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莫一鸣正坐在郝梧的办公室里扒饭,郝梧一边批改着文件,一边喝咖啡续命。
“你对极昼有什么看法?或者说,有什么了解?”他的眼睛斜斜地看过来,差点让莫一鸣被饭呛到,郝梧又迅速地低下头,“什么都行,说说你的主观感受。”
莫一鸣把饭碗找了个档案柜的空地一搁,端正坐好:“郝队长,您怎么不用尊称……”
那份挡着郝梧脸的文件落下,露出他严肃坚毅的脸:“那我再换个说法,你对第三灾厄-极昼,有什么了解?”
对神秘知之甚少的莫一鸣有如雷击,第三灾厄?极昼?他们房间里关着的不是第九灾厄?怎么突然又是第三灾厄了?
看到莫一鸣迷茫又震惊的脸,郝梧叹了口气,揉了眉心:“极昼是第三次出现的灾厄,所以书面上是用第三灾厄称呼它,第九灾厄的真名还未判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让你这么称呼……以及,第三灾厄是光以文字记载都触目惊心的惨剧,哪怕现在,发生了第三灾厄的克莱耶岛依旧无人敢踏足。”
克莱耶岛实际上是一个国家,名为塔赞,但发生第三灾厄后,那里已经确认没有一丝生命存在的可能,所以都只以地理位置称呼。
降临之地,所有人类都获得了能感受污染的第六感,他们在三秒内超越了历史中最强的能力者,又在之后三秒内迅速因为承受不了如此污染而死亡。离这个岛国最近的收容院也曾动用收容物回收遗体,无一例外死状怪异,从眼睛长出触手,脸部失去皮肤,表情半哭半笑,甚至有的尸体离开克莱耶岛时还有活性,会对任何生物说古神语(收容院倾向于将“人类不可理解,并且以声音传播污染”的语言统称为古神语),让听见的人也全都被污染。
也因此,学者们都认为其实这个世界上污染无处不在,只是无法感受到它们的人类因为无知幸免于难,而能力者运用污染战斗,也会目视更多人类不可承受之物。
克莱耶再无阴影与光芒的区分,所有的一切都是纯白,视觉失去意义,不如说未防护状态的眼球只要看到这样的光,瞬间视觉细胞就会烧毁。
越往中心走,越能与极昼共感,如果使用收容物增强抗污染能力继续前进,除去第六感,很快会出现第七感与第八感,D级人员的报告就此中断,他们用赞颂的语气说着古神语,同样又哭又笑,有极强自杀倾向。
第七感和第八感到底让人类获得了什么依旧是一个谜,但从那狂乱的语言中能清楚的知道,也是人类不可获得之物。
郝梧哪怕只是挑挑拣拣地说了第三灾厄的记述,莫一鸣也能感受到那沉甸甸的恐怖感。他为了成为清道夫必须保持对怪奇物的善意与希望,否则被察觉到厌恶的话很快就会完蛋,所以他也一直没有去档案室看过实验记录。
“还有一点。可能过几天第一灾厄-混乱,会复活。”郝梧轻飘飘地把机密情报说了出来,顾不得恐惧,莫一鸣直接站了起来,椅子脚发出刺耳的声响,郝梧继续问,“如果它复活了,并且引起灾厄。莫一鸣,你觉得我们该如何称呼这个灾厄?”
莫一鸣惨白着脸:“还是……第一灾厄?”
郝梧接着说:“每次都会有新的序列与灾厄伴生,就像是灾厄的余震,比如第一灾厄结束后出现了混乱序列,第二灾厄结束后出现了秩序序列。如果我们以序列的顺序来称呼,它确实还是第一灾厄。如果我们以时间顺序来称呼,它其实才是第九灾厄。”
因为目前只有八个序列存在,也只发生过八次灾厄。
“从来没有过收容灾厄的先例,我们也很难判定第九灾厄……”他的手指比了一下花房的方向,“爆发时会不会产生新的序列,或者她其实只是像现在的混乱,是前八个序列的某一个复活了。但只有一点可以肯定。”
“第三灾厄所处的克莱耶岛从百年前开始没有任何变化。”
“——她不可能是极昼。”
最后这句话在莫一鸣脑中炸响。
“人类也不可能承受获知序列之主真名的污染。这是知识的秘毒。”郝梧没有管莫一鸣几乎没有血色的脸色,语气平稳得近乎残忍,“所以,从你得知她的名字却没承受污染这一点反而可以逆推出来,她可能是其他任何一个序列,但不可能是极昼。”
混乱/秩序,极昼/永夜,溃败/苏生,桎梏/狂流,一共四对,八个互制的序列。
唯独不会是极昼。
莫一鸣感觉手脚冰凉,当得知这些信息时,往常不太起眼的小细节也渐渐浮现在脑海。
比如,身为执掌探知的序列之主,既然引发灾厄时甚至能让人类获得额外三种感官,为什么她本人却不常使用探知的能力?如果她说了真话自己就会承受污染,那为什么这几天他一点事都没有?既然现身时毫不犹豫地杀了克莱耶岛上的两千万人,那为什么现在反而会救灰鹰和夏睿?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圣母心被看见了吗?
“这也是你每次出来都做污染度测定的原因。我们可以通过你身上的污染程度判断你的报告……第九灾厄的话有几分可信度。”郝梧露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现在看来,也许就算有人形,依旧没能摆脱怪奇物的本质啊。”
“……所以,她对我说的,全都是……?”
青年的声音干涩,语带恳求。
郝梧没有做出百分百的承诺,只是打开衬衫口袋里装着的糖盒,拿了一颗硬糖塞进嘴里。
“只是关于她自己的部分。其他的不带知识的秘毒,可能真也可能假吧。”男人最终含糊地回答,转头又投入到工作中了。
莫一鸣觉得饭都不香了,肉眼可见地失落起来,但很快,他把情绪看作一道算术题,用学过的技巧把它们抽丝剥茧般拆分,随后全部封存在内心深处,继续嚼起饭。
……
“哼?大叔还真是说了些有趣的话。”极昼仿佛没有骨头地靠在一个花架上,眼睛微垂,将莫一鸣当天的行动轨迹全部看透,随后露出些微挑衅的笑容,“那么,莫莫。我也来问你一个问题,你真的觉得我像《接见礼仪条例》和《补充文档》里写的那么残忍吗?”
莫一鸣摇头,那些手册里写的事例简直可以直接用作恐怖电影题材。
极昼轻柔地说:“是啊。那你知道这些事例是哪来的吗?”
“是那个大叔自己杀的啊。”少女的笑容扩大,露出森白的尖牙,“他是秩序序列的高等级能力者。擅长阵地战。这个场所规矩越多,有越多人信以为真,越遵循这样的规则,他的束缚效果就越强。为了增加莫须有的条例来增强对我的约束,他可是不惜自己杀害了同僚。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自己去问他有没有杀过同伴。”
巨大的信息量几乎把莫一鸣的脑子挤爆,一下子知道了太多东西甚至让他有了呕吐欲。
她不可能是极昼。她从未对你真正说过她自己的事。告诉他这些事的郝梧,杀害了数以千计的人类就为了增强能力。
“人类总爱说‘怪奇物’擅长欺瞒。但最狡诈的永远是人类自己。”极昼飘过去,将莫一鸣颤抖的身躯搂进怀里,“莫莫,今天要不你回宿舍休息一晚?如果还相信我的话,明天再过来,我会告诉你一件我的事。而且肯定是真话。”
胸口有些湿热的感觉,莫一鸣点了点头,用带着些哭腔的声音与她告别后,花房又只剩下极昼一人。
“他相信了诶~真有意思,噗哈哈哈哈哈啊!”爆发出一阵没品的笑声后,极昼收敛起情绪,看着莫一鸣离去的方向,眼神微冷,“哈啊……但是不乖的狗还是加上项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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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莫莫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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