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醒来之后, 身侧早已没了余温。
安阳歇下之前, 还没见到人影。
于安阳而言, 倒也乐得自在清闲, 有他没他,生活没差。
然而不知是回程时, 路上那番“暗示”或者“暴露”性的话语, 指向性太强了,令人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横竖回府后, 二人之间均是有些心照不宣的“尴尬”和“怪异”。
具体表现在, 用饭时, 顾青山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安阳的手指,她立马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给缩了回去,两人筷子不约而同夹到了同一块鸡胸肉, 而后, 两人竟不约而同收回了筷子, 放弃了那块鸡胸肉, 后来,顾青山主动夹起那块鸡胸肉放入了她的碗里,然而整个过程,两人却没有再对视一眼,说过一句话。
整个饭桌上,姜明月都毫不掩饰的拿着那双滴溜溜的眼珠子一直来回在他们二人身上搜索着乱转着,只觉得他们俩之间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怪异。
就连老太君也抬眼看了二人一遭。
一直到从饭桌上下来,给老太君请示后,安阳这才马不停蹄的回了无恙居,连那顾青山也未曾等候。
顾青山看着安阳匆匆离去的背后,对他如避蛇蝎,只将背在身后的手握成拳状置于唇边低低咳嗽了一声,随即似无奈的牵了牵嘴角,这时,姜明月忽而凑了过来,神神秘秘问道:“无忧哥哥,你惹郡主生气啦?”
顾青山将嘴角的淡笑一收,扫了姜明月一眼,道:“小孩子休要瞎打听。”
姜明月道:“我哪里小了,郡主也不过才大我三岁而已。”
姜明月朝顾青山比了个三。
顾青山忽而想起三年前,同安阳郡主成亲时,她也是明月这个年纪,一时心中微微意动。
不过那时还未来得及好好相看,便错过了。
这一错,便是整整三年。
这样想着,顾青山抿着嘴离开了北苑,倒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无恙居,而是直径去了练武场练了半个时辰的箭,后又去书房处理一个时辰的公务,估算了一番时辰后,这才掐着点背着手缓缓回到了无恙居。
回来时,安阳已洗漱完毕,正坐在梳妆台前由侍女伺候绞发,顾青山一进屋,屋内所有人都朝着他福了福身子,安阳从铜镜里瞅了一眼,身姿挺得笔直,整个人端得更加高高在上,极具郡主凤仪。
顾青山进屋后,看到她一身白色亵衣加身,薄薄、宽宽的真丝裙袍虽将全身上下裹得一丝不苟,然而宽松的衣裙下那抹婀娜之色却如何都遮挡不住。
一时,忽而想起了从安伯侯府回来那日,她“恶劣”“戏弄”般的将她自己薄薄的纱裙递给他让他穿的场景,他几乎可以想象,那身绯红的薄裙若是此刻穿到她的身上该是怎么一副风景。
三千青丝一路垂落到臀。
厚厚的一层,像是海藻瀑布般在身后铺开。
发尾若隐若现一道细细的小腰,盈盈一握,不过他两掌的尺寸。
这样看着,顾青山忽而缓缓朝着梳妆台的方向踏了去。
端坐在梳妆台上的安阳留意到他的到来,愣了一下后,顿时如临大敌,就连绿云、蕉月二人都吃了一惊,不知大人靠近过来作甚。
“我来罢。”
这时,忽而听到顾青山低沉醇厚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顾青山走到安阳身后,直接冲着给郡主绞发的绿云淡淡吩咐着。
话一落,已抬手,朝着绿云伸了来。
绿云愣了一下,大人的意思是……他来给郡主绞发?
绿云不由看了郡主一眼,随即很快将手中厚厚的巾子从郡主发上取下,犹犹豫豫的……交到了顾青山手中。
顾青山接过绿云递来的巾子,来到了安阳的身后,学着方才绿云的动作,像模像样的取出安阳背后一缕长发,裹入了厚厚的巾子里,随即轻轻的揉捏擦拭了起来。
他这动作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安阳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
绿云和蕉月对视了一眼,纷纷踮脚凑过去张望。
蕉月看了片刻,只忍不住鼓起勇气小声提示道:“大人不能这般搓揉,头发是郡主最珍爱的,视作珍宝,搓揉的动作容易损伤发质,得这般轻轻的捏揉,好让水泽吸入巾子里——”
蕉月见大人的动作略有些不对,虽心里有些发怵,却依然鼓起了勇气大着胆子纠正着。
原本以为会遭大人冷眼。
却不料只见那顾青山竟按照她的教法一一纠正了过来,道:“可是这样。”
蕉月立马点了点头。
顾青山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说罢,将两位侍女们的活儿给揽了过来,下起了逐客令。
蕉月看了郡主一眼,似还有些不放心,然而那边绿云早已将人给拖走了。
两个侍女们退下后,屋子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安阳端坐在梳妆台前,一时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只时不时抬眼朝着铜镜里扫过两眼。
铜镜里,顾青山身材高大,他站在了她的身后,挡住了大片的烛光,他低头替她绞着发,她只能看到他宽阔的肩膀,以及一截坚硬的下巴,偶尔在铜镜里闪过。
顾青山没有说话,仿佛全神贯注的在替她绞发,动作轻柔,也仿佛极为耐心,一下一下取出她的头发,一缕缕包裹入厚厚的巾子里,轻轻揉捏,直至头发里的水分被悉数吸入了巾子里。
安阳也没有说话。
只轻轻咬了咬唇。
屋子里安安静静,能够听到顾青山悉悉索索的细微动作声响,以及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其实略有些尴尬,两人虽成婚已旧,实则正儿八经的相处机会压根不多,安阳跟顾青山相处的时日甚至还没跟认识不过一个多月的姜明月多了。
这会子这般独处,觉得没什么话可说,只觉得气氛怪怪的。
顾青山武人出身,又自幼在军营长大,做事历来一丝不苟,就连给安阳绞发,也是一缕一缕,绞完了的拨到一边,未绞完的拨到一边,正要再取一缕时,这时,许是郡主的发丝太过柔顺,刚取到手中时忽而顺着他的手指滑落了下去,顾青山下意识地跟着去接,却未料那缕发丝竟一路垂落到了郡主的……胸前。
顾青山的手也随之追去了……却在手即将要触碰的那一刻,骤然反应了过来,颀长的手指微微一顿,僵持在了半空中。
安阳这会换的亵衣,衣裳轻薄宽松,宽大的衣襟微微敞开着,正看时不觉如何,然而顾青山此刻立在了她的身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微开的衣襟里的一抹嫩绿色,以及那微微隆起的……圆润饱满竟意外般悉数落入了他的眼帘。
顾青山神色一怔。
而安阳看到骤然袭击到自己胸前的那只手时,亦是骤然一愣,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顾青山那双幽暗的双眼。
安阳对上那双异样的眼神。
顿了片刻,只顺着对方的眼神下意识地低头一看,看到了自己衣襟大敞的画面后,安阳整个人脸色骤然一胀,只立马噌地一下将僵在她身前还未曾来得及收回的那只手嗖地一推,随即紧紧揪住了自己的衣襟一把从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跳了起来。
“登……登徒子。”
安阳微微胀着脸。
殷红唇瓣里的贝齿紧咬在了一起。
只死死揪着胸前的衣襟,连连退到身后的梳妆台后,直到背后抵住了梳妆台台面不能在退了,这才咬着牙,红着脸,一脸恼羞成怒的恶狠狠地瞪着远处的顾青山。
她就知道,怎么就那么好心,还替她绞发,分明是图谋不轨,令有所图。
圆房就圆房,她又不是不跟他圆。
横竖牙一咬,眼一闭的事儿。
犯得着这般……装模作样?这般惺惺作态么?
还什么给你个孩子!
全都是借口。
“登徒子!”
安阳叭叭叭的,复又咬着牙,将顾青山当做了登徒子讨伐着!
登徒子……啊不,顾青山也没有料到,活了整整二十三年,他竟也有被人指责成登徒子的一日,还是被自己的妻子。
他一时有些无奈,然试图开口,最终却发现竟有些哑口无言。
眼看着郡主退到了梳妆台了,整个人仿佛如临大敌,一时无奈抬手揉了揉眉心,朝着郡主招呼道:“过来,先将头发绞干了。”
如今虽已临近端午,天气渐热,可夜深寒重。
安阳却哪里听他的,只死死揪着胸口,道:“我自己来!”
说罢,一脸警惕的看着顾青山,朝着他伸出了手,示意他将巾子递过来。
顾青山看着她细白如葱的手,微微抿了抿唇,不多时,绕过交椅,缓缓踏了过去,将巾子轻轻递放到了安阳的手中。
安阳接过巾子便要拿过去。
不想,一扯,竟如何都扯不动。
巾子的另外一头,一只结实的大掌牢牢拽着,没有松手。
安阳嗖地一抬眼望去,正好对上了顾青山目不转睛的双眼,他的双眼漆黑幽深,里头仿佛是一口千年古井,深不见底,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她。
安阳好像能够在他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小小的一团。
看着看着,不知为何,脸微微一胀。
就在这时,高大威猛的身躯忽而缓缓朝着她靠了过来,他身高马大,肩宽背阔,他一靠近,瞬间觉得像是一堵坚固的铁墙朝着她移动而来,而后,堵在了她的跟前,堵住了所有的光亮,将她禁锢在梳妆台与这堵铁墙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仿佛无处遁形。
而后,顾青山轻而易举的便将那条巾子从安阳手中取了下来,他立在了她的跟前,面对面的取了她一缕还湿润的发继续替她细细致致擦拭了起来。
而后,发干后,只骤然伏身,将倚靠在梳妆台前的安阳轻轻的抱了起来,让她坐在了梳妆台上。
第33章
男人的身躯精壮又结实, 像是一块坚固城墙,一下子堵住了所有的生路。
安阳自幼锦衣玉食长大,她的寝殿,她的卧榻, 就连她的马车座驾, 皆是宽敞又华丽的, 她还从未曾被陷入过这般逼仄的空间内, 只觉得前后被夹击着,生生将她禁锢住了似的, 瞬间, 只觉得无处可逃。
她下意识地撑开手, 想要将身前的这堵城墙推开。
然而, 手心刚撑上去, 瞬间被那堵坚固又精悍的身躯给抵住了,手心微微发烫。
哪怕隔着一层华丽的衣衫, 依然都能感受到手心下那股结实、雄壮的、孔武有力的力量感。
那是一种不同于女子玉软娇香的柔软细腻, 而是一种完完全全属于男人的雄浑之气。
虽然成亲三年有余,然安阳与顾青山之间其实并不算亲密相熟, 便是在圆房这件事上, 顾青山虽……令她无力承受, 却似乎因为过于忙碌, 压根无暇顾及,故而,两人成亲这么久以来, 却也不过才经历过两回而已。
一次是三年前圆房那回。
一次是回郡主府那次。
这是……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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