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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我又特地出门打听了一番,他并非那般流连烟花柳巷之人,没什么错处值得说道。不过话虽如此,我又感觉……他有几分捉摸不透?不过具体的是何处也倒说不上来。”
    郁华枝秀眉轻蹙,“听你所言,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堪之人。”
    “哥哥你且再打听打听吧,若是人品好,倒也是门不错的婚事。我瞧着姐姐并不上心,只希望她能寻个可靠的郎君,相敬如宾便已经很好了。”
    郁卿川点头,“旁的事倒也罢了,但你们的事我向来放在心上,否则这段时间我怎会晨起就往国子监跑,不过是想多查探他罢了。”
    说罢复又开口,“你对晏欢的婚事如此上心,可自己的事却半句不提,今日我想听听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郁华枝闻言挺了挺身子,不以为意道,“我?我能有什么事?”
    郁卿川轻笑,悠悠开口,“远隔千里,北疆的风却还能时时吹进府里,你真当我不知?”
    郁华枝闻言深深叹了口气,略带委屈地开口,“哥哥你可快别提了,我们同他相识多年,情分就摆在那里,但我从未想过要与他谈及男女之情。”
    “原本我还能装作不知,但我如今已然知晓姜弥对他有意,就这么夹在中间只怕难以善了。现在我只愿他们能结两姓之好,不失为一桩美谈,我们之间的友情自然也能存续。”
    郁卿川默默,“他自请去北疆本就是为了你,又如何会轻易对他人动心?华枝,情之一字若如此简单,世人也不会困于其中难以自拔了。”
    郁华枝一时失语,回房时月亮已爬上树梢,近日心绪杂乱,被子蒙过头便速速睡去。
    梦里不知星河几许,唯有月光泠泠。
    伴着远处山巅的狼群嚎叫,夜鸮掠过夜空,不同于京中钟鸣鼎食,北疆的夜色似能照进人心底。
    篝火在北风的呼啸声中更显热烈,火光照映着沈云疆的面容,身边将校划拳角抵,烈酒下肚,气氛更是热烈,而沈云疆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手中摇晃着半满的赤色酒囊,眼神寥寥。
    自顾自仰头灌酒,“也不知你现下睡了没有?”
    沈云疆远离人群,胡乱沿着军营外走着,瞥见不远的小山坡上有个人影,下意识便走近打算瞧瞧是谁,趁着月光才认出是自己的父亲,元贞国骠骑大将军沈亦为,他见了沈云疆便招手让他过来。
    “父亲怎么还未休息?”
    沈亦为若有所思地望着北方,“这些日子为父将军报看了数遍,并未发现疑点,但总是心神不宁,我们可是忽略了什么?”
    沈云疆正色道,“父亲守卫北疆多年,对周边各国的了解也非儿子可比,既是如此,我们便再仔细探查一番,以求小心为上。”
    沈亦为赞同,直言,“我们沈家男儿世代守卫边疆,军人铁血,肩负着护卫元贞国百姓之责,上战场便已做好马革裹尸的准备,只要活着一日必要守好我国江山,时刻警醒、小心谨慎方是正理。”
    沈亦为见儿子若有所思,便接着开口,“你心不静,战场之上,心有旁骛便会一败涂地。在其位则谋其政,人在北疆那心也得留在北疆,待回了京城又谋京城事。”
    沈云疆一顿,连忙低头称是,“父亲的教训我记住了,明日便亲去几处城池查探,若有发现即刻来回禀父亲。”
    第二日天不亮沈云疆便带了个亲随前往逶城,特意穿了平民衣衫不愿引人注意。他吹了一年北疆风沙,自不似往日在京城时的白皙,反倒多了几分沉稳坚毅。二人低调牵马入城,融入人群倒是也不十分打眼。
    原来这逶城是元贞国与萧国接壤的城池之一,城中设了互市供两国商贸之用,两国商人往来,杂居其中,鱼龙混杂,若说何处最可能打听到萧国的动作,那便是此地了。
    沈云疆走在道上,两旁虽各色商品琳琅满目,但摊位有序并不显杂乱,可见地方官治理之功。随后见路旁茶楼人影攒动,便也进去稍坐,听听城中百姓所谈为何。
    找了处大厅的偏僻角落,要了几样茶点便垂眸细听,并未察觉二楼窗台有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听说了不曾,萧国太子慕寒之几月前迎娶宰相之女,那阵仗空前,更直言东宫今后唯太子妃一人足矣,可见太子深情啊。”
    身旁便有人轻嗤,“身为太子,耽于儿女情长岂不是因小失大。”
    闻言从萧国前来的商人就坐不住了,起身反驳,“我朝太子温润贤明,萧国与元贞国又素来交好,怎是你这起子小人可以随意编排的。”
    有人复又出声帮腔,“只是眼下交好罢了,难说以后是什么光景。我听说有商队前几日从萧国回来,还见有一队人马朝无妄山中去了,行迹可疑,鬼鬼祟祟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焉知不是萧国包藏祸心?”
    众人见厅中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便有人出来打圆场,囫囵将话题转开,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云疆闻言喃喃,“无妄山……”
    侍卫开口道,“公子,这无妄山南北连贯萧国和元贞国,我们可要去查探一番?”
    沈云疆点了点头,“我正是这么打算的,空穴来风,必有缘由。我不亲自去看看实在不放心,走吧。”
    说罢二人留下茶水钱准备悄然出门,沈云疆突然察觉了什么,待回头看去时,楼上的视线便迅速收回。这种感觉沈云疆说不上来,似是被人盯上的猎物,心下生疑,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鸦青色的身影回到桌前,将帏帽摘下,可不正是那赫连羽。他摩挲着指尖,
    “这次你们行事太过大意,撞上了商队,竟也不知隐匿踪迹,自回去领罚吧。眼下沈云疆定会去无妄山查探,你们按我之前的吩咐去办。”
    “记住,沈云疆毕竟是沈家的人,你们绝不可草率。”
    一旁的亲随懊恼称是,领命退下。
    赫连羽留在原地,“沈云疆么,果然虎父无犬子。”
    原来赫连羽几日前便混在商队中进了逶城,果真料准了沈家会前来打探。毕竟这么多年的北疆不是白守的,若是连这点敏锐都没有,倒不必太子如此小心应对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把两篇预收文给加上了,一下子觉得专栏丰富起来了。
    每日一问,covid-19何时滚出重国?
    第9章 朝朝暮暮
    这头沈云疆同亲随往无妄山中去,路上偶遇周边的村民,见二人欲往山深处走,便叫住了二人,
    “二位,近来山中大虫出没,常在周边伤人,那头便是萧国疆界,因大虫四处流窜,前几日还特派兵前来围剿那畜生,可惜还是被它逃了。现下天色依已不早,若是遇到了野兽就不妙了,两位还是先回去吧。”
    沈云疆思忖,“只是野兽出没么……”
    他向村民道谢,却仍往山中去,村民见状直叹,“如今的年轻人可真是不听劝啊,罢罢罢,总得叫他们吃过亏才知道教训嘞。”
    骑马又走了半日,已至无妄山中部,再往前便是萧国疆域了,一路上沈云疆并未察觉有异,“难道真的是我多想了?”
    此时身下的马匹忽而停下,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只见丛林深处走出一只庞然大物,沈云疆见着了这面露凶色的畜生,才知村民所言不虚。
    二人严阵以待,只可惜今日怕打草惊蛇,并未带弓箭前来。思索片刻沈云疆便携亲随急急离去,凶兽却穷追不舍,涎液横流,直冲着两人而来。
    见凶兽即将咬住马尻,沈云疆抽出佩剑朝它刺去,前爪瞬间鲜血四溅,速度也减了下来,此时不知哪个方向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似是山中鸟兽嚎叫,凶兽竟陡然掉头离去。
    沈云疆二人疾驰许久方回到城中,总算歇了口气。他掉转马头望着无妄山道,“山中除了那野兽并无其他可疑之处,明日再探查一日,若无异常便返回军营吧。”
    这头赫连羽也已接到属下回禀,“他没发现什么异常就好,待他回了军营我们也便启程,若待太久恐惹人注目。”
    属下自然听命退下,赫连羽打开太子密信,阅后便将信烧掉,“上到九五至尊,下至平民百姓,俗世中人何时才能心随意转,不必做违心之论,不必行违心之事呢?身处其中,我可能免俗?”
    赫连羽自嘲地笑了笑,“终是身不由己。”
    北疆的风雨自是吹不到京城的,不过如今已是初秋时节,七月流火,风清气爽。郁府中人来人往,似是红云穿梭于廊下,走近才见府中张红挂彩,倒像是要办喜事。
    后院里郁华枝在窗前瞧着下人忙前忙后的正出神,郁卿川便一阵风似的在窗外站定,“你这副样子不像是姐姐出嫁,倒像是自己要出嫁似的。”
    郁华枝睨了他一眼,“大哥还有心思在这里打趣我,姐姐三日后便要出嫁了,你丝毫都不难过么?”
    郁卿川正欲反驳,里间的郁晏欢便含笑走出来,“这么多年你们日日斗嘴,我日后听不见,只怕还会不习惯呢。”
    郁华枝略带忧色,“姐姐,我虽舍不得你,但既已如此,便把日子好好过下去,才是正经。倘或洛玄敢给你气受,我定饶不了他。”
    郁卿川,“华枝所言亦是我心中所想,你放心,就算父亲不给你出头,我也会去给你讨个公道。你生性柔善不愿多事,但若真遇到烦难可不许瞒着我们。”
    郁晏欢见大哥和小妹都如此说,心下一暖,“你们能这么替我想我很开心,不过哪里就有什么一帆风顺的好日子。只要能挣扎向前,也就罢了,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两兄妹知道郁晏欢性情向来如此,便也不再多言。
    晚间郁文亭传三人一同去用晚膳,面上也带几分喜色,
    “如今的平阳侯洛齐铭领了年终官员升降定品的差事,而这洛玄更是年仅十七已任五品宗正少卿,将来大有前程。要说原本也轮不上我们同他家结亲……”
    说着他抬眼看着郁晏欢,面露满意之色,“只是你如今这刺绣手艺早已闻名京城,众夫人皆赞你管家理事之才。况且这洛玄早前便见过你,颇有几分非你不娶之意,这才央着父母过府下聘,为父也甚是欣慰啊。”
    郁华枝同郁卿川对视一眼,暗道原来如此,他既费心求娶,想必也不会委屈了郁晏欢,这时积攒在心头的郁结才稍得纾解。
    然郁晏欢闻言并无甚反应,只轻声开口,“若无父亲的操劳,便没有郁府如今的光景,女儿也难有这般的好姻缘,晏欢时刻念着父亲的养育之恩呢。”
    郁文亭听到奉承之言自然心情极佳,一顿饭吃得似是其乐融融,只不过他没看见兄妹三人的眼神官司,多有戏谑之意。
    第二日郁晏欢正在房里整理嫁妆,将一水成色极好的绫罗绸缎装箱,往楠木大箱笼的角落都放了乌沉香。
    又取出母亲留下的一个妆匣,将头面步摇之类的首饰妆盒一一安置好,放眼看去,闺房内竟空了大半,果真是要出阁的娘子了。
    此时侍女离晴拿着张帖子走了进来,她接过来一瞧,竟是洛玄在外请见。她深吸了口气,
    “既然帖子能送到我手里,那父亲自是已经允准,上些茶点请他到园子里来吧,我随后就过去。”
    离晴应声便出门将洛玄引入园子,他一袭月白长袍缓缓走近,见园中金桂开得正好,流水映带其中,白汀翠蔓,游鱼倏忽,一步一景,廊上帘子随秋风摇荡,处处都是闺阁女子的闲情雅致。
    方在亭中落座,便见一袅娜身影朝自己走来,品绿色的云纹窄袖衣,下衬深松绿衫,云髻上两支玉色素钗配点翠步摇,温柔的眼眸略垂,缓缓步入亭子。
    “劳烦洛公子久候,只因近日府中事情繁杂一时间撂不开手,故而来迟了些,望公子勿要见怪。”
    洛玄起身行礼,温声笑道,“我才刚坐下你便来了,并不算久。”
    他不错眼地看着郁晏欢,凑近开口,“你我不日便要成婚,你叫我表字既檀就好?”
    郁晏欢这才抬头看清了洛玄的样貌,眉目清秀,薄唇微红,倒有几分文人雅士的风流,听他如此说觉得并无不可,便轻声问道,“既檀?是哪个檀字?”
    “檀香的檀。”
    郁晏欢了然,“我记住了。”
    洛玄低头看着她似小鹿般澄澈的眼睛,嘴角的笑意冲散了他眉眼中的几丝阴霾。
    “今日过府只是想来宽你的心,过府之后你随母亲一同理家,父亲母亲为人和善,定不会苛待于你,你且放心,凡事有我在。”
    郁晏欢有些怔忪,这番话分量不可谓不重,她虽一直说对郎君不抱期望,瞧着差不多的人家嫁了就是,但骤然听见殷切托付之言,不免还是有些动容。现在想着嫁过去也不见得是坏事,左不过当一个贤惠称职的妻子便是。
    “多谢……听了这话我倒是安定些了,你也放心,日后我会尽力做个贤惠的妻子,为你照料好后宅的。”
    看着这般乖觉的小娘子,洛玄自觉开怀,“原本没有提前同你说我要过来,也是我的不是。我记得初见时,小娘子穿的那身藕荷色衣裙极为衬你,我瞧着也欢喜。今日这身颜色瞧着却不大好,日后我让绣娘给你多裁两身藕荷色衣裙可好?”
    郁晏欢虽略有迟疑,但还是应了声,“各人于颜色上自有偏好,若你喜欢藕荷色,我多做几身便是。”
    闻言洛玄脸上笑意更甚,招来亭外候着的小厮,将一个精致长盒递到郁晏欢手里。
    “过来时特意绕道去取了给你订的禁步,我瞧着成色极好,待后日出嫁时戴上,可好?”
    这块玉触手生温,细腻圆滑,下面的珠子也精致非常,郁华枝点头,“多谢,劳你费心了。”
    洛玄轻摆了摆头,“无妨,今日我便先回去,后日便来迎你入门。”
    毕竟还是闺阁女子,听到这种话还是有些羞赧,郁晏欢若无其事起身相送,行至亭外,洛玄复又回头朝她望来,眸色深深。
    “晏欢,从后日起,你,便只有我了……”
    郁晏欢脸上的微红慢慢褪去,待洛玄离开后仍久久没有回神。
    暮去朝来,转眼已是郁晏欢出嫁的日子,郁府门前张灯结彩,连那对石狮子格外有精神,神似今日的郁文亭。
    见他满脸红光,往来寒暄,真真是人逢喜事,让人纳罕的却是身旁的郁卿川,难得露面帮忙支应一番,看来毕竟是亲妹的婚礼,他也很是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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