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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明把凉鞋脱掉在洗脚,顺着小舅舅的眼神儿往里头看了一眼,喊了声:“爸妈,我们回来啦!”
    “知道了!”江心回应她,五个人这么大的动静,她能听不到吗?“先洗个澡,等会儿就吃饭。”
    “我爸和我妈老凑在一起说悄悄话。”霍明和江淮小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背着她和弟弟吃好吃的了。
    江淮看着小妹幸福的小脸,摸摸头,是不是自己也该结婚了?妈明里暗里都催几趟了。
    兄妹二人坐下聊天的时候,江淮神秘兮兮地和她说:“小妹,赵洪波结婚了,不是和之前那个孙红梅,换了个人,是省宣传部委某个领导的侄女。”
    赵洪波?天啊,江淮不提这人,江心都要忘了!果然日子过得太自在了,就容易放下过往恩怨。
    “我在省城培训,遇到过他一回,我俩儿都当做不认识对方。”江淮提起赵洪波还有点牙痒痒的,就是这人,害得小妹大病了一场,如果赵洪波能靠谱一点儿,小妹也不至于嫁到这儿,跟家里人离得这么远。
    江心嗤笑一声,想起供销社原来的同事王慧珠对其人的评价——钻营。
    刻薄而准确。
    “看着吧,这人往后,说不定还会攀上更大领导的女儿,踩着前妻和前岳丈的肩膀上去。”这样的人,江心见过几个,可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真也算开了眼,好在已经过去,各不侵犯了。
    兄妹二人想起一起用报纸装在信封里,在江城威胁赵洪波的事情,相视一笑,又默契不再提起。
    在家属村待了两日,除了感叹这里天地广阔,但又被这无聊的日子给磨痒了心,江淮真不知道霍营长和小妹是怎么待下来的,除了广播就是报纸,家里的书都被翻折页了,日常见来见去都是那几个人,凡事亲力亲为,要看电影得坐车两小时去镇上,自行车还是借部队的。
    小妹当初为了给他找工作,还是太吃苦了,才和霍一忠打证,跑到这地方来的。
    江淮倒是想去看看真正的军营长什么样子,可他是无关人员,不能进入训练场地,这是雷打不动的规矩,霍一忠也不能为他破例,最后江淮让霍一忠给他个形容,里头到底是啥样儿的,是个男人都对军营感兴趣。
    憋了半天,霍一忠才说了两个字:“平常。”
    江心笑出来,和江淮说:“小哥,别好奇了,我和家属村那么多嫂子来这么久了,都还没准进去过呢。”
    江淮就打消念头了,规矩还是不能破坏的。
    这回来到家属村,江淮又放下了这两年的成长,天天和孩子们玩得没头没脑的,后头自行车还了,跟霍一忠到山上去砍柴,给孩子们摘了好多野果子回来,孩子们那张嘴一天到晚,吃得就没停下来过。
    江心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刚穿越过来时认识的江淮了,骨子里还是个大男孩儿。
    等周五的时候,霍一忠去找后勤开了介绍信,三个大人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趟永源市。
    江心和江淮说起自己和永源市的渊源,但不敢让丈夫听到,怕霍一忠念叨自己。
    风林镇离永源近,去的时间短,霍明霍岩最兴奋,虽说不去申城,但去一趟市里也是开心的,霍明甚至想把去年买的公主裙给拿出来穿,江心也由着她,后面发现裙子小了穿不进去,霍家姑娘长高了。
    除了霍明有些抱怨穿不上去年的裙子,大家都在笑。
    去了永源,看了一些西洋景儿,江淮买了一袋东西邮寄会新庆给父母家人。
    江心四周留意了一下永源火车站,小常哥已经不在这里了,但还有不少人在悄悄卖货,生活在继续,没有因为少了谁就停止了运转。
    那栋被烧的革委会的办公楼,江心也去看了,还有几间屋子没有完全被烧毁,仍有人在里头办公,贴了满墙的标语。江心把这栋楼的来历和小哥讲了,江淮听完只是不作声。
    周末玩了两天,买了好玩的,吃了烤串儿,一伙人又坐火车回家属村了。
    江淮原本想再住两天就回家了,结果广播里传来河北大地震的消息,师部接到省军部通知,要他们派人去支援震后救援工作,就连姚政委都从省里回来了,急匆匆的,家也没回,脸都没洗,直接去了师部,大家召集起来开会,点兵点将,和铁道联系,明日一大早就坐火车出发,到了当地该做什么,都听上级安排。
    广播里也在播报,召集全国有志青年,可以联络当地的机构,到震区当志愿者,为人民服务。
    霍一忠回家收拾行李,江淮一听这么大的事,收起这几日的轻快,那份成熟和稳重也拿了出来,说和他们一起去,让江心给新庆发电报请假,国家都在号召,石局会同意的。
    江心前阵子一直在想自己忘了什么事情,没想到就是这件事,她的心也揪起来,迅速把给霍一忠准备吃食的袋子拿出来,有什么都装进去,又拿了钱和票缝在他衣服里头。
    家属村好多个军官都要带队出发,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吃的喝的,江心要准备两份,尤其是水壶,她把家里的水壶都让霍一忠和江淮带上:“震后饮用水会短缺,自己看着点儿。”
    “如果有余震,一定要避开塌方的地方,千万注意安全。”
    事情来得急,大家都忙忙乱乱的,江心把江淮带来的那两袋吃的抬出来,又让他们拿走了。
    清晨,大部队在村口集合,大家都去送他们,江心快步跟着,霍一忠回头紧紧抱了她一下,让她回去,别送了,他跟着部队,不会有事的。
    江淮瞪大眼睛,妹夫和妹妹也太大胆了,还有邻居看着呢,就抱上了。
    其他人倒是见怪不该,小霍和小江感情好,每次小霍出去,两人都是黏黏糊糊的。
    两个孩子不知道这么发生什么大事,但也看得出来紧张的气氛,和霍一忠告别,看着他们爸爸的战友们几乎都出动了,还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阵仗。
    人太多,没有足够的车,就变成小康载着师长政委,其他人都走路去火车站,坐中午的火车去震区。
    江心和一帮家属站在一起,朝着他们挥手,希望他们早日回家。
    作者有话说:
    开了本预收文《亲密的爱人》(暂定此文名)
    是都市文,熟男熟女的故事。
    有兴趣的姐妹可以收藏一下,等本文完结,两周后就会开文。
    谢谢支持哦~
    第137章
    霍一忠和江淮走了之后, 江心带着霍明霍岩回家,这回好多人都出去了,家属村又成了女人和孩子的天下, 等邮递员来的时候, 好几家嫂子都委托他帮忙发电报出去, 江心也发了两封电报给新庆, 一封给爸妈,一封按江淮的意思,发给了陈刚锋。
    一旦有这样集体行动的时候,家属村的嫂子和军属们都异常团结,一时间就连口角纷争都少了许多, 大家互相鼓励, 互相安慰地过着,等着自己家里的男人回来。
    这个夏天算是江心过得惬意的夏天,没有满身是汗地赶路,也没有在火车车厢上提心吊胆地带着两个孩子, 怕和他们走散,每日过得悠闲, 就是偶尔会担心霍一忠在外头是否劳累吃苦,现在不比21世纪,要是车不够, 路不好, 当兵行军, 靠的还是两条腿,得给他做双新鞋子才行, 又去找郑婶子帮着做布鞋。
    后勤的人组织了大家捐款捐物, 江心比对了嫂子们的捐款多少, 也拿了五块钱出来,不过她还捐了好几身霍明霍岩前两年穿的衣服出来,没有补丁,就是旧了点儿,孩子们现在都穿不上了,干脆捐出去,其他嫂子见她这样,也回家找了一些不再穿的衣服出来,凑凑整整,竟也装了五个麻袋。
    后勤的小兵们装好了这些捐献出来的东西,拿到邮局统一寄给灾区。
    家属村的嫂子们大多来自平原地区,不少人都不知道地震是怎么回事,扫盲班的工作开展,倒是没有什么人说地龙翻身,老天发怒的话,聚到小江家里,问起她,于是小江老师家的小院儿又成了临时的科普教室,头几日都有人上门问她,江老师又开始讲课,又提到万一遇到了,要如何避开危险,不一而足。
    天气热,大家最近听的都是不太好的消息,自己家的男人在外头支援,说不记挂是假的,就是在没良心的老婆也担心丈夫的安危,因此整个家属村都有些闷闷的,唯有白花花的太阳不要钱一样洒在大地上,叶子都被晒蔫儿了,就盼着来一场雨。
    林秀的信又来了,这回是邀请江心带着霍明霍岩去她老家玩,还说能找亲戚空个房间出来给她住,让她不用担心吃住,江心本来就记挂着霍一忠,看完信便有些不耐烦,略粗鲁地把信纸塞进信封,放在抽屉里,没给霍明霍岩念,也没给她回信。
    忆苦思甜两人在九月份的时候要去首都上学,这回姚聪没有太担心,老首长和夫人,还有承宗都在那儿,忆苦思甜过去可以和他们住一起,该上学就上学,也有人约束管教,有夫人在,他很安心。
    八月中的时候,兄弟二人就出发了,江心带着霍明霍岩去村口送他们。
    两个小豆丁还不知道什么是离别,一听忆苦思甜哥哥要去首都,想的都是滑冰爬长城的事儿,恨不得要跟着去,江心这回可不敢带着孩子们乱跑了,和他们挥手告别。
    想了半天,江心还是忍不住提醒兄弟俩儿:“你们都是大孩子了,不要去凑热闹,人多的地方避着点儿走,尤其是一些让你感觉热血沸腾的事情,上头之前,要冷静一些。”
    这一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姚思甜还是孩子脾气,他或半懂半不懂,但姚忆苦明白,这两三年,姚聪不停拉着他们了解自己的身份和环境,他趋利避害的本能可以说是训练出来了。
    “知道了,江婶婶。”姚忆苦冲着他们母子仨儿说再见,又摸摸霍明霍岩的头说,“以后谁敢欺负你们,就告诉哥哥,哥哥回来替你们打他!”
    “好!”霍明霍岩两个小豆丁和他们再见,妈说了,还会再见面的。
    现在正是非常时期,姚聪和鲁有根一天到晚都在忙,没有送他们去首都,而是让小曹陪着去了。
    回去的路上,江心心血来潮,教孩子们唱歌,两个孩子稚嫩的声音传出去很远:“...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把人送走,江心带着两个孩子回家,仔细想想今年后头的大事,明年就要恢复高考了,很多事情都会变得不一样,霍一忠说过的老首长也会恢复职位,他总念叨着自己肯定会有变化,到底是怎么变,往前还是往后,是好还是坏,谁都不知道。
    江心刚来的时候,还有一腔热血,觉得以自己的聪明才智,怎么着也得利用先知先觉的信息,把北方的东西卖到南方去,想把南方的玩意儿运到北方来,甚至浑水摸鱼,打擦边球,做个静静发财的人。
    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螳臂当车,时代洪流,人还是要顺势而为,所有的行动都需要再观望观望。
    部队在震区支援了整整一多月的时间,快到九月份,师部那头有消息传出来,全国各地的军队会逐一往回撤,他们的士兵也会分批坐火车回来。
    家属村的人知道这个消息,每个人聚在一起说起来,脸上都是发自内心的笑,心里的那块石头要放下,又有心思买了吃的,囤在家等着他们回来。
    江心去买菜,经过篮球场,停下来唠嗑了一阵,听到这个消息,和大家一样,嘴角有了笑,这才有心思给林秀回信,拒绝了她的邀请,又说霍明霍岩要上小学了,得优先顾着孩子读书,抽不出空来。
    其实就算是平日里没事做,她也不会特意带着孩子上门,不必非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霍一忠没赶得上回来送两个孩子去读一年级,江心倒是给他们都换了新书包和新文具,还用报纸给他们包了书皮,上面写上科目和他们的名字。
    原本江心和霍一忠还想让霍岩再读一年学前班,霍岩不乐意,闹着和江心撒娇,他和姐姐在一起习惯了,如果不是老师说他俩儿上课会讲话搞小动作,让他们分开坐,霍岩估计还要粘着霍明坐在一起。
    “小坏蛋,平常不是很爱和姐姐打架吗?”江心捏捏他的小耳朵。
    霍明摇头晃脑:“因为弟弟是猪八戒是笨蛋,他不和我在一起就迷路了。”
    “你才是猪八戒!霍明才是笨蛋!”刚说要和姐姐在一起,不到十秒钟就掐来了。
    江心从杂物间里倒出一杯黄酒,看着他们俩儿闹,头疼,还是把自己灌醉吧。
    江心把一年级的课本都看完,带着他们先粗浅学了一遍,鼓励他们早上起来早读,夜里在家给他们开小灶,更是规定只有做好作业才能出去玩,好习惯要从小就养成,后面大人孩子都不必太辛苦。
    部队的人分了三批次回来,霍一忠是中间一批回来的,到家时,江淮的电报也到了,说他回新庆去了,等到家了再给小妹写信。
    家属村的男人们陆续回来,嫂子们的心又安定了下来,日子恢复到了从前的平和。
    江心看霍一忠又黑又瘦,这个月仿佛一下子把冬天养的肉都掉光了,手上和脚上都有些不大不小的擦伤,嘴皮泛起,眼窝深陷,江心又开始了给丈夫养身体的工作,刚好过阵子就是秋天了,也是时候要贴秋膘了。
    霍一忠脚上都是泡,他带出去的那两双解放鞋已经破烂得不能再穿,就丢在了门口,这回去震区支援,确实是全身上下都苦,他回到家,洗过澡,吃过饭,躺在床上,闭着眼还能看见被掩埋在废墟里的人,哭声喊声,废墟一片的城市,还有压断的肢体,这个月里见到的种种惨状,都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因此就是在自己家里的船上也睡得不踏实,频频皱眉。
    江心看着有些心疼,坐在一旁陪他,给他擦额头的汗,拿了扇子给他扇风,等霍一忠醒来,点了蜡烛,把针头在烛火上烧一下,给他把脚上的水泡挑破,再把大小伤口涂上碘酒。
    霍一忠这才坐直,喝了两口江心递过来的糖水,出了震区,听不见哭声,他久久没有缓过来,不只是他,还有许多第一奔赴现场的人,都没有缓过来,现场实在太惨烈了。
    霍一忠说:“人实在渺小,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他看着自己被江心包扎好的双手,瘦削的脸上略带几分脆弱。
    江心把他搂在自己怀里,让他慢慢呼吸,想想秋天来了,家里要准备囤点儿什么菜,不能过分沉浸在里头,要让他分分心,霍一忠数了几个菜,又慢慢睡下去了,太疲惫了。
    江心看着他嘴唇发白,开了风扇,下楼接两个孩子回家,让他们到家别太吵,就在楼下写作业。
    郑婶子门口有几个嫂子在门口说话,手上拿着捆草药,见江心在门口洗菜,把她叫来,给了她一把。
    苗嫂子说:“这是灯芯草和酸枣仁儿,你也拿一些,回去烧水给小霍喝三天。”
    江心谢过嫂子们,黄嫂子平常和他们家老丁三天两头吵架,这回都没了脾气,老老实实拿着这几味安神助眠的中药回去,看来这回去支援的人都够呛的,也不单是霍一忠,其他人家里都有这样的情况。
    有嫂子说要委托炊事班的人帮忙,明天在镇上带猪肉回来,江心也凑了一份钱,准备给霍一忠煲排骨汤喝。
    也不知道小哥回到新庆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江心又花了几块钱给新庆的爸妈发了个详细的电报,让他们这阵子多看看江淮,别让他心理上出现了一些消沉的意志。
    霍一忠在家休息了一日,喝过江心煲的灯芯草排骨汤,隔日就回去报道了,家属村的男人们和他一样,受了伤,心理有阴影,但没有任何怨言,听从指挥,还是继续回部队报道。
    有士兵还没回来,师部的工作和训练还未完全恢复,大家的状态不好,今年的中秋节,所有人都马马虎虎就滑了过去。
    江心算着日子,心里也略带着紧张,可家属村的人还是很平静,就是在这样平静的时间里,9月9日来了。
    广播里沉重宣布了一代伟人溘然长逝的消息,举国哀恸,下半旗致敬,不论是部队,还是镇上屯里,包括小小的家属村里,到处都有朝着首都方向哀悼的活动,花圈和伟人的画像摆在一起,学校停课,大家自发地在学校讲台上讲述他的事迹,朗诵他的诗歌,纪念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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