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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驸马倒是数次上折子劝谏皇帝,可那折子却被堆积在御书房里,沾染了不少尘灰。
    眼看着昏君要将镇北大军往死路里逼,中书杨知廉终于忍无可忍,手捧乌纱帽长跪宫门外,以死上谏。他痛斥景国皇室不顾百姓兴亡,一昧贪图享乐,前有常明帝大兴土木修建避暑山庄,后有容华公主豢养男宠四十余人,每月领俸十万雪花银的妆粉钱,奉劝皇上居安思危,及时醒悟,否则等到凉夷君临城下,悔之晚矣。
    对此,越发专.制独.裁的王皎然自是勃然大怒。
    望凝青虽然也被骂了,可她却并不生气,容华公主的妆粉钱是自常明帝时期便存在的,没有那一大笔银子,如何养得出容华公主这种连一根头发丝都精致得毫无瑕疵的女子?高贵高贵,不仅地位要高,自然还要够“贵”。她在御书房里听着屋外杨知廉的训斥,只觉得杨中书不愧是曾经的状元郎,文采果真极好,那檄文乍听之下是在斥责公主,实际字字句句都在指桑骂槐,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望凝青估摸着杨中书小命难保,正等着看昏君的堕落史,可灵猫却欲言又止地道:
    “……公主,杨知廉会当出头鸟是因为你最近私收贿赂,败坏了朝廷风气,揽月宫只是导火线而已,他要是死了,跟你有因果哦……”
    又跟我有因果?望凝青冷了脸,只觉得漏洞越填越大,这般拆了东墙补西墙的终归不是个事。
    望凝青看着王皎然一句“拖出去砍了”就到嘴边了,当机立断掀翻了手边摆放水果的桌案,先他一步暴怒了起来。
    “不要脸的老匹夫也配对本宫指手画脚?!本宫自家的钱,本宫和皇兄爱怎么花怎么花,轮得到一届外人说话!”望凝青说出了王皎然心中的所思所想,听得皇上心头一畅,她复又骂道,“鬣狗贼鼠!本宫要把他扒皮抽筋,城墙暴晒,往他脊梁骨里钉八十一枚钉子!”
    王皎然:“……”倒也不必如此。
    王皎然心中的怒气散去,竟觉得有些好笑,他看着皇妹怒气冲冲地往外跑,连忙让侍卫去拦。可长公主一推开门,跟台阶下长跪不起的杨中书一对眼,又好似被刺了一下般小跑回来,霞飞双颊,美目含情,竟是一副小女儿才有的娇态。
    灵猫和王皎然只听她羞赧万分地低喃道:“方才没细看,未曾料到杨中书竟也生得相当俊朗。”
    众人:“……”
    杨中书今年已过不惑之年,家中小孙子都已经能打酱油了,可他本人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不过三十好许。加上景国官员的甄选本就要求五官端正,仪表端方,皇帝上朝放眼望去都觉得赏心悦目,当年也曾踏马看遍长安花的杨中书自然也当得起“俊朗”二字。
    灵猫浑身颤抖,爪子捂着猫脸不忍直视,只觉得尊上为了渡劫当真付出了许多。
    众人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容华公主将毒爪伸向了朝臣:“皇兄,反正您也厌弃了他,不若赏给皇妹吧?”
    容华公主娇柔一笑:“这朝廷上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委实不少,不少人都曾斥过皇妹荒.淫无状,既然他们这般看不起皇妹,皇兄不如将他们送到长公主府里,让他们来伺候我。要对自己看不上眼的荡.妇低头,做那般低贱的男宠,想必对这群伪君子来说是比死还要难受的事情,还能免得世人不知内情,一昧指责兄长不仁,不是吗?”
    王皎然闻言,若有所思,望凝青又悄悄凑到他耳边,低低地道:“等我玩够了,便找个由头将人弄死或者打发得远远的,如何?”
    王皎然心性残暴,可却爱着一张君子的皮囊,他当然不愿承认自己道貌岸然,便假仁假义地推拒了一番,最后好似捱不过皇妹的撒娇纠缠一般应允了下来。他心想,无怪乎父皇如此宠爱容华,实在是容华不仅娇俏可人,还相当善解人意啊。
    王皎然十分感动,命人将杨中书给捆了,送到长公主的轿上。
    望凝青一上轿,就看到了被捆手捆脚还堵了嘴的杨中书,他呲目欲裂,恨不得把她当场看杀。望凝青一上轿就冷了脸,不需要在王皎然面前演戏,她自然不愿白费表情。杨知廉看着长公主,心里浑浑噩噩地只想着如何以死明志,可那出了名荒唐的公主上了轿却没看他一眼,一张娇艳如花的面容如覆霜雪。她端坐在轿中捻弄着雪禅菩提,竟如佛前白莲般殊胜,衬得身上的华服珠翠都黯然失色了起来。
    马车吱呀,一路无话,渐渐的,杨知廉也冷静了下来。
    他莫名觉得眼前之人才是真正的长公主,那平日里刁蛮任性、贪奢娇淫的女人反倒像是伪装。
    马车行至半路,一直阖眼的长公主突然出声道:“杨中书,您可知您今日所为,掉的不仅是您自己的脑袋,还可能祸及妻儿?”
    原本神情已经平静下来的杨知廉双目一瞠,他是死谏又不是犯罪,圣上杀言官就足够令天下人诟病了,怎么还能动自己的妻儿?
    但是举朝皆知,要论这世上谁人更擅长揣测圣心,那必然非容华公主莫属。她既然这般说了,必定是因为皇上动了杀念。
    只消这般深思一番,难免觉得撕心裂肺。杨中书甚感心悲,为这帝皇,为这朝廷,为这天下,为这百姓。
    “楚家之事,还不够让你们吃教训的吗?”长公主冷冷寂寂地扫来一眼,满目冰雪,照得人心悄怆幽邃。
    杨知廉被扯掉了堵在嘴里的麻布,他眼角发红,嗓音沙哑,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下官能忍,边城十万将士却没法等,御书房外长跪,下官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就算……就算会祸及妻儿,下官相信他们也有此等殉国的气节!”
    杨知廉语气悲愤,望凝青却是抬眸扫了他一眼,心想,都不曾问过家中妻儿的意见便决意让他们牺牲,此人倒是心狠,可以一用。
    杨知廉说完,却发现长公主看了他一眼便又阖上了眼睛,他心里模模糊糊地有个猜测,可却完全不敢信。
    浑浑噩噩中,饿了一天一夜的杨知廉听见有人询问长公主:“……殿下,杨中书大人应当如何安置?”
    “送去怀释大师那边的柴房,一天送一顿饭,关到服软为止。”
    杨知廉抖了个激灵,柴房好啊柴房!被关柴房所有人就都知道他宁死不屈,没有成为公主的入幕之宾,这可真是太好了!
    杨中书就这么被饿了三天,到了第三天,居住于长公主府家寺中的怀释大师亲自出面求了情。于是第四天,杨中书便住进了寺庙,吃着斋饭,有了一床温暖的被褥。夜半三更正满心感慨地跟怀释大师说佛,却迎来了带着男宠小侍的长公主。
    杨知廉如临大敌,可是除他之外,怀释大师很冷静,公主殿下很冷静,就连公主殿下带来的面首都很冷静,显得他格外鹤立鸡群。
    “杨中书,如今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前往边境为本宫效命,要么舍弃名节留在府里成为客卿,为后人铺路。”
    杨知廉微微一怔,心中隐晦的猜想如今被证实,心底竟有些不知所措。
    望凝青没有过多解释,她需要一些人替他前往边境时刻注意袁家的情况,危难时给予必要的支持,但同时朝堂上送来的官员也会越来越多,想要完全掩人耳目是不可能的事情。望凝青也需要心腹来帮自己稳定局势,避开皇帝的追责,也省得那些官员闹事。
    杨知廉有些隐晦地瞥了袖香一眼,咬牙道:“下官不明白公主之意。”
    “怀释大师和袖香都是我的人。”望凝青挑眉,她并不喜欢拖泥带水,“他们可比你识时务,你若两个都不选,那本宫只能对不住了。”
    杨知廉若不识趣,望凝青也不准备留他,毕竟他的命都是她挣下来的,她完全可以像“杀”死楚老爷子一样“杀”死他。
    望凝青暗中的行事非常隐晦,但偏偏有许多事情不能亲力而为,怀释的投诚是个意外,她也不知道这个外表光风霁月内心城府深沉的和尚在想些什么,之前突然过来给她说佛。望凝青当时正忙着筹备军饷,不想应付和尚,便一针见血地刺了他几句。谁知道怀朔没过多久便坦白了自己严家嫡长子的身份,还说要助她,望凝青估摸着这个和尚心不静,自私自利更好,便却之不恭地收下了。
    至于袖香?那更简单了。她只是在一次寻常的召幸中唤人过去,可是没等她出手掐人,袖香噗通一声就跪下了。袖香说他自幼在宫内长大,体内被植入了价值千金的蛊虫,他愿意献上自己体内蛊虫的命蛊,从此彻彻底底成为长公主的人,只求她别再把他打晕。
    袖香说这话时很有几分哀怨,欲语还休的模样仿佛在责怪长公主心如铁石毫不怜香惜玉,但是望凝青只当自己瞎了。
    望凝青说得明白,杨知廉也知道自己若不答应只怕走不出这扇门了,他能当朝死谏,却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公主府里。
    想到这,杨知廉咬着牙,深深一躬道:“在下愿留在京城,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望凝青微微颔首,心里很满意,这边厢有声名狼藉、将来必定会被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长公主;有对气运之子袁苍未来的左膀右臂、严家家主虎视眈眈的弃子;有得到公主独宠、给驸马没脸的菟丝子面首;再加上杨中书这个心怀苍生不顾小家、时刻可能反水捅她一刀的大义之士。想必乘风破浪的小船随时能翻,而这三人都各自心怀鬼胎,必然不会揭她老底。
    没过多久,袁家满门被屠的消息传来,朝廷哗然。凉夷开始攻城,镇北大将军心衰而死,袁家两名儿郎死守城门,却因兵疲意阻而导致边城失守。千钧一发之际,是安都王带领军队力挽狂澜,抵御凉夷的铁骑,同时袁家三子袁苍被驱逐,领着残兵游散于草原之上。
    此战结束后,安都王上书以战败为由给袁家定罪,直说败军之将不足言勇,撺掇昌顺帝剥夺袁家的爵位与功勋,昌顺帝盖了章。
    杀人诛心,安都王顺利离间了世代忠良的袁家与皇室,还为自己搏得了美名。
    望凝青意识到时机已至,距离安都王谋反恐怕不远了,只是不知道那批军饷有没有成功送到镇北军的手里。
    只要熬过了冬天,便有来年可期。
    这段时间,朝廷上因为袁家之事闹得不可开交,昌顺帝的残暴却越发变本加厉,那些本该被处死的官员都挑挑拣拣地送到了望凝青的手里。望凝青不想收这些人,便打发了杨知廉去安抚他们,等风波过去了,再一一将人安置。
    望凝青当初提出“收朝臣为男宠”的建议其实也是为了一劳永逸,免得王皎然杀了不该杀的人,她还得劳心劳力地收拾烂摊子。
    虽然剑走偏锋,但好在男宠这个说法羞辱度极高,因此皇上从未怀疑,每次都将那些惹恼自己的臣子赐给公主,随她处置,民间甚至有了“帝羞恼,赐公主”的儿歌笑言,令容华公主的名号越发不堪了起来。
    但实际上,那些忠正敢言的大臣都被培养成了班底,没有宗族、白身起家的通通以“宁死不从”、“虐待致死”等名义暗中送出了华京,连带着妻儿一起,遣往四海平定山河,救助百姓;而那些宗族势力雄厚、牵连甚广、或是没有效忠打算的,便在柴房里关十天半个月,等皇帝把人给忘了,再以“腻了”的名头让人“失踪”,遣返回宗族,往后如何,便不关望凝青的事了。
    而这些事,都是由杨知廉或怀释出面解决的,望凝青只需要扮演一个朝三暮四、花心滥情的荒唐公主。
    当然,也有那些实在救不下来的,但望凝青对此并不强求,只要与自己没有因果,人之生死也不过轮回往生罢了。
    只是望凝青也不知道杨知廉对这群人说了些什么,看着这些人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心不甘情不愿。对此她也只能感慨,杨知廉煽动人心的手段倒是不俗,处理盘综错杂的人事关系也很有一套,可惜对她而言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望凝青看着勉勉强强弥补上的漏洞,还不待松一口气,安都王居然循着曾经贿赂过她的那些官员的门道找上门来,要与她合作。
    大抵是私收贿赂的行为让人觉得她满怀野心,王项许她垂帘听政、皇朝女子第一人的地位,还许她堪比王侯的封地,只要她在王皎然的吃食里下毒。
    圣上的吃食都是需要试毒太监经口的,但如果是容华公主亲手奉上的,自然不会有人怀疑她在吃食里下毒。
    望凝青冷着脸答应了,转头便将王项出卖给了王皎然。
    王皎然闻言自然大怒,他不通朝政,下手自然毫无顾忌,一通乱拳下去,居然真的险些将安都王打死。
    毒虫互相撕咬,狗咬狗一嘴毛,不到第三年,被削得像个孙子的安都王在内务府里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刺杀昌顺帝后,反了。
    第9章 【第9章】皇朝长公主
    对于原定的命轨,望凝青始终感到不解的一点就是——为何安都王要扶持十七皇子,而不选择自己登基呢?
    但是在见了王项之后,望凝青懂了。
    安都王有勇有谋,野心勃勃,狡猾奸诈,颇有乱世枭雄的风采——但是再如何卓尔不群,也抵不住他长得丑。
    安都王长得丑,丑到皇.太.祖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说此子与皇位无缘,要说皇室广纳天下美人,后代的容貌就算隔代遗传也不应该差到哪去,但偏生安都王倒霉,净挑着爹娘不尽如人意的地方长,在景国朝堂高官士族们的眼中,他这般貌丑,也与残疾无异。
    仓促谋反的王项来不及“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根基不稳,他所拥有的权势不过跟容华公主对半分。因此,王项虽然怀疑容华公主两面三刀,答应和他合作又转头把他出卖给了王皎然,却也只能忍下这口气,笑盈盈地继续跟她合作。要知道,景国女子可是有摄政权的,王皎然殡天之后,能够号令皇宫御林军以及华京禁卫军的四方玉玺就落到了容华公主的手里,让安都王不敢轻举妄动。
    望凝青成功地从深受帝宠的长公主转变为手握实权的妖姬,地位更加稳固的同时也更招人恨了。
    在安都王和容华公主的双重退让之下,年仅七岁、母妃早已去世没有外戚干扰的十七皇子顺利登基,封号康佳帝。
    灵猫这才松了一口气,至此,容华公主的一生算是走到了摇摇欲坠的巅峰时期,只等一朝功败垂成,从九天陨落至谷底。
    “只要保住景国大半的根基好让苍国于断壁颓垣中林立,其他的就随您喜欢,想如何挥霍都可以。”灵猫爪子一挥,很是大气。
    望凝青走在青青草坪上,提着裙,戴着帷帽,只觉得凡尘无趣得很,不知那生老病死如何让人肝肠寸断地疼?
    陌上花开蝴蝶飞,华京城外植了一大片杏树,四月风起,满目霜白,那含烟带雨飞雪蔽日的绝美景象,只让人感叹不负轮回一场。
    望凝青也觉得很美,毕竟杏花谢了还能长果,饥荒年间结的果子虽然又小又涩,但好歹能救人一命。
    景国人爱好风雅,自然不会辜负了这乍现的春光,长衣广袖的郎君们成群结队,带着家中尚未出阁的姊妹,一同前来赏花。玩不了曲水流觞,便相约着玩起了飞花令,接不上来的表演一场才艺,或是自罚一杯果酒,嗔怪莞尔之间,便在打打闹闹之中将时间打发过去了。
    虽然是在户外玩耍,但依旧有侍女侍从支起了可供遮阳休息的帐幔,避免阳光太过毒辣,晒累了这群娇贵的士族柱梁。
    望凝青远远的看着这些年轻的男女,近些时日她一直深陷朝堂的泥淖中,满心都是尔虞我诈,倒是很久不曾体会过这般简单的宁和。
    她心中有些触动,却也明白自己大抵会扫了这些年轻人的兴致,便撇下銮仪和侍女,走向正在独饮的驸马身后。
    有关风花雪月的聚会,萧瑾永远都是年轻郎君们的中心。
    望凝青站在楚奕之的身后,一眼便望见了人群中宛如明珠美玉般的俏郎君。
    正所谓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萧瑾这个华京第一公子,以才学和洒脱不羁闻名。他随性而就的诗句能够卖出千金,他挥毫弄墨的画作备受达官贵人的追捧。身为被萧家倾尽一族之力供养出来的世家公子,萧瑾有着丝竹锦缎包裹出来的矜贵气质,此时身穿重紫华服的他,一笑便胜过人间几度春景。
    席间的少女望着他的眼神尽是痴迷与钦慕,可萧瑾望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温和有礼,一视同仁的。
    望凝青只看了一眼便不再继续,她低头看着喝得微醺的驸马,他那轮廓深邃的眉眼泛着霞红色的酒晕,神情恍惚,仿佛与尘世格格不入。
    “驸马。”清冽如冰玉相击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楚奕之持着酒爵的手微微一颤,脖颈也瞬间僵硬。
    不等楚奕之起身行礼,一只冰凉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颈侧,微微一摁,楚奕之只觉得脊骨一麻,一时间动弹不得了。
    “莫要惊慌,本宫只是来看看。”楚奕之听见低柔婉转的女子声音在耳边轻喃,他那个两年间聚少离多、相见亦无多少欢喜的妻子这般说道,“驸马若是出声,惊扰了他人,乱了赏花的兴致,岂非辜负了大好的春光?”
    楚奕之说不出话,却听公主的声音慢条斯理地道:“听说二郎去了边关,小弟又准备从商,想来心中应该各有打算?”
    楚奕之心头一凉,四月的骄阳那般灿烂,洒在身上那般的暖,可他却如坠冰窖,冷得指尖都在发颤。
    长公主冰凉的手指正摁在他颈侧的脉搏之上,窥伺着他失序的心脉,楚奕之极力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忍了又忍,只能抬手抓住她的手指,用力攥在掌中,低声道:“公主,莫要戏弄在下。”
    楚奕之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
    望凝青也不准备深究,她来这里,与其说是威胁,不如说是为了给楚奕之提个醒。楚家君子太过端方,楚家幺儿倒是天资聪颖,可惜年岁小,行事还不够油滑。因为这宗亲事的缘故,望凝青和楚奕之有着天然的立场,但因为容华公主纳男宠给驸马没脸,楚家在安都王的眼中也有拉拢的价值。楚家暗地里投了袁苍,明面上却还在跟安都王打太极,但望凝青知道,那个老油条耐性没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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