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很喜欢。”封岌道。
“你……”寒酥脸上一红,瞪着他呢喃:“不害臊……”
虽然寒酥暂时不想理会封岌,却弯腰从箱笼里翻找提前准备好的□□。
马车要进城,要接受盘查。他们这一行人做好了假身份,同样也需要乔装打扮一番。
可还没有装扮好,外面就响起了喧哗声。
封岌皱眉,立刻从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听出是京城禁军的声音。甚至是因为多年的军旅生涯,他能将过来的禁军数量听出个大概。
寒酥也顾不得因刚刚的事情和封岌别扭,立刻望向他。
紧接着,祁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奉命捉拿叛贼封岌!”
寒酥听见祁朔的声音,直接愣住了。她手里还拿着张刚要递给封岌的□□,她动作僵在那里,蹙眉望向封岌。
封岌要比她淡然许多,甚至笑了一下。他瞥一眼寒酥手里的□□,道:“看来用不上这东西了。”
他说:“我跟他们走,你回赫延王府等着就好。”
寒酥立刻握住封岌的手腕。
“不会有事。”封岌沉声,语气笃定,沉稳的声线令人信服。
封岌推开马车的木门,朝外望去。
祁朔带着黑压压一大片的禁军堵在马车前。不远处就是京城的城门,此时那儿正有许多来往百姓好奇地打量着这边。许是有人听见了祁朔的话,快步进城的同时,向茫然互相询问发生什么事情的百姓解释:“禁军抓反贼!”
封岌环顾之后,重新将目光落在祁朔的身上,居高临下地问:“叛贼?本王?”
祁朔被封岌的气势一压,顿时脸上一红。
藏身在马车里的寒酥也挪了挪身,在封岌身边往外打量,她皱眉看向祁朔。
祁朔顿时心里更不是滋味儿,脸上又是一道白,他别过脸移开视线不去看寒酥。想起寒酥写给寒正卿的信,他心中更是酸涩。祁朔咬了咬牙,道:“有人举报赫延王假死脱身,意图谋反。我奉命押送赫延王进城入审。将军,不要让我等为难。”
封岌冷笑了一声,他懒得再与祁朔废话。他从马车上跳下来,大摇大摆地往前走。
禁军们忍不住悄悄目光交流。
祁朔又看了寒酥一眼,转身跟上封岌:“将军请慢。”
“怎么,还要绑了我?”封岌沉声。
祁朔将一个黑色的帷帽递给封岌,道:“还请将军遮容,在事情未调查清楚之前,不要惊扰百姓。”
封岌冷笑,却并不接。他大步往前走,踏进城门。
城门口来来往往的百姓慢慢认出了他。
“这、这不是赫延王吗?”
“我是看错了吗?赫延王不是战死了吗……”
“赫延王居然没死!真的太好了!”
短暂的震惊与疑惑之后,这些百姓一窝蜂围上来,要和封岌说话。禁军赶忙将百姓与封岌隔开。这些百姓的热情却毫不减淡,隔着那些禁军,跟随着封岌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大声向封岌说话。
“将军!听说你被该死的北齐人害死了,我们全家哭了三天!”
“您还活着,真是老天有眼!”
“将军……咱们再也不用怕北齐人打过来了……”
“将军,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保家卫国!”
封岌转过头看向人群里的小男孩,对他点了下头。小男孩愣住了,直到封岌又往前走了一段,他急忙大声说:“我一定好好听爹娘的话,长成有用的人像你那么厉害!”
寒酥坐在马车上,遥望着进城的封岌。他表面上是被禁军押送,实则更像是被百姓簇拥着。
云帆等人从后一辆马车下来,走到长舟面前。云帆问:“将军可交代了什么?”
长舟转头望向寒酥。因为封岌走之前什么都没与他说,只与寒酥说过话。
其他人也都顺着长舟的视线望向寒酥。
“回赫延王府。”寒酥道。
封岌的押送实在是招摇,好像不过眨眼之间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封岌没有死。
一些为了祭奠他的白灯笼还高高挂着树上。
赫延王府也很快得到了消息。大爷听见下人禀话时,差点一口茶水将自己呛死。
大夫人赶忙伸手顺着他的背,连连说:“你慢些慢些!”
“我没听错吧?”大爷睁大了眼睛,死死抓着大夫人的手在发抖。
大夫人心里何尝不是十分震惊?她转过头让家丁再说一遍。
“千真万确!”家丁喘着说,“都有人都看见了!二爷带着夫人从城外回来,禁军的人却说二爷是叛贼,将他押走了!”
“二弟怎么会是反贼,这简直是笑话啊!”大夫人拍了拍大爷的胳膊,急说:“别呆坐着了,快出去打探打探。”
“是是是……”大爷回过神来,立刻站起身。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下人去喊三爷和四爷,与他一同出府去。
大夫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让家丁将当时的情况再说一遍。“夫人……”大夫人喃喃自语。她脸色微变,后知后觉封岌是很可能带着寒酥回来的。略迟疑之后,她派人去接寒酥。
大夫人想了想,又叫来自己的侍女,让她去三夫人那边支会一声。
三夫人得到消息时,正在朝枝阁,给寒笙梳头发。
“姐姐回来了?”寒笙惊讶地转过脸,脸上浮现灿烂的笑容。
三夫人有些意外。前段日子寒酥写信给寒正卿。三夫人虽然没有看见那封信,却从寒正卿口中得知寒酥和封岌不打算回来了,要隐姓埋名地在外生活。不舍之余,三夫人也替寒酥高兴。由衷觉得这样对谁都好。
她是真的不想称呼寒酥为二嫂。
这怎么这么快又改了主意,两个人都回来了?而且赫延王还被禁军的人带走了……
三夫人收回神,摸摸寒笙的头,说:“笙笙想在家等着,还是和姨母一起去接你姐姐?”
“当然是跟姨母一起去接姐姐!”寒笙站起身,焦急地想要立刻往外走。
三夫人温柔笑笑,站起身来,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棉衣给寒笙穿上,才牵着她的小手往外走。
三夫人和寒笙出了赫延王府的府门,立在门口等候着。
京城里的百姓听说了赫延王没有死,有那好事者蹲在赫延王府长街前张望着。
不多时,马蹄声和车辕声让三夫人寻声望去。她看见了赶车的长舟,立刻牵着笙笙的手往前迎。
“三夫人。”长舟开口。
寒酥推开车门往外望去,看见至亲的两个家人,她眉眼带笑眼底却有一点湿润地唤:“姨母,笙笙。”
三夫人长长舒了口气:“回来也好!”
笙笙红着眼眶,朝着姐姐的方向望去,压着声音里的哽咽:“姐姐……”
寒酥从马车上下来,快步朝姨母和寒笙奔过来。她在妹妹身前蹲下来,用力将妹妹抱在怀里。
“姐姐回来了。”
寒笙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她从来没有与姐姐分开这么久,从不适应到不得不适应,再到如今的重逢。向来懂事的她也忍不住抱着姐姐不停地哭。
“不哭了。姐姐回来了。”寒酥拍着妹妹的脊背安慰着。经历过一场生死之后再与亲人重逢,寒酥亦忍不住湿了眼眶。
三夫人望一眼远处街角张望的人,她心里咯噔一声,赶忙说:“好了好了,咱们回去说话。”
寒酥这才松开妹妹,她站起身来拉一拉三夫人的手,湿声:“让姨母担心了。”
三夫人已从寒正卿口中知晓了寒酥经历过什么,如今再见寒酥,她心里只有心疼。她忍了忍眼泪,拉着寒酥的手往回走。
寒酥走在中间,一手被三夫人攥着,一手牵着妹妹。
三夫人询问:“听说赫延王被禁军的人带走了?”
“是。”寒酥一想到是祁朔带人押走了封岌,她立刻皱了眉。“不过他说没什么事。应当只是走一趟,很快就会回家。”
寒酥想起肖子林带回来的消息——父亲洗刷罪名时,有祁家父子的帮忙。祁伯父和父亲交情极其深厚,此番又有搭救之举。寒酥心中隐隐不安,猜测是不是父亲走漏了封岌还活着的风声。
不过,就算是父亲告诉了祁伯父,寒酥也坚信父亲会让他们父子二人不要外传。
“对了,有一个好消息你应该还不知道。”三夫人道。
“什么好消息?”寒酥先将杂思收起,微笑起来与姨母说话。
“你啊,现在可是京中的大名人,大才女了!”三夫人道。
寒酥茫然地望着三夫人,不解其意。
“就是你出的那本诗集,叫……《自云集》如今已经是家喻户晓喽!还有人把你以前写过却没有收录在《自云集》里面的诗词都整理了出来!”
寒酥有些意外。她明明记得自己离京之前,刚好是父亲被盖上了谋逆的罪名,自己成了反贼之女,她的诗集也卖不出去了。她远在北地时,曾一度对李叔歉意。
寒酥疑惑地问:“是父亲的冤屈被洗刷之后的事情?”
“不是!”三夫人摇头,“就在你离京后没多久,那诗集已经开始大卖了。相反,这次给你父亲洗刷冤屈时还有你的功劳呢!他们都见字如人,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寒正卿必然不可能勾结敌军!”
三夫人又跟寒酥详细说了她的《自云集》如何枪手、父亲洗刷冤屈的过程。寒酥安静地听着,心中颇有感慨。
文人,或许有着清高不圆滑的缺点,同时也有着不畏权势的傲骨。当他们真心为诗词文字所折服,并不会因为作者的身份而将那些文字当成垃圾。
寒酥垂眸望了一眼妹妹,问:“我父亲如今安顿在哪儿?”
三夫人道:“本来是想将人接过来住,可确实不方便。他也不愿意。我寻了个闲置的院子让他暂住。原本他还想将笙笙接走,可是笙笙每日都要去衔山阁治眼睛,又不好麻烦师太医奔走,就将笙笙继续留在我身边了。”
寒酥问:“笙笙,你现在觉得眼睛怎么样了?还疼吗?”
“不疼了。”寒笙摇头,“而且我有时候能够看清一点点轮廓。”
寒酥的眼眸一下子亮起来,欢喜地问:“真的?”
“真的。不过只是一点点轮廓,从初哥哥说再治一段时间,我就能看到不同颜色了!”
寒酥笑起来,心里被巨大的欢喜充盈着。
说着话,就到了朝枝阁门前。蒲英和兜兰满脸堆笑地迎上来。寒酥望着熟悉的朝枝阁、熟悉的脸孔,一时恍惚间好似自己并没有离开过。
“表姑娘,你脸上的疤居然一点也看不出来了!”兜兰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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