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七皇子不是,他们摁死他不费吹灰之力。若他是,他这个君父必然暗中保护,当那些人感觉到了阻力,就会更加疯狂地针对他。
不知鹿死谁手的时候,那些人只会彼此攻伐争得你死我活。
但当他们知道自己都没机会的时候,却会拧成一股绳,先除掉最大的对手。
若真闹成这样,就算是嘉佑帝自己也没有把握能护柔妃母子安危。
他忌惮地盯着李洵:
“你在威胁朕?”
最可怕的是,这威胁的分寸拿捏得如此精准。
李洵温和笑道:
“儿臣不敢。只是有些事情想和父皇商量。”
嘉佑帝冷笑了一声,语气森寒:
“这世上最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李洵依旧笑容不变:
“儿臣并非鲁莽之辈,若儿臣因此回不去了,自然也会拉着父皇最在意的人陪葬的。”
嘉佑帝眯眼看着这个儿子,眼中的杀意越发浓重。
龙章凤姿风轻云淡,即使是跪着,也丝毫不显势弱。
究竟是什么时候,这个明明只是用来做靶子的孩子,竟然成长到如此地步,竟敢面不改色地捏住把柄来威胁他。
而且,看他的姿态,敢来他面前说这番话,明显做足了后手的。
沉默好半晌,嘉佑帝道:
“你想要什么?”
李洵道:
“儿臣只要父皇答应我一件事,收回小七和亲的旨意,让儿臣把她留在身边照料。”
“不可能!旨意已下,绝无更改。”
嘉佑帝毫不犹豫地拒绝。
李洵不以为意。
旨意是人下的,只要想改,哪里会想不到办法呢。即使困难些,也不是没有解决途径。
他面不改色地继续道:
“父皇,我还没说完呢。只要您肯答应儿臣这个条件,儿臣便从此退出储位之争,自领三千护卫封邑北地,再不回京城。您觉得如何?”
这是他养病的这两天里早就盘算好的。
以目前的局势,困于京城,永远都是刀板上的肉。
就如那吏部侍郎卢炳聪,哪怕先前爬得再高,掌握着天下官员调拨考评的权力又如何。皇帝要杀他,也仅仅只需要铡刀一放。
去了皇帝掌控力薄弱的北地,才可以天高任鸟飞。
结合原主脑海中的信息,又查了不少书籍地图印证,他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就是他后世的世界,只是建立的国家不同。所以,北地大有可为。
嘉佑帝万万没想到,他竟会提出这样一个条件。
惊诧之后,便是满腹狐疑。
第5章
当今朝堂,大皇子党势力与太子党旗鼓相当。在一般人看来,李洵距离储位仅仅是一步之遥。
易地而处,哪怕知道君父或许有别的打算,他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放弃。
因为郡王与储位那是天壤之别。
按照大启祖制,为了不让宗亲食禄对国库造成太大负担,皇子们在皇帝去世后,若是没有差事,是要被派往封地的。
当然,在这之前能得到什么爵位就各凭本事了。有的还是光头皇子的,要是没得罪继任者,也能得到加恩。
而皇子们的爵位,在其去世后,若生前没有特殊功勋,其后代便只能降爵而袭。
说是有立功的机会,可皇帝身边多的是跳出来表现的人,一旦被遣出京城,远离了帝王,谁又还能记得一个上代皇子呢。
所以,若非犯了重大错误,皇子们是绝不会在其父在位时被派遣到封地的。
“为了一个妹妹,做出如此牺牲?李洵,你在打什么主意?”
嘉佑帝审视地盯着李洵,一双利目中满是猜忌。
见他不信,李洵也不多费口舌,只道:
“父皇,不是每一个人都喜好争斗,这么多年,我已经累了。”
嘉佑帝是否全信不重要,因为只要他能从这件事里获得充足的好处,他就会答应。
毕竟,只要他一走,大皇子党群龙无首,便需要寻找新的靠山。
有什么比当朝皇帝的大腿还要粗的呢。
只要皇帝表现出这个意思,他相信必然会有许多人争先恐后地靠上去。这样,倒也可以避免比原著中更多的流血牺牲。
他能想到这些,嘉佑帝自然也会想到。
所以,没过多久,嘉佑帝就道:
“阿洵,你这又要封地又要妹妹,可是两个条件。”
李洵微笑温润:
“父皇若是觉得不划算,就当儿臣没提也行。”
嘉佑帝心中一窒,深恨李洵有恃无恐的嚣张,面上的神情却温和下来:
“也罢,既然你已经厌倦了如今的生活,为父便成全你。”
“只是,朕若贸然下旨令你封邑去北地,恐怕会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
李洵善解人意地道:
“父皇放心,儿臣会自己上折子。”
嘉佑帝审视地盯着他许久。
北地苦寒,几乎没什么产出,还经常遭到北戎部落的侵袭,可以说是朝中人人避之不及的地方。
他为什么要去那里,还要带走三千兵马。
北地边关数城,每城数万大军,都挡不住悍勇的草原游牧骑兵,三千人能起什么作用。
他不是傻子,既然要封地,为什么不要更富庶安全的地方?
这个儿子,到底在图谋什么?他竟是看不透。
最终,嘉佑帝只能冰冷地警告道:
“若朕发现你违背承诺,就别怪朕不念父子之情。”
李洵淡定地答应下来,躬身行礼道:
“父皇放心。既然此事已经说定,那儿臣就告退了。”
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嘉佑帝一个人在御案前坐了一刻钟,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阴沉。
李洵这逆子威胁他就罢了,更可恶的是,他竟然敢朝柔妃和七皇子伸手,这完全是在碰触他的逆鳞。
偏偏投鼠忌器,他不知道李洵掌握了什么筹码,不能拿他最珍视的存在去赌。
哪怕猜不透他的意图,也不得不同意他的条件,放他远走高飞。
除了登基之初,他已经很久没这么憋屈过了。
一个靶子,一个棋子,他竟然敢!
嘉佑帝双拳捏得死死的,克制了许久,方才压下心中奔腾的杀意。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已经忍过了很多次,这一次也不能冲动行事。
*
走出宫门,郡王府的随从早早在那里牵着马等候着,一见李洵便迎上来:
“殿下,咱们回府吗?”
李洵刚想说,去庄子上。
他打算去看看原主留下的王府护卫军。
按照大启祖制,作为郡王他有一千护卫军,这些军队一半是他自己养,一半是国库出银子。
将来去封地的时候,这些护卫军便是他的全部班底。
但为了不威胁到京城的安全,在去封地之前,真正能进京护卫王府的只有两百人,其他的都只能留在庄子上。
许多有爵位的皇子,大多数都选择了裁军。
没别的原因,平时那么多年都用不到,却还要花费许多钱去养,实在是太浪费了。
也就原主表面上比较得皇帝宠爱,不缺钱,暂时还养着。
而且,原主也是个比较有志向的人,不仅好好养着这只军队,还时常去操练。
这一千人,是他此去北地的最大依仗,他需要亲自去看看。
跨上马,正要走,却不期然想到早上他出门时,李明婉小姑娘早早就守在他院子门口,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的样子。
前世无牵无挂惯了,现在突然有了个亲人,干什么都有人担心他,还真是不习惯啊。
这样想着,李洵眼中却有了些许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