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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指的是什么?”林策心焦起来,“好端端的,你提太后娘娘的伤病做什么?你是不是知道对症的方子,亦或可以为太后娘娘免去病痛的圣手?”
    边知语转头看她一眼,面无表情,一字不答。
    “问这些做什么?”裴行昭轻一拂袖,“老老实实喝你的酒。”
    林策不肯就此老实下去,诚恳地道:“但是,太后娘娘,留下这女子也的确有好处,臣女请您三思!”伤病的事,边知语必然也是说中了,不然太后娘娘不会不接话,既然如此,便真的天大的事儿了。
    裴行昭斜睇着她,“您要是再跟哀家捣乱,哀家就让你去花园里的湖水中凉快几个时辰。”
    “……”林策抿了抿唇,随后蹙着眉叹了口气。这叫个什么人啊?什么人才能对她有法子?
    “就算你是重活的人,能未卜先知,哀家也劝你少造口孽,免得再一次死了之后,要下到拔舌地狱。”裴行昭对边知语的态度变得深沉莫测,“哀家不想听你告知什么,不想走捷径。哀家是否有妇人之仁,这不好说,但你认定哀家嗜杀成性,视人命如草芥,倒是事实。
    “你这样的人,要留在哀家面前,‘慢慢’地告知哀家一些事,等你说完之前,哀家不定要帮你杀多少人泄私愤。
    “哀家已是用刀的人,断不会成为别人手里的刀。”
    边知语欲言又止。
    “按理说,你这样的孽障,哀家应该灭口。”裴行昭语声和缓,“但你以前的行径,说出个大天来,也不过是多睡了一些男子,你也没本事勉强谁,怎么都没道理处死,当真有点儿棘手。”
    边知语已是摇摇欲坠,她想要的是翻身得到富贵,亦或一死了之,可眼下看来,太后哪条路都不会给她。
    “这寿康宫地方太大,后花园平日形同虚设,空着好些地方,你和你娘便住进一个小院儿,清心寡欲地度过余生吧。”裴行昭转头吩咐阿蛮,“衣食起居不用委屈她们,只一点,任何人不准与她们说话。她们若是胡言乱语,便灌哑药。”
    边知语险些跌倒在地,情急之下,她急声道:“太后娘娘,您不能这样发落民女,要知道,您在民女的梦中,寿数还没民女长,民女可以避免您红颜早逝。”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林策的眉头深深蹙起, 实在是拿不准,所听闻的是实情, 还是边知语为了活命找的由头。
    “你还挺会找不自在的。”裴行昭却笑了, “不论哀家是否忌讳生死之事,你这样的话传出去,总会引得人心浮动, 甚至乱了朝局。既如此,便直接赏你和你娘哑药, 你消停了,哀家才得清净。”说着, 对阿蛮打个手势,“找踏实可靠的人看管, 她们若是写字,不论用手用脚, 直接剁了。给她娘灌药之前, 问清楚那个下作的尼姑庵的名字及所在地,安排人除掉。”
    “是!”阿蛮很了解太后的脾气,纵然心里百转千回, 面上却是没有半分迟疑,径自走到边知语跟前, 一记手刀下去,再将人拖了出去。
    “太后娘娘……”林策觉得不妥,起身走到裴行昭近前,“您既然已经对她不悦,也便不需有所顾忌, 用些法子让她将所知的一切说出来便是了。”
    裴行昭不以为然地一笑, 示意她在自己对面落座, “即便她是重活一世的人,与我有什么相干?除非我自己重活,不然,这种人,不论是智者还是愚者,都不能成为我的捷径。”
    林策陷入沉思,领会了裴行昭的意思,却还是认为该利用边知语:“关乎您安危的事,总该听一听,她若说的符合实情,您便能防患于未然。”
    裴行昭却没正形,“怎么好像很怕我早死似的?”
    “这话说的,总说人不着调,其实您才是最不着调的。”林策气得鼓起了小腮帮,又道,“我说真的呢,现在收回成命还来得及。”
    “觉得情形不好了,又有不能撒手撂挑子的理由,我自会请真正的圣手来给我调理。相反,要是放心了,活腻了,也便顺其自然了。对于不少人都是一样,死不死的,全看自己想不想。”
    “……”的确有很多人完全可以依靠意志力活下去,哪怕身体的病痛伤势再重,也能支撑。林策因着不能说服她,非常非常沮丧。
    “心情不好,应该能跟我多喝几杯。”裴行昭起身,亲手给林策倒了一杯酒,等对方没好气地一饮而尽,笑着再次斟酒时,又道,“有些事儿你只顾着权衡大局,斟酌边知语说的事情是否属实,就没顾上考虑别的。”
    “别的?您指什么?”林策问道。
    “边知语说的那些,的确是确有其事,却非全部。但只听她说中了这些,便能断定她是有那等奇遇的人?”裴行昭笑微微地落座,“假如你我是莫逆之交,或者相互存了利用之心,反反复复地跟你说了重获新生的事,以及记忆中的那些事,你能否结合自己的处境,把重获新生的奇遇挪为己用?”
    “您是说……”林策双眼一亮,“边知语或许只是一枚探路石?”
    裴行昭颔首,“这种疑心,是应该有的吧?”
    “嗯!”林策欣然点头,“方才我真的没顾上从别的角度斟酌。”
    裴行昭和声道:“所以,你就别再耿耿于怀了。以边知语的胸襟、见识,我要是信了她,留她在身边,纯属跟自己过不去。
    “那样的人,说实在的,不值得我花费心思拿捏,到底是有些嫌弃她。你也说了,当初你当她是半个亲人,她不是没法子扭转处境,与她娘抗争,与你道出真正的处境不就得了?可她没那么做。
    “眼下只是看到机会,便急不可待的要我替她杀人,实在是要不得,她的话,就算全是真的,我也只能信三分,算起来,倒是有害无益了。
    “再说了,那种人,怎么配得到老天爷的眷顾重活?即便是真的,我也要跟老天爷对着干。”
    林策忍俊不禁,接着她的话茬往下说:“而她若只是探路石,背后的人见她消失不见,应该会再寻机会,用这类事做文章,您顺藤摸瓜就是了。”
    “聪明。”裴行昭端起酒杯。
    林策也端起酒杯,与之轻轻一碰,“我也晓得,您那样发落边知语,也是在为林家铲除隐患,只是不肯说出来罢了。”
    裴行昭一笑,“随你怎么想。”
    君臣两个喝到后半夜才勉强尽兴,裴行昭让林策在西配殿凑合一晚。
    林策却道:“这要是凑合,那我希望每日都能这样凑合,来寿康宫歇息。”
    “这好说,只要有空就过来,过了戌时我就没什么事儿了。喝闷酒不如和酒友一起消磨时间。”
    林策眼眸亮闪闪的,“可以么?我可当真了。”
    “西配殿就拨给你了,东配殿是给杨攸的。”
    “好啊。”林策笑着行礼,“原本觉着挺丧气的,现在真是开心死了。”
    “滚去睡觉吧。”裴行昭笑着摆一摆手,举步回了寝殿。
    沐浴歇下之后,裴行昭只睡了一个时辰便醒来,辗转多时,再也无法入眠。她索性起身,洗漱更衣后回到书房,备好画纸颜料,凝眸沉思一阵,选定了林策某个笑容活泼灵动的画面,着笔作画。
    这是先前跟林策说过的,要做一幅画送到林总督手里。承诺了,便要做到。更何况,林策值得。
    早间,林策睡到辰时才醒,起来后看看天光便觉不妙,忙摸出怀表来看了看时间,心焦起来,面上却不敢显露,只是和颜悦色地问宫人:“怎么不天亮就唤我起身呢?”
    便有一名宫女恭敬地回话;“太后娘娘交待的,不准奴婢们打扰,由着您睡,说……说郡主横竖都能腾出睡懒觉的那点儿工夫。”
    林策无语,笑了笑,跳下床去洗漱。
    转回来,宫人说已备好早膳。
    林策想了想,懒觉都睡了,也不差这一餐饭了,不吃也是浪费,索性承情。刚坐到饭桌前,阿妩便笑盈盈地过来了,带着裴行昭为她画的工笔画。
    “太后娘娘交代了,先让郡主看看是否合意,合意的话便送去林总督那里,若是不合意,过些日子再画一幅便是。”阿妩笑着和一名小宫女展开画纸,“说到底,各家有各家的忌讳,有一些忌讳是没道理好讲的,太后娘娘是考虑这一层,不想好心变成驴肝肺。”
    “太后娘娘真是让臣女受宠若惊,林家并没有什么忌讳。”准确来讲,林家简直是百无禁忌,但这种话,林策不好与阿妩说罢了。说话间,看到徐徐展开的画纸,她先是惊喜交加,随即便是片刻的恍惚。
    她对自己的一言一行,是没法子旁观也无从知晓每时每刻的样貌的,裴行昭却将她活灵活现地描绘了出来。
    是半身像的林策,坐在寿康宫的书房里,意态慵懒闲适,面上挂着狡黠的笑,双眸熠熠生辉,发髻、头饰、衣物都与昨夜一般无二。
    “天啊……先前听说太后娘娘给太皇太后作的那幅画像的事儿,还疑心是人们夸大其词,如今看来,是我不知人外有人能到什么地步……”
    “这样说来,郡主便是没有异议了。”阿妩和宫女将画纸收起来,“稍后便送往两广。”
    “这样的画,这样的我自个儿,我都是头一回瞧见,能不能赏我,不赏家父?”林策明知逾矩,还是这样说了。那幅画,她当真是喜欢得紧。喜欢的要命。
    阿妩轻笑出声,“太后娘娘的画作,郡主要是想得,并非难事。这一幅是太后娘娘允诺过的,便不能食言,日后能否赠予郡主画作,就全看您自己了。”
    林策可怜兮兮地望着被收起来的画作,“好……吧。”私心里,她是真的痛心疾首:描画自己这样栩栩如生的画作,落到老爹手里,不是暴殄天物么?
    同一时间的清凉殿里,许彻向裴行昭禀道:“廖家一行人已在锦衣卫的护送之下从速进京,住进了他们早已置办好的宅邸。”
    裴行昭嗯了一声,看一眼近前的杨攸,“接下来如何行事,交给你了。”
    杨攸讶然,下一刻便是神色一整,恭敬行礼,“微臣领命,定当竭尽全力!”这意味着的,是裴行昭对她绝对的信任。
    “不是急差,倒也不用太心急。”裴行昭道。
    “微臣明白。”
    许彻和杨攸告退之后,裴显求见。
    裴行昭当即召见。她这二叔,眼下该忙的是张罗他弟妹的丧事,如无要事,是绝不会进宫来见她。
    裴显进殿来,礼毕后开门见山:“听闻太后娘娘昨日设宴期间,见了一名边氏女子,此女若与臣知晓的那一位是同一人,便不容忽视。”
    “那女子名叫边知语,有一寡母,眼下已服了哑药,再不能言。二叔说不容忽视,是指什么?”
    把人弄成哑巴了?裴显有一点意外,倒没别的,毕竟,如今在他的认知里,已没有这侄女做不出的事儿。
    “臣说不容忽视,是因元家而起。”他回答侄女的问题,“太后娘娘应该记得,上次您回裴府的时候,交给臣一个名单,上面有裴家的人,也有太后娘娘生身母亲的娘家人。”
    “嗯,我那边的外家,二叔查出了什么?”裴行昭问道。
    裴显汗颜,“在昨日之前,一无所获。”
    裴行昭失笑,“我昨日在寿康宫设宴,本是寻常事,二叔本不该这么快获悉,甚至于,不应该有人获悉。”
    裴显忙道:“太后娘娘所言极是,臣本不该知情的,但是,就在昨夜,有一位元家闺秀的下人到外院报信给我,且带着一封那位闺秀的书信,那位闺秀在信上说,边知语是因燕王府太妃之故才得以进宫面见太后,或许会借机说一些有的没有的事,她不知道太后娘娘会否相信,只想请您明白,边知语所说的话即便看似属实,也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而已。”语毕,取出一封信,转交给阿蛮,请她转交太后。
    裴行昭看过信件,见内容与裴显说的一致,问道:“元家闺秀,是哪一位?”
    “元四小姐,闺名琦。”裴显答着话,面上却是匪夷所思的表情,“她今年刚十岁,臣怎么都觉得奇怪,却又说不出是怪在哪儿……”
    裴行昭思忖片刻,“可有元琦的生平?”她手里没有,她的人手能把官场和皇室宗亲的人的生平查清楚已经不易,再兼顾她的七大姑八大姨的,还不如直接要了他们的命。
    “有,有!”裴显又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请阿蛮代为转交。
    裴行昭扬了唇角。她先前倒是不知道,自己的二叔其实是大事小情都能面面俱到的人,而关键是,他自己以前也不知道。
    看过元琦短短十年的生平,裴行昭面上的笑容消散于无形。
    元琦,贵妾所生,出生后便被断言八字不祥,移居远处方可不殃及亲族。这前提下,饶是贵妾动用了所有的人情人脉,也只留元琦在身边到三岁,遂被移居到外地的庄子上。
    七岁定亲之后,被接回元府,八岁,定亲之人夭折。九岁再次定亲,男方已年过三旬,有克妻之名,之前两个妻子都是成婚后没过半年殒命。
    “元琦的生平属实?”裴行昭问道。
    裴显立时答道:“属实,已经反复核实过。”
    裴行昭又问:“她与边知语有过来往?”
    “是,有过来往。”裴显道,“先前曾查到元四小姐与林氏母女来往,臣没放在心里,却从没想过,边知语会有进宫觐见太后娘娘的一日,更没想到,她进宫之际,元四小姐便派人给了臣那样一封信。”
    “十岁,才十岁而已。”裴行昭笑了笑,“要是论起来,元四小姐也是我的表妹。”
    “是。”
    “二叔可不可以将她单独安置起来?”
    “可以。”
    “那就安置起来,过一阵再说。”裴行昭给了裴显一个真诚的笑容,“现下有很要紧的事要处理,我实在是腾不开手。要是说这事儿的是别人,我不想料理也得料理,但二叔不同于别人,也就由着性子耍赖了。”
    “太后娘娘言重了,”裴显因着她的开诚布公,心绪起落了一番,很是感动,“这本是臣的分内事,就算不是,只要太后吩咐,臣便是不能做到,也会拼力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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