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鼎之皱眉:“真会挑时候。”
两人分开站好。
童儿止步于阶下,禀告:“主人,哥哥,山门外有个衣衫褴褛的人求见,说是故交。”
萧鼎之望向山门。
因站得高,修为高,眼界自然开阔。
他看了片刻,眉头皱得更紧:“说曹操曹操就到。”
叶澜玄能虚虚看个模糊人影,问:“谁?言清还是俞思归?”
“可怜小鬼,还挺会编,谁与他是故交。”萧鼎之收回目光说,“你要见便见吧,我回罗浮洞了。”
叶澜玄点头:“我晚些来找你。”
萧鼎之:“沐浴完再来,妖气闻着恶心。”
叶澜玄凌空纵跃道山门处,落地走出。
言清穿的衣物用衣衫褴褛来形容都过于文雅了,他基本等于没有穿衣,仅重要部位有所遮挡,骨肉嶙峋的身体遍布乌黑鳞甲痕迹,清秀的脸庞半边是本来容貌,另半边也布满鳞甲痕,看着好不渗人。
叶澜玄闭了闭目,说:“你找我何事?”
言清跪下磕头:“寻真君的救命之恩,言清没齿难忘。寻真君离开陵虚宗后,那些宗主将我扔出陵虚宗。我这模样在修仙界已无栖身之所,拼尽最后一点灵力来到九溪峰,不求寻真君收留,只求在山林间有个落脚处,求寻真君宽容。”
叶澜玄:“起身,我不是天地君亲师,无须拜我。”
言清砰砰磕头,没几下土地就染上了血色。
“只有寻真君敢对抗四大宗门,除了九溪峰言清实在找不到去处,求寻真君宽容。”
眼泪混着血色浸透泥土,叶澜玄的心终是软了:“起来,九溪峰林子大,多个人也无妨。”
“叩谢寻真君。”言清又重重磕了几个头,瑟瑟缩缩站起来。
叶澜玄有言在先:“你身上的妖气短时间消不了,你有修仙的根基,夜里多做吐纳,九溪峰的灵气有助于消除妖气。但你不能将妖气转嫁给林间动物,若有动物妖化,我会立即将你逐出九溪峰。”
言清猛点头。
叶澜玄唤童儿去取了几身衣物,对言清说:“山腰东南角有个木屋,你暂去那里落脚。”
言清接过洁净的衣物,泪珠止不住地掉,离开的背影一瘸一拐,看着特别辛酸。
童子欲言又止,叶澜玄说:“他也是仙修,不幸被妖气侵染,妖气未除干净之前你不要与他来往。他看着尚未到辟谷期,你做饭时多做些,放在木屋的必经之路上。”
童子应下,忍不住说:“没见过他这么惨的人。”
叶澜玄叹息。
他不该这么惨,待他情绪稳定些,再问问经历过什么。
叶澜玄回到罗浮洞,见门开着,萧鼎之盘坐在蒲团上入定,虽面无表情,却惹人目不转睛,想把他每一处线条都仔细描摹一遍。
有对比方知幸福的深度,没有萧鼎之一路相护,自己可能比言清更惨。
他入定都开着门,这是以前不曾有的,无言的等待比万千承诺更震荡人心。
叶澜玄静静地看着他,一站就忘了时辰。
许久后,萧鼎之的凤目缓缓张开,与叶澜玄目光相对。
“我若不一直不睁眼,你要站到天荒地老?”他说。
叶澜玄点头:“谁叫你魅力大,山崩地裂也无法阻挡我看你。”
萧鼎之欲笑不笑,摇头:“你每每嘴甜必是有事相求,我有些怕你的甜话了。”
“胡说,适才的话发自内心。”
“那你为何不进来,要离我这么远?”
“我本想去净身,路过被你勾了魂。”
“行了,说说这次的事有多大。”
“真没事。”叶澜玄抖袖道,“我去沐浴,你不许偷看。”
萧鼎之笑:“这么说不是专门引诱我去偷窥?猫儿野了,想玩刺激,心中是不是还惦记着八刑?口衔、皮鞭、吊绳、烛油,银针,狐尾、玉塞,你想体验哪个尽管说,建议一起用,会更刺激。”
“……”叶澜玄瞬间就没影儿了。
萧鼎之微微勾唇,看他以后还敢不敢用自己的身子换别人的安全。
第59章
两日后叶澜玄生辰, 无极峰张灯结彩,锦旗飘扬,红毯从山门铺到主殿。
叶澜玄与萧鼎之一到, 仙术齐发, 在天空炸开朵朵烟花。
萧鼎之眯眼看着红毯蜿蜒, 嫌弃:“不知道的以为这里有人要出嫁。”
叶澜玄边笑边说:“确实有些过了, 但师门有心又喜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萧鼎之的唇微微下撇。
这些细节现在就用了,真到嫁娶时自己用什么?
今日的主角众星拱月, 萧鼎之在他身旁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热闹。
每一张脸都喜悦的纯粹, 人最质朴亲善的一面毫无负担地展露,这片绿水青山间没有欲望争斗, 所有人心往一处凝, 这凝聚力是小凤凰改变自己,以身作则,乐于分享奉献换来的。
善意与爱真的能让浊世清澈么?
萧鼎之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乐宴中途, 童子离坐, 询问叶澜玄是否要打包些食物给言清送去。
叶澜玄点头。
童子拿来食盒,叶澜玄亲自夹了些清素可口的菜,摆放得整整齐齐让童子给言清送去。
没多一会儿,童子送完饭回来, 几度欲言又止。
叶澜玄移目瞄他。
童儿长大了, 但心思还是很单纯, 心事都写在脸上。
言清那凄惨模样, 是个正常人都会动恻隐之心, 童儿与他年纪相仿,也受过欺负, 感受或许更多。
叶澜玄唤他过来,轻声问道:“怎魂不守舍?言清现在状态如何?”
“不知,从未见过他。”童子摇头说,“童儿每次送饭都刚感觉有双无助的眼睛在附近观望,收回的食盒都洗的很干净,放食盒的位置有石块划写的感谢话。木屋附近的树木受妖气侵染枯黄欲倾,但根部被石块垒着,树腰上还缠着些甘草结绳,想是那少年所为。”
叶澜玄微微叹息。
童子问道:“主人,他的妖气何时能彻底消除?”
“短期内不行。”
“不能见天日多难受。”
叶澜玄知他说的天日是重归人群:“他本无害,遭此厄运非他所愿,晚些时候我去看看他。”
“嗯。”童子又说,“童儿不该露出心事,在主人的生辰上扫兴。”
叶澜玄眯眼看着童子:“他怎成了你的心事?”
童子共情道:“童儿也有艰难时,是主人和哥哥给童儿勇气。他孤身一人,花草动物都不敢触碰,自行与万物隔绝,童儿难以想象他活得有多痛苦。若非童儿能力有限,定会帮他走出困境。”
叶澜玄用眼神示意童儿去求萧鼎之。
童儿双眼放光:“哥哥有办法?”
叶澜玄:“你去问问便知,莫说受我指使。”
萧鼎之曾指点童儿反抗老仆的欺压,改变叶澜玄在他心中高冷无情的形象。
现在叶澜玄也用同样的手法让萧鼎之深藏的良性展现出来,帮助他人会产生难以言喻的愉悦感和自豪感,能涤荡戾气。
童子慢慢蹭到萧鼎之身旁,自从跟他修习剑术,这位“严师”就让童儿又敬又畏,曾经的烧烤夜话已是永久记忆存在于脑海深处,现在一靠近萧鼎之浑身皮肤都条件反射地紧绷。
但想救人于水火的心让他忽视自己的敬畏,开口道:“哥哥,童儿有事相求。”
“说。”
萧鼎之明明只是平淡地说了一个字,童子却忽然忘记想说什么了。
“啊……那个……就是……”童子捂脸,重新组织语言。
萧鼎之的目光越过童子落在叶澜玄脸上,眉眼挑着,又邪又魅。
叶澜玄假装看不见,低头喝茶。
萧鼎之收回目光,对童子说:“就这出息,还想救人?”
“哥哥知道童儿想说什么?”
萧鼎之:“方圆百里没有我听不见的话。”
“哥哥救救言清吧。”童子求道。
萧鼎之摇晃杯中的清酒,问:“我为何要救一个撒谎之人?与他一面之缘,他却说成故交,能让他在九溪峰落脚自生自灭已是极大宽容。”
“他不是故意的,他那模样常人见了都退避三舍,怎会为他通传,他没有别的办法才撒谎。”
“你不是常人?”萧鼎之好笑道,“你不怕他阴森的样貌反替他说清,果然身量与胆子一起见长。”
童子屏息,在勇气消失前说:“哥哥曾许诺童儿能将沧栾剑法练到第十式便可提一个要求。”
萧鼎之把着青玉酒杯,说:“达到要求再讲条件。”
“童儿一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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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奇花谷
俞思归被困在百里花海中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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