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这个时候,宁岫都是和宁母一起过的。
今年也不例外,她起床后化了个淡妆,然后就准备出门去取预订好的蛋糕,回家吃宁母亲手做的长寿面。
她一关上卧室门,手机屏幕就亮了一下,蛋糕店店员告诉她蛋糕做好了可以随时来拿,她一边朝门口走一边回信息。
蓦地,一道带着金属质感的嗓音响起。
“去哪呢?连路都不看?”
宁岫脚下的动作随即一停,抬眼望去,就见徐逢玉散漫地靠在沙发上抽烟,长腿随意交叠着,整个人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傲劲。
“你怎么没去公司?”她的眉眼掠过惊讶。
徐逢玉薄唇呼出一口烟雾,脸上的表情十分悠闲,抬了下眉道:“今天你生日,我的时间都属于你。”
宁岫没想到他是专门空出今天来陪自己过生日,顿时有些惊喜,但还是拒绝了。
她的生日要和妈妈一起过。
她记得小时候有一阵,周围的小孩子突然都在吃一个桃红色的小花篮蛋糕,掌心那么大,上面还插着纸伞。
她眼馋也嘴馋,但也知道家里在经济上的窘境,没办法像别的同学有零花钱可以自己去买,不想让宁母为难,所以每次看到同学聚在一起在吃小蛋糕时都目不斜视,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
生日那天她正好要上学,宁母骑着自行车来小学门口接她,回去的路上专门饶了一段路,到那个有卖花篮蛋糕的店里,给她买了一个。
宁母笑着回过头跟她说:“我看很多小孩都在吃这个,觉得你应该也会喜欢,买一个回去尝尝。”
虽然宁母的语调很不经意,但宁岫后来长大了总觉得宁母是看出她对这个蛋糕的渴望和怕她自责,所以才以那样的方式给她。
宁岫慢慢地朝徐逢玉靠近,语气温和:“谢谢,不过我已经和我妈说好了,今天回去和她一起过生日。你去工作吧,不用专门留下来陪我。”
徐逢玉似是诧异又似是早有预料的一样勾了下唇角,一条长臂伸出来将她一拽,人又落到了自己怀里。
他抬起手,拇指按在她唇上蹭了一下,语调里透着一股玩味的笑意:“怎么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化妆,去见阿姨反而化了?”
宁岫瞥见他指腹一抹暧昧的红色,脸颊不由得染上几丝羞赧,但眼神依旧坚定:“今天生日我想回去陪我妈,没办法陪你了,对不起。”
徐逢玉抽了张纸巾,随意地擦了擦指尖扔掉,然后心痒捏了下女孩细嫩的耳垂:“我已经和阿姨说好了,今天我陪你过生日,明天和你一起回去看她。”
宁岫惊诧地睁大双眼,随后蹙起一对秀眉,脚尖着地想要站起来:“不行,我还是得回去。”
徐逢玉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一下子没防备让她挣脱开了,笑着不解地问:“为什么?我陪你过生日,你还不开心啊?阿姨也说了没关系。”
宁岫抿了抿嘴,语气缓慢但十分认真:“我妈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见不到我,心里肯定会难受的。自从我——”
她顿了下,将“和你在一起后”几个字吞了回去,然后重新说:“自从我上大学,我和我妈见面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今天是我生日,我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在家里。”
徐逢玉讪讪地收回手,没再坚持:“行,那我送你回去。”
语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冷淡。
宁岫抓着单肩包的皮穿链的手不由得跟着紧了紧,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生气了?”
徐逢玉的脸颊抽动了下,随手抄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走吧,我让雷叔今天回去休息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但宁岫听出答案,心里闪过片刻慌乱。
她好像有些不识好歹了,这是徐逢玉第一次主动空出时间来陪她过生日,而她却拒绝了。
宁岫有些无措地拉住他的衣袖,咬着牙不发一语,指尖带着讨好的意味。
徐逢玉没有看她,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身上的气息带着一股凛冽的压迫感。
俩人僵持不下,气氛变得难以言喻。
这时,一道铃声打破了沉寂的空气。
宁岫松开拉着徐逢玉衣袖的手,划开手机屏幕接起电话:“喂,妈。”
徐逢玉宽大的手掌倏地裹住她的手背,将手机从她耳边拿下来,开了外放。
宁岫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宁母慈爱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起:“岫岫,早上逢玉已经和我说了,今天他陪你过生日,你也不用担心我在家会寂寞什么的,就放宽心好好去约会,我好得很呢。我先在电话里跟你说声生日快乐,等你明天回来再给你补回来。我还约了人去打羽毛球,就不跟你多说了,挂了啊。”
话音未落,徐逢玉就开口问好,语气十分礼貌:“阿姨是我,逢玉。”
宁母愣了下,然后应道:“逢玉啊,岫岫在你身边是吧?”
徐逢玉声线放缓:“对,我正和宁岫商量呢,今晚我们一起过去吃饭,您看方便吗?”
宁岫瞳孔随之一缩,疑惑地看向他。他们什么时候商量了?
宁母欣喜地说:“那当然好啊!你们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准备。”
徐逢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点了道最简单的番茄炒蛋,还和宁母寒暄了几句,把宁母逗得心花怒放,然后才把手机还给宁岫。
宁岫接过后自己走到一旁,和宁母聊了有十分钟后才挂断电话。
男人站在阳光下,身上的幽暗寒意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仿佛刚才是她的错觉。
徐逢玉脸上依旧是那副散漫不拘的调性,丝毫不提刚才,对她抬了抬下巴:“走吧,带你去一个地方。”
宁岫也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怕他生气的样子,也不想看到他对她冷淡的神情。
她几乎没有犹豫的,就迈开一双细腿朝他走去,将刚才的僵持当做路边的一颗石子,视而不见。
车是徐逢玉开的,和他刚才说的一样,他让雷叔回去休假了。
宁岫坐在副驾驶上,以为他要带自己去一家新开的餐厅,因为现在已经11点了,却没想到车子停在一个小区门口。
玉湾壹号。
看着上面那几个大字,宁岫有片刻的怔愣,然后看向身边的男人。
徐逢玉伸手帮她解了安全带,语气轻描淡写的:“下车,我们走进去。”
宁岫心底渐渐有一股预感生成,但她不敢去触碰。
徐逢玉将车钥匙扔给泊车小哥,动作流畅又随性,出色的长相立刻引来好几个路人惊艳的视线,连带着看向宁岫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羡慕。
宁岫被徐逢玉带着在小区楼下转了一圈,园区内的绿化做得很好,标准的豪宅,然后坐电梯上了41层。
顶楼。
整个小区一共六栋,最高的一栋才有41层,其他的仅有30几层。
一梯一户。
是复式。
徐逢玉打开门,宁岫看到里面还是水泥地,没有装修。
生日、房子、装修,这几个关键词串在一起,让她想装傻都不行。
那天徐逢玉说送她个房子当生日礼物,让她自己装修,她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是真的。
直到这一刻,宁岫才知道,原来她潜意识里也一直觉得自己和徐逢玉走不到最后,早就为分开那一刻做好了打算。
以前无论他送多贵重的珠宝衣服,她都会收,等到她离开时她一件都不会带走,但房子不一样,写在她名下,分手后就没有办法那么简便地还给他。
徐逢玉看着她满腹心事的神情,慢悠悠地呼出一口灰白的烟雾,然后伸手掐了下她的脸:“怎么?不喜欢这个户型?我给你换一个?”
宁岫本能地摇了摇头:“不是。”
41层,很明显是按照她生日的日期专门挑的。
徐逢玉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角,嗓音轻飘飘的:“那是为什么?”
宁岫深呼吸了一下,抬起眼睫直视他,郑重道:“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徐逢玉低低淡淡地笑了笑,随后微眯起眼问:“宁岫,你男人看着像开空头支票的人吗?”
整个人透着一股倨傲坦荡的痞劲。
宁岫被他那句“你男人”羞得脸通红,拒绝的声线都不由得变软了几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收下,总不能让我礼物送出来还拿回来吧?那我成什么人了?”徐逢玉吊儿郎当地勾了下唇,然后直接把钥匙塞进她手里,语气懒洋洋的,“钥匙给你,装修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宁岫掌心里的钥匙像一块红热的铁片,让她拿也不是扔也不是,看到男人已经走出几米远,连忙跟上去。
一路上都在想怎么才能妥帖地拒绝他的这份生日礼物。
*
约会了一个白天,夜灯初上时,徐逢玉就开车来到宁母居住的小区。
宁母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起来,很是开心,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徐逢玉在场,宁岫反而没怎么开口,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和宁母在聊天。
一副谦和有礼的小辈模样,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倨傲和玩世不恭。
宁母也并没有因为他家世不一般,面对他时就变得小心拘谨。
让宁岫意想不到的是,在她回卧室的间隙里,徐逢玉这么一个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居然把厕所通了……
宁母只是随口提了一下维修工得明天才来,他就脱掉外套,拿起工具进去了。
一点也不嫌脏和累。
要知道这个男人平时可是连筷子掉了懒得弯腰捡的人,现在居然在她妈家通厕所。
说出去怕是要惊掉一地下巴。
徐逢玉自己倒是神色如常,似乎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可以的地方。
宁岫看着他和宁母交谈甚欢的和谐画面,心里生出一股暖意。
他身上那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似乎消失了,天上那一轮冷傲的皓月变成家中触手可及的白炽灯。
*
第二天一早,张赤缇就发来微信八卦。
「岫岫,徐逢玉昨天是不是送一套玉湾壹号的房子做生日礼物!!!」
宁岫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张赤缇:「圈子里都传遍了哈哈哈。」
宁岫:「他说的?」
张赤缇:「那倒不是,玉湾壹号不是他家开发的嘛,挺多人看上a41那套的,找他预定结果他却说自留。我当时就猜他一定是打算送给你的,4月1号你生日呀,但是怕破坏惊喜感就没跟你说,等到你过完生日才问你。」
宁岫:「原来是这样,正好我也想跟你聊聊这事。其实我不想收,觉得房子还是太贵重了,但是不知道怎么和他说比较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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