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月却简直比他还要熟门熟路,一落座,便开始麻溜报菜单道:“虾仁饺,今儿个有没有虾仁饺,对了,对了,还有水晶馄饨,还有芙蓉酥,烫皮春卷,还有冰镇豆腐花——”
姜明月一边报一边恨不得流出口水来。
无他,安阳郡主这儿的吃食,全部精致可口,都是她的最爱,甚至好些她吃都没吃过,就拿一道水晶馄饨来说吧,旁处的馄饨都是大大一碗,厚厚的皮,瘪瘪的馅儿,可安阳郡主这儿的水晶馄饨,皮儿薄得宛若蝉翼,馅儿不厚,却也不薄,小小的一枚,入口即化,一入嘴,恨不能将舌儿都一并给吞进去。
关键是,她每一碟只有三个,三个馄饨还没来得及尽兴,便顺着喉咙滑进肚子里了。
姜明月还巴巴想吃来着,然而安阳郡主的侍女们却说,每碗只有三个,因食材稀缺,每十日才供奉一回,再想吃,便得等到十日后了。
因为郡主的厨子是宫里来的御厨。
每十日的菜谱都不能重叠。
故而,光是为了这一口馄饨,姜明月都嘴馋巴巴盼了十日,更甭提旁的了。
却不想,早膳方一上上来,上的第一道是虾仁饺,姜明月双眼亮晶晶的,还未来得及动筷子,对面的无忧哥哥竟先一步,主动将第一只虾仁饺夹着放入了安阳的碟子里。
一大早的,便当着她的面撒起了狗粮。
忽而觉得眼前的美食,都没有那么香了。
郡主被人伺候习惯了,只面不改色的夹起小口小口食用了起来。
她动作优雅,并没有因为是丈夫的“侍奉”便受宠若惊,只泰然处之般优雅进食。
夫妻二人用膳时都没有说话。
不过,敏锐的姜明月却隐隐察觉出二人之间的相处好似与以往有些不同。
具体哪处不同,她也说不上来,横竖,是不同了。
并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只觉得今日的郡主比往日更要夺目光彩了些,脸红扑扑的,白里透红,比红苹果还好看,像是擦了这世上最美的胭脂,只觉得往日里安阳郡主浑身像是镀了一层金光似的,简直闪瞎人的眼,今日,却觉得这枚光芒柔和了几分,却更要闪耀了几分。
姜明月眼珠子滴溜溜直乱转着,直到,不多时,忽令她发现了稀奇的一幕,一时,指着安阳的脖颈道:“呀,郡主,你这无恙居怕不是遭了虫子,不干净罢,你瞧,你脖子上是不是被虫子咬了,怎么红了一大片!”
姜明月一脸诧异的说着。
边说还边一脸好奇的起了身,想要关切般过去亲自查看。
安阳却不明所以,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
然而她的视线被遮挡住了,什么也看不到。
一旁的顾青山顺势看了去,瞥见到安阳脖子上的那片红梅时,双眼瞬间幽暗,下一刻瞬间缓过了神来,立马抬手伸过去,将安阳一侧衣襟拉拢紧了,紧紧遮住了那枚潮红,这才低咳了一声,冲着姜明月淡淡道:“坐回去。”
姜明月还想再凑。
顾青山板起了脸。
姜明月立马缩了回去,嘴里小声嘀咕道:“哼,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有什么不能看的。”
话一落,安阳愣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姜明月嘴里的遭了虫子以及见不得人的东西是什么意思,瞬间,脸骤然阵阵开了裂,她好不容易端起的郡主威仪,险些在这一刻彻底破了功。
一时,一个恶狠狠地眼神直径朝着身侧剜了去。
忍了一整个早上的火气,终于忍不住要一簇一簇往外冒了。
顾青山察觉到屋内气温缓缓上升,一时摸了摸鼻子,半晌,只“殷勤”般,再度举起筷子,夹了一枚虾仁饺放在了安阳的碟子里。
敢问上苍,不知,这个,可降火否?
作者有话说:
。
第36章
话说, 用过早膳后,顾青山直接去了衙门。
回府近俩月来,头一回越过了早起的练武场,惹得正要排队跟他较量的一众亲卫们一个个抓耳挠腮, 长吁短叹了起来。
“哎, 好不容易轮到我今日跟少主切磋了, 我可是足足排了半个多月的队, 打败了几十个兄弟们,才头一回争得到这个机会的, 怎地好端端的, 少主今日……怎就偏生起晚了呢?”
话说练武场内, 跃跃欲试的万猴已兴奋了一整夜, 却不想, 得知少主今日竟不来练武场了,而是直接去了衙门后, 瞬间如同泄了气的河豚似的, 垂头丧气着。
原来,每月月底, 全府八百府兵可相护较量, 再结合平日表现优异者, 取前三十, 每日可有一人上练武场同少主较量的机会。
少主的武功由大帅亲授,又曾亲赴北疆,在军营中历练了好几年, 如今虽去当了文官, 然而功夫却丝毫不曾落下, 整个将军府内, 无一对手。
将军府的府兵,各个精兵良将,男人堆里,用拳头说话,他一路过关斩将,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得到少主的指点,简直亢奋不已,为此,昨儿个一宿没睡,却不想,好不容易盼得来的美梦落了空,一时闷闷不乐。
“你个小毛孩儿,这就不懂了罢。”这时,年长的王五凑了过来,笑话他道:“少主都成亲了,哪儿还顾得上你,日后这练武场怕不得日日缺席咯。”
王五幽幽感叹着。
“啊?这是为啥?”
万猴一脸疑惑不解。
“哎,蒋三,你过来给他说道说道,你也是刚成亲的,你来说说,少主为何今日缺席了练武场啊!”
王五打趣的将远处蒋三唤了来,无故被点了名的蒋三瞬间脸胀红了一片,一时惹得周遭十数个大老粗们纷纷哈哈大笑了起来。
万猴反应过了过来,道:“你是说少主起晚了是因为……因为郡主?”万猴挠了挠耳朵,一时有些不解道:“可外头不都传言着,少主不喜那郡主么?”
万猴一脸大惑不解的探问着。
“放屁,郡主那天人似的仙貌,又有哪个男人会不喜呢?”王五吹胡子瞪眼反驳着,半晌,又嘿嘿打趣着,道:“其实想知道少主喜不喜欢郡主,倒也不难辨别,日后只需看少主早起起不起得来,咱们往后还有没有早起跟少主较量的机会,这不就瞧出来了么,也就你个傻小子,还试图跟人郡主抢人呢,傻不愣登的!”
练武场内,因少主头一回缺席,而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哄不已。
衙门内,顾青山一入内,便开始着手处理公务,处理公务之前,他单独将将军府的暗卫苏屠带回了衙门召见。
“属下在头一年第二封密函中,已向少主详禀了当年舆情,不过后来在少主的回信中,见少主未曾提及,便私以为少主……少主并不关心,这才……”
话说苏屠恭恭敬敬的将这三年京中关于安阳郡主的谣传一一详细禀告着。
解释了为何当年漏禀了关于郡主谣传这一事项。
只是,越说,他的声音越小。
直至话落——
“也就是说,这几年,外头那些闲言碎语皆是真的?”
话说顾青山一袭绯袍加身,绣云雁,缀金带,佩药玉,寻常男子着绯色多为娘气,然而这袭圆领绯袍穿戴到他身上,却衬托得他英武飒爽的身姿下,平白多添了几分兰芝玉树的儒雅味道。
早起时,他换取官袍时,就连郡主都忍不住往他身上多瞄了两眼。
不过那分儒雅,在此刻,多了几分冷冽之气。
此刻,只见他背着手,对着窗口,负手而立,良久良久,方一字一句冷声道:“还记得当年我的原话么?”
顾青山抿着嘴,双眼微眯,一字一句缓缓说着。
少主当年的原话是:关乎郡主,事无巨细来报。
苏屠听到少主语气中的短暂凌厉后,立马羞愧得低下了头,顷刻间只抱拳跪下,道:“属下失职,请少主责罚。”
顾青山背着手,大拇指一下一下摩挲着手中的那枚玉扳指,半晌,缓缓道:“革去副职,去领一百军棍!”
苏屠明显一愣,良久,只抿嘴恭敬领命道:“是!”
说罢,飞快起身、领命而去。
苏屠一走,一旁的绥进一时缩了缩脖子,道:“少主,苏副卫这些年来一直敬忠职守,这个惩罚会不会有些严苛了些?”
顾青山却眯了眯眼道:“顾家的暗卫,每一份情报都关乎国家存亡,岂能容得下半分差池。”
说罢,又一时背着手,看向了窗外。
不过,关乎郡主一事,苏屠要为这件事负责一半,另外一半,则需他亲自负责。
原来,当年离京这些年,他对京城动向基本了如指掌,却唯独忽略了郡主。
他虽对暗卫下达了指令,却并不曾起到严丝合缝的监督作用。
至于当年入西南收到的第二封密函,彼时西南民风彪悍,又处在与南蛮交界处,龙鱼混杂,便是在那当官,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当年入西南第二月时,竟有人胆敢火烧县衙,苏屠寄来的那封密报,他甚至都还未来得及查看,便被当年盘踞在西南的那一伙当地黑暗势力给烧了个一干二净。
却未料,那般凑巧,其中竟密报了关乎郡主舆情一事。
当年婚事匆匆,上任一拖两月,出发已是刻不容缓,他未能顾及到郡主,未曾料到,他这一走,竟给她招来这般非议。
联想到那日安伯侯府一遇,郡主的冷言冷语,便才觉得合乎情理,如今事后看来,依照他对安阳郡主当年的浅薄印象,昔日的冷待,怕还算得上是极好的脸色了罢,若非宫里那位太后身子有恙,一气之下径直与他和离了,怕也不算稀奇之事罢。
这样想着,顾青山继续转动了手中的玉扳指,又忽而想起今日早起时的片刻缠绵温存及用饭时屋内陡然升高的温度,顾青山一时嘴角微扬,转过脸时,脸色已恢复如常,只冲着绥进吩咐道:“去打听打听一些郡主的喜好。”
说罢,眉头一挑,却看了绥进一眼,仿佛话到一半中途止住了。
却是斜着眼看着绥进,眼神仿佛略有些……鄙夷。
绥进被少主这眼神看得不明所以,当即缩了缩脖子,道:“少主,这般看着属下作甚?”
只见那顾青山上下扫了绥进一眼,忽而淡淡挑眉道:“你一贯心思活络,是个机敏的,怎么回京这么久了,人却钝了不少。”
顾青山悠悠说着。
被无故嫌弃的绥进神色一愣,片刻后,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一时心中警钟大作,小心翼翼道:“属下愚钝,少主可否……明示?”
却见那顾青山背着手,踱步到案桌前,一边翻动着桌上的卷宗,一边淡淡道:“回京都这么久了,就没能笼络到郡主身边一二个侍女?”
顾青山漫不经心的提点着。
绥进听了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后,顿时一脸委屈道:“天地良心,主子,回京这一个多月来,属下都做了些什么,旁人不知,少主您是知晓的啊,这一个多月来,属下日日随着少主您一道走马上任,您瞧,这一个多月来到底多忙啊,将整个京兆府全部盘点了一遍不说,上千份卷宗全部清点了一遍也不说,属下还随着少主您一道走访办了几个案子了,还得负责联络北疆来的密函,这些日子日日是忙得两头不见天日的,焦头烂额的,连个喝水吃饭的功夫都没有,您说,属下上哪儿寻来的功夫去笼络郡主跟前的侍女啊,您总不能自己个抽不出时间陪郡主,受了郡衤糀主的气,回头便将因果归咎到属下头上,那属下未免也太冤了吧。”
话说绥进还以为自己犯了多大的罪责,结果一听,竟是少主责怪他没有去笼络巴结人。
绥进顿时委屈大发了。
一时忍不住小声嘀咕:“再说了,分明是您冷落了郡主在先,郡主便是对您有怨也是应该的,何况郡主屋里的那些侍女们一个个眼高于顶的,便是连少主您也未见得多么热络,更甭替小的了,让小的去笼络人心,人家未见得能搭理小的了。
绥进忍不住小心嘀咕着。
当然,这袭话可不敢明目张胆的去怼主子,只敢放在心里,嘴上含含糊糊的嘀咕着。
顾青见见他唧唧歪歪,顿时眉头一挑。
绥进立马缩头道:“那小的这便去……笼络人心去了?”
说话间,绥进笑嘻嘻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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