不久前听见的追赶声,她下意识放轻脚步,想着要轻且快地通过,途经巷口时,却被一道微弱却熟悉的嗤笑声给吸引了注意力。
    她小心地以眼角馀光向内偷瞧,里头那被按在墙上揍的人的侧脸,近来看得多了,哪怕此刻布满瘀青伤痕,她也能轻易认出。
    一边往前走,一边抓紧时间悄悄打量其他人,她赫然发现竟无一不是曾经见过的面孔。
    她对自己的记性一向有自信,儘管只见过几面,她也能确定那群围着乔新楷,把他按在墙上揍的,是她曾在余嘉皓身边见过几次的无业青年们,而这伙人一直就有个曾把人打到半身不遂的传言流传在镇上孩子们之间。
    这不关她的事。她在心中暗道,面无表情地往前走,却是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痛呼声,随后又很快被掩去,估计是被堵住了嘴。
    魏芷梨于是抬脚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在心中自我说服。
    他帮她们本来就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做的,她们没有向他求救,所以就算现在被人找麻烦,也不该是她来想办法,他身手这么好都被按着打了,要是被那伙人知道她参与进去,她有几条命够他们打的?再说了,她爷爷把她当心肝宝贝,她要是有个什么万一——
    可去他的吧。
    暗骂了一句脏话,将至书店门前,魏芷梨脚下方向一转,转进了书店与隔壁超商的防火巷中,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按下警局电话。
    正式拨通前,她再一次犹豫。
    她无法确信刚才她以馀光打量那伙人时,他们之中是否有谁也从馀光瞧见她的经过,这通电话一但拨出去,便是将自己置于风险之中。
    打还是不打?
    牙齿轻咬下唇,感觉额上都出了层汗,魏芷梨一时陷入两难。
    她爷爷捨不得她受伤,乔新楷的爸妈又何尝不心疼。
    魏芷梨无法想像,一但她今天漠视了,稍晚的时候又或是明天从别人口中得知乔新楷有任何不好的下场,她会不会感到愧疚。
    这事是不关她的事,可他帮过她们也是事实,他的好意最终换来的如果只有冷眼,那她与她所厌恶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
    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魏芷梨回首张望了下,确认附近没人,很快将电话拨通,并赶在对方开口询问之前,轻且快的把地点与现场清况说给对方听。
    掛断电话后,她没敢大意,随手把通联记录删除,又在原地待了一下,再次确定外头没人,才故作自然地走出防火巷,转进书店,找了处既能瞧见外头情况,又能恰好将自己身子掩在书架之后的位置,为避免老闆怀疑,她还拿起书来假装看得认真,实则目光一直流连在外。
    镇子不大,警察来得很快,巷内的人听到警哨声后纷纷逃窜,有几个连忙追赶上去,留下两人将鼻青脸肿的乔新楷搀扶而出,带上警车。
    直到警车开远,魏芷梨方将心神放回书上,待时间差不多,她也没赶在店里买书,顶着老闆不太高兴的目光低着头前往公车站。
    一边走,她也没完全安下心来,深怕那伙人其实有注意到她,正在某个地方等着与她算帐。
    好在不过是她多想,来往的人虽不算太多,也甚少只有她一人的时候,她一路平安地抵达家中,终于彻底放心下来。
    安然无恙地度过馀下的周末假期,周一早晨醒来时,魏芷梨已经将这事给忘的差不多了。
    按着平时的步调刷牙洗脸,她在餐桌前陪着爷爷用过早餐,背上书包、与爷爷告别后,伸手推门而出。
    门一开,就见乔新楷等在门外,衝她笑。
    心里疑惑,她却没急着问,而是先打量了下他的伤势。
    脸上的伤看起来并无大碍,嘴角与额头各贴着一块ok绷,眼角处的瘀青不太明显,颈侧有道小疤痕。
    怕打量太久被他发现,她很快收回目光,一边关门一边问他:「你在这干嘛?」
    乔新楷看了下四周,微低头凑近她,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说了句:「昨天是你帮我的吧。」
    这话听上去不似猜测,倒更像是肯定。
    心脏猛跳了一下,魏芷梨努力维持面部神情,面无表情地扭头看他。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乔新楷笑了下,「那我明天再问你。」
    神经病。
    衝他翻了个白眼,魏芷梨懒得再与他说话,转身走向安沐若家,熟门熟路地推开大门,独自走了进去喊人上学。
    她本以为乔新楷不过是在发神经,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没成想,乔新楷居然说到做到,自那以后,总在没有其他人注意到的时候,问她相同的话,好像只要她不承认,他就会永远问下去。
    起初魏芷梨只是为明哲保身,秉持着少一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的原则,不只没告诉乔新楷,连安沐若她也没说。可被他缠的久了,甚少起逆反心态的她难得起了一次,他越是问,她就越是不告诉他,把这当作应该死守的秘密,死死地封在她体内,任他怎么变着法子问,她都不说。
    而乔新楷就像与她槓上似地,从一天问一次变成两次,最后索性逮着机会就问,成天在她身边打转,频频引来其他同学侧目。
    安沐若问过她一次,她回答得很不客气,以「他神经病」四字总结,也没想说点过程。
    察觉出她并不想细说,安沐若便没再问,只在乔新楷每回凑近时,自动远离给出他俩距离。
    如此一来一往中,他们之间的对话也不再侷限相同问题上,能说的话在不自觉中变多,先前魏芷梨还信誓旦旦绝不与他深交,却在这过程中,逐渐把心也交託出去。
    她始终记得那一天,值日后的空教室,安沐若独自去倒垃圾,留她一人整理黑板。
    一片寂静中,乔新楷的声音突然入耳,往旁望去,他正倚着门框而站,笑得痞里痞气。
    「我问你个问题啊。」
    她见怪不怪,转了身继续擦黑板。「你烦不烦啊?」
    「今天不一样。」声音逐渐变近,大手覆上她拿着板擦的手,她惊得转身看她,却一眼望进他温柔似水的目光中。「你先听我问完,要是发现是同个问题,我让你打。」
    魏芷梨轻哼一声,缓缓将手从他掌心下抽回,「那你问吧。」
    见她答应,乔新楷深呼吸了一口气,歛起笑,少见的展露出正经的模样,沉着嗓,字字清晰地问她:「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回应他的不是魏芷梨的好或不好,而是因为惊愕而来不及手回的手,就这么啪地一声,打在他手臂上。
    乔新楷当真是委屈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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