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的长度刚刚好,眼看就要成功,却听见后头有人淡淡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她吓了一跳,回头去看,男人的身影隐在夜色中,慢悠悠从楼梯后面显现出来。
“你在这里多久了?”探头看了一眼他的身后,顾窈皱眉,那里因为有一个楼梯遮挡,正好造成了一个视觉死角。
“在你之前。”
“哦。”顾窈点头,倒是没再追究。
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这男人既然在她之后来到了这里,那么她也就没有理由认为,人家是故意躲起来偷窥她的。
“那你为什么要出声阻止我呢,苏冽先生。”她继续问出下一个问题。
男人看着她,脸孔一半都藏在楼梯的阴影里,有些看不大清楚,只是声音传了过来,低沉的,语调平稳:“那东西不必捡了,就扔在那儿吧。”
他说着,往前走了几步,身上的气味传过来,和下午那会儿一样,是淡淡的古龙水味。
“为什么?”顾窈靠在栏杆上,抬头追问。
或许是站的近了的原因,她这会儿才感觉到,这个男人真的很高,即使她有接近一米七的个头,却还是需要仰望。
这种身高的差别让她莫名有种不爽,暗暗挺了挺腰,下巴髙扬,好像这样做就可以与他平齐似的。
但是下一秒,她的身子一轻,忽然凌空。
“你干什么?”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顾窈没忍住,小小的叫了一声。
她被人悬在了栏杆上头,只要他微微一用力,就可以把她的大半个身子都送出去,凌空在海面之上。
紧咬着嘴唇,顾窈狠狠的瞪着面前和她处于同一高度的男人,不再说话,只是一双手渐渐握紧,使劲抓住了身下的栏杆。
男人的大掌捏着她的腰,稳稳的,很有力,似乎是挺满意她的态度,他淡淡的笑了一下:“因为很危险,就像现在这样。”
搞了半天,他这是在给她做现场示范?
顾窈咬牙:“没有人会像你这样,把一个举起来往出扔。”
这人的手却忽然又向上一提,海浪潮湿的气息便贴上了她的后腰,仿佛下一秒就会淹没过来。
“放我下来!”这种身不由己,随时都会置身于危险状态的感觉并不好受,顾窈忍无可忍,低声喝到。
“会有的,对你不怀好意,心存恶念的人,他也许会趁你探身的时候,轻轻往外一推,把你推进海里,然后转身走人。”
男人这才放低手臂,将她稳稳的放在了地上,而后后退一步,直直的盯着她:“你知道吗,海上是最能神不知鬼不觉,除掉一个人的地方,尸体只要往海水里一扔,再找回来的几率几乎为零,不要轻易的跑到栏杆边上,更不要在没有人的时候在偏僻的地方停留。”
他这一番话说的很是严肃,说完之后,便利落的转身走人。
顾窈脚踩在实地上,还略微有些晃悠,走了几步直接追到他的背后:“喂,你就这么走了吗?你刚才的做法很莫名其妙,应该向我道歉!”
也许是真有些生气,她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寒意,整个人的气场都冷了几分。
但男人却根本不在乎这个,转身扫了她一眼,他说道:“小孩子好奇,总是接触危险物品的时候,大人会怎么教育?”
“你什么意思?”隐约听出了些深意来,顾窈更是生气。
“应该大大方方把他带到这些危险物品前头来,让他伸手摸摸,亲自感受一下,疼了,怕了,这才会在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以后再不会犯。”
那人单手插兜,慢悠悠说出答案。
“你……”顾窈张张嘴,平生第一次语塞。
片刻,她挑挑眉,弯起嘴角笑了下:“那么你呢?你又躲在昏暗处在干什么?只有心里阴暗的人才会把别人想的阴暗,你如此了解海上杀人的规则,是不是自己也曾经这样干过呢?”
她这么说完,却又有些后悔,暗自握了下拳头,她平时一直都是个平静克制的人,像今天这种情绪不稳定的情况很少发生。
说出的话自然也没有经过思考,显得有些偏颇了。
对面的人却并不生气,大厅里的灯光远远的照过来一点,他的面孔终于清晰起来,眉骨深邃,侧脸到下巴的线条流畅而凌厉。
啪的一声点起一根烟,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夹起来放到嘴边吸了一口,他淡淡说道:“你其实心里是知道的吧?自己刚才所说的话有多么荒谬,那又何苦说出来呢?只是为了一时逞口舌之快而已。”
顾窈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忽然有沙沙的声音发出来,这个叫苏冽的男人低头从腰上摘下了一个对讲机,里面传来了一个人急促的说话声。
由于有信号干扰,声音并不清晰,所以顾窈并没有听清。
“先前的那个病人又忽然陷入昏迷,情况很危险。”苏冽解释了一句,很自然的转身:“走吧。”
“我为什么要去?别忘了,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一名游客,并没有义务管这些事。”顾窈挑衅的说道。
“因为你心中有作为医生的信仰啊。”苏冽闲闲的说了一句,把对讲机放了回去。
“医生的信仰?那是什么?我没有,我是个很自私的人。”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之后,顾窈从手腕上摘下一根皮筋,利落地将头发绑成马尾,当先大步走了出去。
两步之后,她停住脚步,奇怪地转身,扬扬下巴:“干什么呢,快点儿啊,带我去看病人。”
作者有话说:
咱们窈窈真是一个嘴硬心软的典型代表啊,而且还很帅,刚吵完架就赶着去救人
苏冽没有伤害到顾窈啦,只是抱起来吓唬吓唬,连栏杆都没出,很安全哒 (因为独自待在游轮的僻静处真的很危险,万一来个不怀好意的人给推进海里就遭了)
第4章 气息包围
伸出修长的手指拽了下领口
医疗室里,简直称得上是乱做了一团。
“茜茜啊,你到底怎么了,不要吓妈妈啊!”中年女人的嚎哭震天动地,好几个人拽着她的胳膊,都挡不住她往病床上扑的动作。
估计是想过去再摇晃上她女儿几下,生生把人摇死就满足了。
顾窈直接无视她,绕过去到了床前低头去看病人,这一看,脸色顿时就不好了起来。
只见那姑娘头发凌乱,双眼紧闭,要不是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还显示着心跳,真就跟死人差不多了,明明下午的时候还没这么严重。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回过头,一眼看见旁边站着的船医,顺手指一指他:“你说。”
“这……”船医一脸心虚的表情,低了低头,这才小声说道:“之前情况一直挺好的,病人也好好在床上躺着休息,只不过我晚上有点儿饿,出去吃了个饭,那母亲就偷偷溜进来,带着她女儿跑了出去,结果走到半路,估计是游轮有些不稳,晃了一下,病人就给摔了一跤。”
两个人说着话,那边的中年女人却忽然改变了方向,弄的拉她的几个人措手不及,结果真叫她给挣脱掉,然后一下子扑到了船医的脚下。
“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儿吧,求求你!”伸手抱住船医的大腿,一叠声叫道
好歹算是反应过来一点,不去折腾她女儿了。
那船医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下意识就往后退,可是腿上缠着个人呢,他的行动不便,踉跄了一下,狼狈的坐到了地上。
中年女人这会儿脑子也不大清楚了,竟然顺势缠上去继续哀求,两个人在地上就跟打斗似的滚做一团,场面过于羞耻,最后船医的脸上终于挂不住了,把那女人猛地一推,总算挣扎着站了起来。
喘了口气,指着她叫道:“我说,这位母亲,眼跟前就站着一位厉害的神经外科医生,你不去求她,求我干嘛?我要是能有救你女儿的那个本事,下午那会儿能把她误诊成中暑吗?!”
他这么说着,自己也感觉挺丢人的,但眼下救人要紧,也顾不了许多。
“你说的人……是她?”中年女人这才把目光转向顾窈,满脸的不可置信:“她一个年轻女孩子,能有什么本事?”
“我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搞什么性别歧视啊?这位顾医生的医术在全国都是排的上号的,平时你想见人家一面都难,别说是治病了!”
船医的话说的又快又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顾医生,顾医生,求求你救救我女儿!”中年女人这会儿才不得不相信了这个事实,她也是个能屈能伸的,顿时选择性的忘记了下午的事情,转而扑向顾窈。
可是这位却不像那船医似的在原地傻等着,只利落的往后一闪,就完美的躲了过去。
“还有多长时间能靠岸?”顾窈转身,这话是对着身后的苏冽说的。
“至少三个小时,因为下雨的原因,海上有大雾出现,没办法正常靠岸。”苏冽的神情严肃,顿一顿说道:“我会告诉船长,让他再想想办法。
“但是病人没办法再等,她需要马上进行急救。”顾窈摇头,又问船医:“游轮上的医疗设备和药物有多少,齐全吗?”
船医点头:“很齐全,之前有一家民营医院倒闭,收了一些他们的设备上来,抵得上一家小型的医院了。”
说着走出去,推开医疗室对面的一扇门。
顾窈进去看了一圈,点点头:“勉强够用吧,但我也只能保证让她撑到医院,具体的手术需要在那边进行。”
大步走回来,环视了一眼四周,目光最后定在还在哭哭啼啼的中年女人身上:“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了,如果做了这个急救的话,我的利益由谁来保障,如果我被缠上,被人找麻烦,怎么办?”
“你,你既然是个医生,这会儿就得想着先救人!”中年女人似乎很震惊,结结巴巴的说。
扫了她一眼,顾窈并不为所动:“我虽然是个医生,但并不意味着就因此放弃了自身的权益。我不信任你,从你之前的种种行为来看,你并不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甚至还有一些品格上的瑕疵,所以我认为,你会有很大的可能,在事后做出忘恩负义的举动。”
她说的坦坦荡荡,并且自认为已经留了很大的余地,所以并不感到有什么不妥。
“你……”中年女人却顿时词穷,脸色一阵白一阵红。
气氛就此开始凝滞。
转折出现在一分钟后。
“苏总!”一个气喘吁吁的西装男子跑进医疗室,径直到了苏冽面前,恭敬的递上手里的文件:“这是您要的东西。”
“给她拿过去。”接过来看了一下,苏冽指了下站在那里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不明所以的伸手拿住,低头看时,却是一份医疗免责协议书。
“想救你女儿的话,就在上面签字,另外,我可以给你保证,只要你好好配合,我的公司会负担你女儿住院期间全部的治疗费用。”男人看着她,神情冷冷的。
“你是谁?”中年女人抬头,眼里简直都发出了光来。
“这位是航生集团的总裁苏总,这游轮就是他的产业。”早有人出声解释。
低头思考了几秒,那中年女人知道机会不可错过,快速拿过笔签了字。
“顾医生。”有人接过她签过字的协议,给顾窈送了过去。
“嗯,可以了。”浏览过一遍之后,她还算满意,递给专人保管,冲苏冽说:“我还有一个要求,手术的全程要有摄像机拍摄留证。”
“好,没问题。”
他答应之后,顾窈就不再说什么,手臂向后伸展了一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原先那种慵懒的气质消失不见,整个人显得严谨而庄重。
“你,还有你们两个,跟着我过来协助。”转头盯了船医一眼,又伸手指定两个年轻的护士。
她这么说时,已经速度的很快的走到了水龙头底下,给双手和胳膊进行冲洗消毒。
“我也要……进去吗?”胖胖的船医又开始流冷汗,但很快便怂怂的一缩脖子:“好的,我进,我进。”
他这么说着,整张脸已经皱成了苦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