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顏卓逸哪管这些,从他们一起回到释园起就没想过要分开住,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现在才来讲礼节就太假了。各人自扫门前雪——他没兴趣做戏给任何人看。
既然他不在意,早已疲惫不堪的千洵颖就更没话好说。撑着最后一点精神把外面那层被雪打湿了的脏衣裙随意一脱就倒头栽在柔软的床铺上沉睡过去。
金陵城好大,他家好远,自己也累坏了。
「六爷,明早您还上老爷那边陪早膳吗?」等不到主子回来就不能休息的释园管事恭敬的守在房门外,趁顏卓逸还有事情要交代丫头时小心翼翼的问。
「不去了,午膳也让小厨房弄。」他再向一旁的婢女吩咐道:「天亮后去绸库领一套现成的小姐衣裳回来,等到延福居开门的时辰再去请个量身婆子进府。」
「是,六爷。」
衣食住暂时就先这么着,其他的来日方长。
睏意渐浓的顏卓逸打着哈欠转身回房,关门前又强调了一遍,「明天谁来问什么都不必稟报,天塌下来也得等我睡醒再说。」
他不想被吵,更不准任何人吵千洵颖。
好了,主子歇下之后轮到下人们犯起了难。原以为搬回家的六爷痛定思痛改邪归正,谁知居然临过年前来了这么一齣?
早膳午膳都不出释园说得轻巧,可顶头的大主子问起来他们要怎么回?更别说去绸库要东西马上就得曝露园中有娇客的事实。这可是同床共枕啊,除了娼妓哪家女子敢如此大胆?这样的身份又如何回稟大夫人?
「刘管事,」领了命令的婢女也相同的六神无主,「我不敢去绸库,怕到那里回错话六爷怪罪。」
「可你不去六爷不照样得责罚你?」有些福态的刘管事愁眉苦脸的领着其他下人走出小楼,「就说咱们爷想看看绣样,不是要给谁穿。」
「他一个大男人看什么绣样啊绸库管事会信吗?」这藉口编得好差劲。
「哎呀,你不会拿到衣服就赶紧跑啊,就说差事多不能逗留别让他们抓着一直问。」多说多错,只要顺利撑过第一关剩下的等六爷起来就好办了。
「是。」拿不出更好应对方法的小丫头当然只能有耳无嘴。
「我这才叫头痛。」
婢女不过也就是跟其他下人打哈哈就能混过去,可身为管事却是要实打实面对主子,今晚他是不用睡了,明天也铁定会挨骂。
唉,下人命苦呀。
千洵颖在睡梦中被一阵清凉的触感弄醒,缓缓睁开眼后看到的正是在为她抹药膏的顏卓逸。
「疼吗?」他手上没停的轻问。
「不疼,冰冰的。」
「昨夜睡前帮你上药你睡得全然不知,现在一碰就醒可见是睡饱了。」
耐心等着顏卓逸抹完再将药瓶放置一旁,千洵颖才坐起身问:「你昨晚歇在软塌上了?」
他的房间不大床前也没有屏风隔断,很轻易就能看完四周都摆设了些什么傢俱。
「迷迷糊糊就躺在上面睡着了。」已穿戴整齐的他笑着说:「谁让我来回跑了两趟甘雨巷,怪累人的。」
「我应该把床还给你再休息一下。」说罢她便掀开棉被下了地。
「起都起来了,这会儿哪还睡得着。」顏卓逸拉住她手道:「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再去见家里人。」
「顏公子……」
「叫我顏玠,」他纠正着这个见外的称呼,「也别再让小淳儿叫你姐姐。」
「你姪女为什么愿意帮我?」她都还没来得及向她道谢。
「天生有缘吧,小丫头说很喜欢你。」顏卓逸自然的从后面抱住千洵颖,「有了我们家小公主做背书你得到全家人的肯定指日可待。」
他们俩的相处方式是真的很奇特。
打从刚认识没多久就逐渐亲密得像一对恋人,从不在彼此面前羞涩疏离。但即使这么不设防了,却也从未在任何一个共处之夜跨过最后的禁忌。
「为什么你都不会想碰我?」她想不明白这一点,「是因为我太青涩所以吸引不了你吗?」
就料到这个问题迟早会被问到,顏卓逸并不感到突兀和意外的说:「如果你不能吸引我我又怎会想与你成亲?」
「可男人在这种事情上向来缺乏自控能力。」没有衝动不就代表了吸引力不足?
「要是今天我只有二十来岁或许会如此,但你别忘了我长你十几岁的现实。」
不顾后果是毛头小子的权利,他该顾虑的方方面面岂能轻易让一阵衝动随意左右?正如他曾在红枫寨问过千洵颖的那般,若是有孩子了呢?是她不喜欢的儿子呢?这些事情不可能等到发生了再去仓促面对。
「什么长我十多岁的现实,说得好像你自己不行了似的。」
「等洞房花烛夜你就知道我行不行了。」这是他迄今为止对她说过最露骨的一句悄悄话。
「可是对燕燕你不曾有过那么多考虑。」她不是喜爱翻旧账的小心眼,但有些心结不说就没机会解开。
「她的身份不同。」不管说得再怎么冠冕堂皇再怎么平等待她,在这件事上终究是有区别的。
「你还气她吗?」换言之,还会一直惦记着那个女人吗?
「有什么好气的呢?在得知她从头到尾都是别人的责任之后。」他的良心再不会因放下燕燕而不安了,「我当时最气的只有你。」
千洵颖是他生命中的唯一,如果心往他处自己便什么都没有了。
「你气了我两次却从未伤害过我。」她在顏卓逸怀中转身,双手环在他脖子后面,「你怎么这么好?」
「小狗腿,」他低下头磨着她鼻尖道:「这么奉承我有何企图?」
「想要一个吻。」总不能次次都由她来主动吧。
顏卓逸笑了出来,「你就是吃定我了。」
话音消失在两张密密贴合的嘴边,不急着用早膳的他们选择先以唇饱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