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黑世磊亲自开车送白栗返回花店上班。
「今天几点下班?」他握着方向盘,虽然盯着前方的路况,但是对于身旁的人所有一举一动都在注意当中。
白栗望着窗外,还在生闷气,过了好久才回答。「不一定,可能六点就可以下班,也可能会晚一点—你问这个干嘛?」对于昨晚发生的事,黑世磊没有再提,他也决定忘光光。
「下班之后收拾东西,搬回之前拨给你住的那栋大楼—」见白栗微啟双唇,不必等他发出声音也猜得出要说什么,黑世磊可不打算给他机会拒绝。「万一那个男人知道你晚上一个人睡在花店,谁也没办法预料到会做出什么事来,至少那里有警卫在比较安全。」
他有些动摇。「可是—」
黑世磊打开置物箱。「对了!这个忘了给你。」
「什么东西?」白栗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万芯最新专辑的cd,上面还有本人的签名。「我以为你忘了—」
「还有那个信封袋你打开看看。」
白栗从信封里抽出一张演唱会的门票,马上喜出望外。「这个可是摇滚区的位置,真的要给我吗?」
「万芯知道你是她的粉丝,特别把vip的位置保留给你,还希望那天你也可以到休息室帮她加油打气。」其实黑世磊并不希望他们见面,但又想看到白栗开心地样子,这种想去讨好某个人的想法过去可是不曾有过。
他又高兴又感动,「我一定会去帮她加油打气的—啊!还要准备一束花送她,要送什么好呢?万芯好像比较喜欢顏色淡雅的鲜花,百日草、铁线莲、波斯菊都蛮适合的—大理花也不错—还有芍药—」
黑世磊有些吃味。「你对别人就这么好,对我的好意就很不屑一顾。」
「我哪有不屑一顾?」白栗驳斥这种莫须有的指控。
「我要把房子免费给你住,你不但不要,还反过来怀疑我别有用心—」黑世磊堵得他无话可说。「好像有句俗语叫做什么好心被雷公亲还是什么的,这就是我现在的真实感受。」
自己明明没有错,却被他说得好像他不懂得感恩图报似的,白栗气势也跟着变弱了。「那我付你房租好了,这样我才能住得心安理得。」
「一个月的房租就要八万,你付得起吗?」
「八万?」根本是抢劫!「不能算便宜一点吗?」
他哼了哼,「是可以算便宜一点,你的预算大概多少?」
「呃—大概一万可以吗?」白栗慢吞吞地比出一根手指,这个数目已经是自己的极限,换做其他房东马上把人赶出去,连谈都不必谈。
黑世磊几乎立刻回答。「ok。」
「你确定只要收一万块的房租,一个月少收七万,一年就有八十四万,这样你很吃亏。」他反倒担心对方赔钱。
「因为是要给你住的,钱不重要。」黑世磊从来不是吝嗇的人,尤其是花在喜欢的东西上头更是毫不手软。
这句话让白栗不禁心动了下—咦?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马上甩了甩头,甩掉那种诡异的念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晚上我会过去接你,在这之前要先让清洁公司的人进去打扫。」总算把人骗回到自己的领地,黑世磊心情大好。
白栗一脸靦腆,「谢谢。」
「只要你高兴就好。」他认为相当值得。
心又不小心动了一下,白栗连忙收起笑意,假装欣赏手上的cd。
他不是同性恋,绝对不会对男人动心,只是因为太久没有人这样对自己好了,实在难以抗拒才会动摇,绝对不是喜欢。
一定不是。
当白栗回到花店,营业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于是先去换了衣服就开门做生意,马上受到周围店家的关心,连里长也来了。
「听说你昨晚遇到变态—」
「夭寿!还好伤得不严重—」
「还是请管委会再多装几台监视器比较安心—」
「里长,你还是广播一下,提醒大家注意变态—」
白栗又不能跟他们坦白说出那个男人可能跟自己有关,只希望事情不要闹大,更希望对方不会再出现。
接近中午才来店里的徐美月听说了昨晚的事,加上白栗脸上的伤,也同样被吓到了,不禁有些自责。「要不要报警?」
「报警的话好像有点太小题大作了,昨晚应该只是个意外,真的敢再来的话,一定会给他苦头吃—」白栗反倒安慰起她。「这点小伤过几天就会好了,美月姐不要放在心上。」
徐美月还是叮嚀了几句,如果晚上真的没有客人就早点把铁门拉下来,白栗也顺便告知要搬去朋友的家住上一阵子。
这天顺利地过去了。
到了晚上,他不只一次的看向墙上的鐘,等到次数多到连自己都欺骗不了,白栗不得不承认那个叫黑世磊的男人已经影响到自己的生活,一天当中总会想起好几次,產生严重干扰。
「你应该讨厌他才对—」他对着玻璃的倒影说道。「他是男人,绝对不可以喜欢上他,听到没有?」
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重新更换橱窗的展示,直到一辆黑色bmw停在店门口,认出是黑世磊的座车,马上开门出去。
有人从驾驶座下来,却不是以为的那个男人。
是向子文。
白栗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失望,但马上假装
「老闆临时有个应酬非去不可,所以要我过来接你,可以下班了吗?」向子文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
他匆匆地脱掉身上的围裙,丢下一句话「马上就好,等我一下」,回到店内跟徐美月说一声,马上拎了两袋打包好的衣服出来。
向子文打开后座车门让他上车。
「谢谢,麻烦你了。」白栗很有礼貌地道谢。
别有深意地看了后照镜一眼,向子文真的很难把眼前的白栗跟之前的那个人当作同一个。「不用谢我,我只是按照老闆的意思来接人而已。」
「你当他的秘书很久了吗?」
「快五年了。」向子文简单地回答。
白栗脑中灵光一闪。「那你对我的事应该知道蛮多的才对,因为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復记忆,偏偏有个男人突然跑来说我跟他交往过,可是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又不知道该去问谁—」
「你真的想知道?」
他先是犹豫,接着点头。「我真的想知道。」
「不后悔?」向子文又看了后照镜一眼。
对方的口气让人听起来有点挫,白栗深吸了口气,「不后悔。」
向子文还在想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他们已经抵达距离花店不远的大楼,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停妥之后,又一起搭电梯上楼。
踏进大门,白栗看到屋内的摆设都没有动过,也打扫得一尘不染,真的没想到在外面绕了一圈还是又回来了。
「水电都可以正常使用,也请清洁公司来打扫过,牙刷和毛巾放在浴室的储物柜里,这张门禁卡交给你,密码可以重新设定—」
白栗伸手接过去。
「还有这张房屋租赁契约需要你本人签名盖章—」向子文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虽然老闆说不用,但我觉得还是公私分明比较好,每个月的房租一万,至于押金就不用了。」
他很快地签名盖章。
「好了—」把文件收进公事包中,向子文解开西装外套的釦子,在沙发上坐下来才开口,「至于你刚才问的事,我只能把所知道的告诉你。」
白栗也跟着坐下,两手放在膝盖上。
「当老闆决定包养你之前,就先找人对你做了调查,知道你曾经交过几个男朋友,说男朋友比较好听,在我看来比较像是砲友—」
「砲友?」白栗对这个名词还很陌生。
向子文面无表情地吐出残忍的话语,「砲友指的是两人并不是情侣,却有性关係,需要的时候才会见面,然后上床发洩慾望,你甚至还跟好几个不认识的男人有过一夜情,私生活相当放纵,幸好你这个人也不算太笨,懂得保护自己,每次都记得戴套,也有固定去医院做检查,到目前为止没有染病。」
他简直吓呆了,「你不是在骗我吧?」
「我没骗你,老闆当时也要求你必须跟那些男人断得一乾二净,更不许再和其他男人有肉体上的关係,你也答应会遵守合约,这才正式签下那份保密协议,成为老闆包养的对象之一。」向子文的语调从头到尾没有太大的起伏。
白栗喃喃自语「我为什么会让男人包养?」
「我曾经问过你该不会也看上老闆了,毕竟这种事发生过不只一次,你听了却哈哈大笑,很坦白地告诉我当然是为了钱才会答应被男人包养,因为没有家人可以依靠,所以很需要钱。」向子文没有隐瞒。
自己居然为了钱而出卖身体,白栗真的傻了。
「而老闆更不可能会喜欢上自己包养的宠物,所以你们之间只是单纯的金钱交易。」不过那是之前,现在就很难说了。
这番话让白栗听了心脏莫名其妙的揪紧,那个男人只是看上自己的身体,把他当成洩慾工具,而他当然也不可能会喜欢上那种任性又鸭霸的男人—不对!应该说自己绝对不会喜欢上男人才对。
「可是我明明喜欢的是女生,居然为了钱跟男人上床,你知道什么原因吗?」白栗还是有种在听别人故事的错觉。
向子文回想了下报告上的内容。「我只知道你在高中毕业之后就离开家里,一个人在外面租房子,白天打工,晚上就跟朋友到处鬼混,不是去夜店跳舞,就是上同志酒吧狂欢—」
难道自己其实是同性恋,只不过一直都没有发现?他整个人都听呆了。
见白栗的脸色白到不能再白,向子文心里虽然同情,但没有人能够逃避自己的过去,即使失去记忆,过去还是会找上门来,早点知道才晓得如何应对。「至于还有没有其他原因就不太清楚了。」
「—谢谢你告诉我。」白栗低着头,受到相当沉重的打击。
向子文似乎又说了什么,不过他根本听不进去,等到对方离开,他独自一人呆坐在客厅,想到老妈临终之前他还亲口答应过会好好读书,大学毕业之后就去上花艺课程,为的就是要拿到花艺师证照,再存钱开一间属于自己的花店,为什么没有按照计画进行,人生也完全走样?
「老妈要是还活着,知道我学坏了,一定很伤心—」对于心理年龄才不过十六岁的白栗来说,实在无法想像那种糜烂、放荡的生活,原来自己除了黑世磊,身体还被不知道多少个陌生男人碰过就觉得好噁心、好骯脏,说不定在梦里头出现的那些男性脸孔就是向子文说的砲友,还有一夜情的对象。
他马上衝进浴室,很快地脱光衣物,顾不得脸上还有伤口就打开莲蓬头冲水,又觉得光这样还是不够,随手抓了条毛巾用力猛刷,直到皮肤都快脱掉一层皮了才把水关掉。
当白栗摇摇晃晃地走出浴室,在更衣间内挑了一套棉质休间服来当睡衣,回到客厅正好手机铃声断了。
白栗拿起手机,上面显示了’好几通未接来电,都是黑世磊打来的,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手机又响了。
他知道再不接,黑世磊肯定会直接衝过来。
「—喂?」
黑世磊磁性低哑地嗓音传过来,虽然背景有点吵,似乎身处在人多的地方,但对方的声音还是很清晰。「怎么不接电话?」
「我—我睡着了—」白栗随口搪塞。「因为明天店里会进很多货,必须早点去上班,所以就先睡了。」
「那快去睡吧,还需要什么东西就跟我说,不要顾虑钱的问题。」黑世磊霸道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温柔。
白栗听了心情更加复杂,他真的不知道该拿这个男人怎么办,想要划清界线,对方肯定不允许。「我想睡了—」
「我再打给你。」说完就掛断了。
听着嘟嘟声响,白栗倒在沙发上,有好多事想不通,但又不能不去想,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中又出现好多张男人的脸,依旧没有一个看得清楚。
这种情况连续了一个礼拜,白栗晚上都没有睡好,还好没有客人的时候可以稍微瞇一下补个眠,而黑世磊在这段期间似乎也很忙,只打过电话来,本人并没有出现,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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