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岫眼底归于平静:“那不然你会和我结婚吗?不说现在,就说以后,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到时候你有可能和我结婚吗?还是依旧想拿钱和房子打发我走?”
意识到这场谈判没有结果后,徐逢玉松开手站了起来,朝卧室门口走去。
一道清冷讥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徐逢玉,你不觉得你太过自私了吗?”
*
第二天一早,宁岫一个人吃的早餐,徐逢玉在昨晚那场不欢而散的对话后离开了逸林园。
吃了一小半的油条后,她忽地感到胃里一阵反酸,然后跑去浴室,趴在马桶上吐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余光透过透明玻璃柜门瞥见里面的卫生巾,一道白光划过她的眼前,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直觉。
——她怀孕了。
掌心贴上小腹。
她的经期一向不准,高三复读的时候为了赶上进度,经常熬夜画画,就是在那个时候月经开始变得不准。
虽然她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上室内设计,但从来都没有敢和宁母提过,因为她知道学画画,走艺术这条路的开销不小,并非是她们家能负担得起的,所以一直都是文化生,想考的也是江大的金融系。
直到五年前的暑假遇见徐逢玉,他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猜到她喜欢设计后,就鼓励她从头开始学起,给她找了名师一对一教学。
说起来倒是还要感谢他,如果不是他的帮助,她就不可能考上江美,更不能进入承鸿,从而和家人相认。
她从一开始就在花徐逢玉的钱,也难怪他那么看她。
她是因为喜欢他才和他在一起的,但她的爱又能值几分钱呢?
只怪她自己当时太天真太高看自己了,才没能分清恋人和情人的区别,一直活在自己幻想的泡沫里。
徐逢玉从未给过她承诺和情话,她竟然也没感到任何奇怪的地方,就这样傻傻地以为他们是在谈恋爱。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除了真心爱她的宁母和张赤缇,又有谁会认为他们相配呢?
徐逢玉至今都还是看不起她,如果让他知道她怀孕了,肯定会马上要求她去打掉。
她不愿意让其他任何人来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
宁岫重新洗漱了一番,确认看不来异样后才重新走出卧室。
她现在冒不得一点点险。
芳姨看到她回来,问:“宁岫小姐,你刚才去哪了,怎么没吃两口就走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听到不舒服这个词,宁岫不禁心里一紧,佯做镇定地笑了笑:“没事,我刚刚去接了个电话。”
说完她扬了扬手里的手机,然后重新坐下来吃早餐,强忍着胃里的恶心吃了和平时同等的分量。
吃完饭后,又照常到小区楼下散步。
路过药房,但她没有进去,因为后面还跟着两个保镖。
无论她做得多隐蔽,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因此她不能冒这个险。
对于她来说,确不确认怀孕已经不重要了,孩子不过是加快了她想要离开的进程。就算没有怀孕,她也会离开。
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去想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徐逢玉每一次和她做都会戴套。如果没有套,他就算是箭在弦上也会硬生生忍下去。
她以前还觉得这是他对她的尊重和保护,暗自在心里甜蜜过,现在想想他大概怕她拿孩子做要挟。
只有可能是那一次,他接了朱槿的电话后把她扔在床上的那一次。
那个时候他已经抽身并且摘了套,但她不愿意他走,于是第一次做出那样大胆的举动,重新贴了上去。
事后也没有吃药。
这个孩子来的时机好像有点不太巧,但也正好。
如果是在她还没有认清和徐逢玉的关系之前怀的孕,那她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他这个消息,然后在惊喜中承受毁灭性的打击。
那样的话,这个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了。
她十分确定,即便在她保证离开且不让他负任何责任的情况下,徐逢玉也不会尊重她一丝一毫的个人意愿,让她留下这个孩子。
散完步回来,她进了自己的书房,门没关,打开电脑假装开始工作,实际上偷偷点开段如珩的微信头像,敲上一句:
「哥,帮我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即便已经将事情一笔带过, 即便倾听者是自己的亲哥哥,就这样将屈辱的五年剖开给人看,宁岫还是不由得感到一阵不堪。
眼尾微红。
段如珩除了一开始问她一句发生了什么, 然后就没有再回信息过来,一直静静地聆听她的述说,待到她全部说完,他才快速地打下一句:
「别怕, 有我。」
一股带着暖意的酸涩瞬间从宁岫心底泛起, 鼻尖一酸, 想哭却又不敢,怕被芳姨发现异常,只能攥紧拳头生生地忍着。
指甲在掌心留下四个红色的月牙。
她很快地平复下来, 然后删掉和段如珩的对话框。
晚上, 段如珩发来一条新消息。
「毕业典礼那天送你和宁阿姨去新加坡,我和宁阿姨说你和他分手了,送你去那边散心和进修, 你是不是真的怀孕还不知道,等确定下来再和他们说。」
宁岫很快地回了个好, 然后直接删掉聊天记录。
段如珩很体贴地没跟宁母说清她和徐逢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说是分手,这样宁母至少不会自责。
她真的很害怕宁母的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如果让宁母知道徐逢玉这五年来只把她当情妇对待, 那宁母肯定会觉得是她的缘故。如果她不生病, 那宁岫就可以顺利高考上大学, 而不是去玖馆打工, 就不会在那里认识徐逢玉, 更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宁母和徐逢玉相处的时候不太放松, 就像一开始见段家人那样, 在面对比自己社会地位高出许多的人时,心里不由自主地涌上一股自卑和局促。
面对段家人的时候宁母没有掩饰,因为她知道他们是宁岫的家人,就算看不起她也不会看不起宁岫,所以并不在意。
但是在面对徐逢玉时就不一样,宁母怕宁岫被轻视被欺负,所以才一直故作一副慈爱又威严的长辈做派,使唤徐逢玉洗菜干活,好让他知道宁岫背后也是有人撑腰的,不会因为他家境优渥她这个当妈的就上赶着奉承。
宁母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维护她,支撑她。
“在干什么?”
徐逢玉的声音骤然从背后升起,宁岫心尖一颤,下意识看向手机,看到屏幕早就熄灭才放心。
一件带着熟悉烟草味的外套盖上来,宁岫侧身躲开,柔软的发丝极快地拂过徐逢玉的小臂。
伤口带上几分痒。
宁岫唇线紧闭,眼底没有一丝情绪波动,迈开一双被晚风吹得有些冰凉的细腿,打算离开阳台,却被他大力扯住手腕。
腰一下子撞到围栏,细细麻麻的痛传来,一双细长秀美的眉毛不禁蹙起。
徐逢玉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以为她是对自己不满,脸上的表情更加不爽和傲慢:“宁岫,你到底想怎么样?”
宁岫扬起下巴,直视他:“我早就说过了,我要离开。”
徐逢玉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喉结上下滚动了下,像是在克制着什么,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珠宝盒,打开里面是一对极其精美华丽的耳环。
他脸上重新挂上笑容,轻声道:“喜欢吗?我帮你戴上。”
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想用送礼物来哄自己,宁岫不禁在心底冷嗤一声,别过脸躲开他的指尖,余光触及到他再次上前的动作,她直接抬手打了过去。
啪的一声,耳环立刻掉落,在漆黑一片的地上折射出淡蓝色的亮光。
徐逢玉冷白的手背随之泛起一片红痕,血管突出,阴沉的眉眼紧紧锁着怀里的女孩,心里的火一下子被她的抗拒点燃,偏头往她的脖颈亲了下去。
一道异常冷淡的嗓音落在他的头顶:“你这是打算强迫我吗?”
徐逢玉心的猛地一震,从她身上起来,对上她的眼睛,这是他第一次在宁岫眼里看到如此漠然疏离的颜色。
像地上那个耳环上的蓝宝石,冰冷到像是不属于他的一样。
他脸上的神情微滞,低下脖颈,喉咙有些发涩:“抱歉,我——”
一阵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了他接下去的解释。
宁岫冷哼了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不接吗?”
这个铃声,是独属于朱槿的来电铃声。
都不用掏出手机来看,俩人就心知肚明电话那头的人是谁。
徐逢玉一手箍住她的腰不让她走,另一只手接起电话,语气有点冲:“什么事?”
宁岫顺着月光静静地看面前的男人,这张她曾经无比迷恋的脸,现在除了好看也没什么了,就像是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帅哥一样,帅气但在她心里不特别。
男人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眉头皱得极深,挂断电话后,眼里有几分为难。
宁岫知道他这是要走了,又要去找朱槿,就像上次那样,朱槿一个电话过来,他就抛下自己赶过去。
但她这次不想被抛下,于是主动从他怀里退了出来,不知何时,腰上那个胳膊的力道已经松了。
“不去吗?”她问。
神色很淡,并没有一丝低落的情绪。
徐逢玉咬了下后槽牙,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然后抬手抚上宁岫的后脑勺,极快地在她额角落下一吻,轻声道:“等我回来。”
宁岫没有防备地被他亲到,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用手背擦了擦额头。
*
两天后,毕业典礼。
徐逢玉吃完早饭后去了公司,离开前吩咐雷叔送宁岫去江美,两名保镖随行保护,还说他下午会抽出时间,去陪她拍毕业照。
宁岫一句话也没说,仿佛把他当成空气。
等徐逢玉离开,她也回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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