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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天就黑压压的,阴云密布,天气又湿又闷,没有一丝儿风。
    车子行驶在高速路上,两侧的行道树转瞬而过。
    这是通向惠平市的高速路,赖令瑜认得。
    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邢厉阳始终没有说话,她也没有主动打破车厢中的沉静。
    赖令瑜靠着车窗,时不时会瞟一眼神情压抑的男人。
    “如果……如果你实在不想说的话,不用勉强自己。”
    像是很久没说话般,邢厉阳的声音沙哑,“你早晚要知道。”
    她没再劝。
    抵达惠平后,邢厉阳没有直接开到市中心。车子拐几个弯,绕几条路,上了山。
    赖令瑜还在想着他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远远就看见前方是片公墓。
    对于想知道他到底隐瞒了什么这个问题,她忽然萌生了后悔的想法。
    邢厉阳今天依旧是一身黑色的西装,下车时她才注意到他买了一束粉玫瑰,花瓣尚坠着水珠。
    还好她平常就喜欢穿白色的裙子。
    看着伸过来的手,她搭上去的瞬间就被紧紧握住,所用力度像怕她突然消失一样。
    赖令瑜亦步亦趋跟着邢厉阳走到一座独立的墓园,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和遗像,她想起了偶然一次见面,就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人——白岚。
    她是邢厉阳所在大学的教授,也是他的母亲。
    优雅、美丽、温柔端方……似乎所有夸赞的词语用在白岚身上都不为过。
    她嗓子有些发紧,“阿姨她……”
    “在我大三那年就走了。自杀,被我逼的。”
    赖令瑜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
    邢厉阳没有立刻回答。他将怀中的粉玫瑰放到墓碑旁,沉默地望了许久遗像上笑容柔和的女人。
    “我知道你不愿见我。但这个女孩对我很重要,我想让你看看。”
    “她叫赖令瑜。令人思镜湖的令,瑾瑜匿瑕的瑜。”邢厉阳将她拉到身旁,唇角挤出难看的笑,“你以前见过,估计也忘了。”
    赖令瑜握了握他冰凉的大手,担忧地望着他,“厉阳……”
    “我没事。”邢厉阳揉了揉她的发顶,“你不是疑惑为什么是我逼死了她吗?”
    他将外套铺在旁边的台阶上,拉着她坐下。
    “我母亲和邢伯渊是商业联姻。”
    赖令瑜记得邢厉阳父亲就叫邢伯渊。她抱住他胳膊,靠在他肩头,安静地听。
    “虽然是商业联姻,但两家是世交。我母亲和邢伯渊自幼相识,你可以当他们是青梅竹马……”
    白丶邢两家长辈都认为青梅竹马的两人结合是一桩极好的姻缘,谁都没想到这桩好姻缘会走到让两家决裂的地步。
    邢伯渊心中始终装着已经出国的初恋,起初他非常抗拒长辈安排的婚事,但顾及白岚的面子,他没有发作,直到家中通知婚期已经定下,他才翻了脸躲到惠平。
    白岚早熟,从小就喜欢邢伯渊,大了眼里更是容不下别人。
    为了他,白岚抛下一切追到惠平,哪怕他醉酒要她时喊的是初恋的名字,她也装作不知道,无怨无悔地陪着。直到邢伯渊被她打动,两人在惠平定情。
    滨市两个大家的儿女结婚,自然是风光大办。
    婚后邢伯渊对白岚很好,好到白岚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
    邢厉阳按了下赖令瑜发红的眼角,“直到我大三那年,邢伯渊的初恋回来了。”
    夫妻二十多年,白岚以为自己早就占据了初恋在邢伯渊心中的位置。谁都没想到,邢伯渊会为了那个消失二十多年的初恋跟白岚离婚。
    白岚接受不了巨变的婚姻,更接受不了邢伯渊出轨的真相。
    她患上抑郁症,独自跑到了两人定情的惠平。
    自从知道这件事,邢厉阳再没回过家。他休了学,来到惠平照顾自己的母亲。
    “本以为有我在,她会慢慢好起来,没想到她的病情反而越加严重……”
    白岚开始整天闹着吵着要回去找邢伯渊,但那个家早就回不去了,邢厉阳不想让她回去再受一次打击。
    “说来这点你跟她很像。”邢厉阳捏了捏赖令瑜的鼻尖,“她故意说想吃一种非常难弄到的食物,我去买,她就趁此机会跑回了滨市。”
    即便说话时他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赖令瑜能感觉到他指尖在微微发颤。
    不出所望,白岚见到了邢伯渊。但那个充满美好幸福的家已经不再属于她,有人代替她成了邢夫人。
    白岚看见那个女人幸福地窝在自己丈夫怀里,嫉妒愤怒冲昏了头脑,她拿起厨房的刀就朝他们刺去。
    一个柔弱的女人哪里是强壮男人的对手。邢厉阳赶到时,看见的就是白岚被邢伯渊推下楼梯,撞得满头鲜血。
    白岚住了院,由于撞到脑袋,变得有些神志不清。
    期间邢伯渊因为愧疚来看过几次,全被邢厉阳挡在门外。
    等白岚伤势好得差不多,邢厉阳依着她回到惠平。
    起初她很安静,像个正常人一样会和邢厉阳说说笑笑,可没过多久,她又开始哭闹着要找她的爱人。
    “我把她关了起来。从那之后她就彻底疯了。有时对我恨之入骨,怨我拆散了他们,有时又抱着我,说邢伯渊很快就会接我们回去。”
    之后白岚开始用伤害自己的行为来逼迫邢厉阳。他包了所有家具的棱角,藏起了所有锋利的东西,却始终没有松口放她出去。
    “她还是死了。”邢厉阳埋进她的颈窝,“冰箱中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番茄,她吃了,重度过敏休克,没救过来……”
    所以他才会变得对番茄过敏……
    眼泪在眼眶打转儿,赖令瑜轻抚着他的后背,感觉到颈窝的湿热,她觉得呼吸都跟着变得困难许多。
    白岚死后,白家不让邢家的人踏进灵堂半步,包括邢厉阳这个儿子。
    “如果我没有把她关起来,放她去闹去吵,她就不会疯,不会自杀。”邢厉阳抬头看向墓碑,“这块碑是我私自立的,里面只有她的一些遗物。白家人不允许我碰她的遗体,更不允许去祭拜。”
    也许像邢厉阳说得,放白岚去做想做的事,可能她不会自杀。但第一次是被推下楼梯,第二次会是什么?
    归根结底,错的是邢伯渊和他的那个初恋,是他们毁了那个美好的女人。
    她没办法感同身受,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丶安慰邢厉阳。
    “我逼死了自己母亲。没人愿跟我这样的人结识。我害怕你知道这件事会离开,也担心某天这件事曝光出去,你会受到牵连……”
    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
    赖令瑜有些恼现在给她打电话的人,故意没去管,邢厉阳却帮她拿出手机,“是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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