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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亮蓝色的雀鸟跳进蓝晏清房间的窗里,再跳到桌上,杨慕珂本就没能睡熟,他怕蓝晏清随时会回来,一听到鸟囀声立刻清醒的坐起身。
    杨慕珂看清那隻雀鸟后忧心道:「不要再进来了,出去。」
    雀鸟歪头像是没看懂,往青年的方向展翅飞去,碰撞上一道无形障壁,被那道禁制给烧得什么也不剩,那一剎那间杨慕珂好像捕捉到了些微的灵气波荡,蓝色雀鸟并不是真的鸟儿,而是一道意念。
    「等我。」是明蔚的意念。「我会找到你。」
    杨慕珂黯然的神情慢慢恢復一点精神,重燃了希望,他凑到窗边望向外面的远山林海,还有白茫茫的烟嵐,一心相信明蔚会来,只不过他却弱小到什么都做不了。
    过不久天色忽然变暗,在这潢山之巔应是鸟兽绝跡,仅有灵兽能来去自如,现在却有数不清的各色飞鸟出现,牠们佈满天空,一批又一批的落到灵素宫各处,大多聚集在藏风阁外,几乎所有弟子都跑出来观看,有人察觉那些禽鸟透着妖魔气息而下令弟子们击杀,可是鸟儿依然源源不绝的从云里飞来。
    「等我,杨慕珂,等我去找你。」
    杨慕珂又听到明蔚的声音了,像是在风里,在天上,在身旁,甚至直接贯入脑海。他有些慌,明蔚若隻身前来,肯定会像那些虚幻的飞鸟遭到灵素宫所有修士击杀,可他却只能等待和相信。不过,也许对明蔚来说这样就够了?他知道那些飞鸟幻像皆是明蔚的探子,承载其意念而来,就算他做不了什么,但也不会失去意志就此放弃的。
    外面天空飘来一朵炽亮白云,云里降下暴雨,将所有虚幻的鸟兽击散,杨慕珂听见外面有人说:「不愧是蓝师兄,我们打这么久也没用,你一招就解决了。」
    「不过是妖魔使的普通幻术罢了。」蓝晏清的声音和脚步声由远渐近的传入房里,杨慕珂本想跑去躲起来,但房间就这么大,他也厌烦闪躲了,因此还是站在窗边盯住门口。
    蓝晏清和尾随而来的其他同门弟子说:「日前我和师父在外救回了失踪的盛雪,只不过他被妖魔所惑,变得神智不清,现在只能将他关在我那儿。方才的幻术就是盯上他的妖魔所使,那妖魔难缠得很,师父让我看紧小师弟,你们也快回各自的岗位做准备,或许很快会与那妖魔一战。」
    其他弟子乍然听闻此事都充满疑惑:「原来、盛雪不是死了啊?」
    「我怎么记得当初宫主说盛雪被妖魔害死了?」
    「而且还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怪不得蓝师兄这些年一直在找他,原来盛师弟是被妖魔给藏起来了?」
    杨慕珂气得发抖,房门一打开他就怒道:「他说的都不是真的!蓝晏清,你这个虚偽小人,放我出去,我根本不是盛如玄的孩子,他、蓝晏清才是。你们不要被他们父子矇骗,我不过是被养来当蓝晏清替身的。若没有他口中讲的妖魔救我离开,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其他人面面相覷:「他这是?」
    杨慕珂还认得那几位同门,焦急喊他们名字并解释道:「我知道自己口说无凭,你们不可能这样就怀疑盛如玄和蓝晏清,可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几名弟子为难苦笑,蓝晏清上前一步望着杨慕珂说:「好了,你别激动,气大伤身。妖魔蛊惑你是事实,若非如此,你怎会离开这里,如今又继续说些混淆虚实的胡话?你们也见到了,我小师弟他这几年饱受妖魔摧残,都神智不清了,竟将我与师父当作恶人。」
    「不是的……不是这样,蓝晏清你、太卑鄙了。你们听我说,方才蓝晏清还对我下了咒,他对我、对我……」
    杨慕珂对上蓝晏清沉冷的目光,忽然说不出话来,蓝晏清转身将那几位同门打发走,关上门走回他面前浅笑说:「傻得真是可爱,那些话你说多少遍都不会有人信的。况且,你说得出口么?说我覬覦你,一直都想将你纳为己有,这种事你说出口不会羞耻?我已是金丹期的修士,他们又怎会认为我对你有那些心思?不过,你跟着我,我总能护你周全。你也是见识过的,除了灵素宫,那么多门派的人都希望与我交好,可我从未真心将他们看在眼里,我心里都是你,可你对我这样拒之千里,究竟我哪一点不好?」
    蓝晏清态度变得咄咄逼人,杨慕珂被逼退了好几步,踉蹌着背贴到墙面上。
    「你不要过来!」杨慕珂双手挡在身前想推开蓝晏清,却又害怕碰到对方,总觉得一旦沾上就会被擒住,被慢慢扼死。
    蓝晏清最看不下的就是杨慕珂这般抗拒他的样子,当即怒火中烧,掐住杨慕珂的颈子轻松把人压制,他说:「你就是死也只能是我的,盛雪,早知道就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是啊,本来我也想这么做,把你悄悄藏起来,要不是师父他……」
    杨慕珂扳不开蓝晏清掐颈的手指,艰难挤出细碎的呻吟声:「放、嗯……」
    蓝晏清被他脸色发白的样子吓了跳,赶紧松手,忽然又态度温柔拥住人关心:「没事吧?伤着没?那护命的咒誓也是在防我,你放心,我死了你也会没事的。」
    「不要。」杨慕珂挣脱不开蓝晏清的怀抱,无力又噁心,有人来敲蓝晏清的房门,不过来者不善,蓝晏清暂时放开他去应门,外面来的是林东虎,端着一碗药来。
    林东虎对蓝晏清稍微点头致意,瞄了眼房里脸色极差的青年,他勾起嘴角说:「我给师父跑腿完,遇上了宫主,他要我送药过来给盛师弟喝。盛师弟脸色不好啊,喝了这个药很快就会好了。」
    蓝晏清闻到那汤药的气味说:「闻起来有些陌生。」
    林东虎脸上笑意更深,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说:「这叫月下醉,本来我们这样的名门正道是不会有这样东西的,一般双修的外道也会喝来调理和助兴,不过这里面添了一味材料,风拂雨,连吃三幅就会改变饮用者的气脉,养出炉鼎体质。」
    蓝晏清沉下脸拒绝道:「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林东虎稍微耸肩笑应:「我想也是,不过宫主吩咐了,叫我一定要让盛师弟喝完。你是正人君子,不想这样对盛师弟,但我猜想以盛师弟的相貌,也会有别人乐意接收的。就算炼不出个好炉鼎,摆在身旁也是赏心悦目不是?何况宫主有令,若不确保盛师弟只听从于你,那就只能送他去幽冥了。」
    蓝晏清瞪着他质问:「你知道多少了?」林东虎肯定知道盛雪不是盛如玄的儿子才敢如此,他一直知道林东虎常往师父那儿跑,他心中既然不屑林东虎,也就没太在意,现在却体认到林东虎原来都在替师父做这样见不得光的事。
    林东虎挑眉敷衍:「没什么,该知道的都知道,不该知道的,宫主他老人家也不想我晓得,我也不想探究,知道太多命不长啊。蓝师弟,我是领了宫主的令来的,你别让我为难。你是要自己餵他呢,还是我将盛师弟领回去餵完药再送来?」
    蓝晏清负在身后的一手紧握拳头,勉强压下怨愤的情绪,另一手比了手势让林东虎入内。
    杨慕珂没想到蓝晏清竟会对林东虎那种人妥协,他不敢置信瞪着蓝晏清的侧脸,然而他修为低微,就算拼了命也难以抵抗,只能任由林东虎噙笑走来强灌他汤药。
    「没用的,盛师弟。」林东虎打断了杨慕珂的手脚,对其惨叫和蓝晏清的怒斥恍若未闻,他又卸了杨慕珂的下巴把药灌进其口中,同时出声吓止蓝晏清说:「由我来餵就是这样,盛师弟也绝不是个安份的,这你也清楚。要是你不希望我伤他,下次你自己餵吧。这点伤又没什么,你那儿的丹药给他吃了就会好,何必大惊小怪。」
    杨慕珂被灌了那碗月下醉,嘴边因为咬伤唇舌也都是血,手脚瘫软垂在身侧和地上,因为疼痛的缘故,脸上都是泪痕,又没办法抬手擦拭,看什么都有些模糊。等林东虎一走,蓝晏清立刻过来餵他吃了一颗上乘丹药治伤,但他恢復得不像修炼有成的修士那么好,还得再躺上半天以上。
    「我知道你恨我。」蓝晏清抱着杨慕珂低喃:「不要紧的,就恨吧。那药一旦吃了三次以上就难以挽回,可我……还不能离开,我想带娘亲走,我也不会让你留在这里的,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喝到第三碗药。」
    杨慕珂实在气坏了,口腔里都是铁锈味和药味,令人作呕的还有蓝晏清这自詡情深的态度,他也看不清蓝晏清是怎样的表情,不过这样也好,他不想再看见这人。他感到一阵悲哀,哑声低语:「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疯了。」
    蓝晏清就像没听到似的,轻轻将人安置回床上,把杨慕珂的脸和手脚仔细擦乾净,他轻声问:「我帮你换件乾净衣裳吧?」
    「别再碰我!」
    「盛雪,骂我吧,如果这样你会好受一些。」蓝晏清凑近杨慕珂想亲他一口,只是犹豫后轻轻碰了下嘴角,杨慕珂没能躲开他,似乎又气得要掉泪。他其实也不愿如此,他是希望杨慕珂开心的,开心对他微笑,喊他蓝师兄或唤他的名字,但一切早就来不及了。
    「这全是那妖魔害的。如果不是妖魔把你的心都夺走,你还会是我原来的小师弟。」
    杨慕珂漠然不应,他知道跟这疯子说什么都没用了。
    ***
    高原上一望无际的茵绿春草,本该生机勃勃的景象,现在却笼罩沉重的肃杀之气。
    红罗率教眾拦阻明蔚的去路,那些教眾没有上千亦有数百,他们修为不高,实属乌合之眾,除了修为已臻分神初期的红罗之外,还有几个金丹初期的修士,其馀人至多就是凝脉大圆满,连元婴境界都不到。
    那些修士们列阵等候多时,红罗的长发随风飞扬,她笑得风情万种,对眾教徒放话道:「今日谁能拦住他,就赏一粒元婴丹,三棵明悟草,还有教内中上阶宝库里可随意挑十件东西。不择手段,杀了他也行。」
    明蔚一头霜白长发也在大风中飘飞,彷彿是对这里眾多修士聚集有所感应,本来的晴空在顷刻后也阴云密佈,他漠然扫视对面的人墙,啟唇道:「吾不愿有无谓的杀生。不想死的,现在走。」
    红罗继续煽动教眾:「这妖魔盯上了天人之子,这些年都是灵素宫的盛宫主在护着那孩子,过去我们两方多有误会,今日务必灭此妖孽以正本教名声。」
    明蔚不再多言,却也无心造杀业,此境于他的压制不大,仅是释出威压就已经让修为较低的修士当即跪倒或趴地,无法再振作向前衝,剩馀的修士为了想要上乘丹药和更多好处,因而拼命抄着法器、兵刃朝他杀来。
    往前衝的修士也并非不怕死,他们边砸法术边喊话:「听护法的,他才一个,我们这么多人,杀死他!」
    「围起来,佈阵!」
    「管他什么修为都好,就不信他一个能杀光我们,还有红罗护法坐镇的。」
    明蔚厉目而视,已拋至半空的法器和施展出来的杀招皆被他无形之气镇住,虚空中开始飘降霜雪,所有人莫名悚然,连吸进体内的气都瞬间变得凛冽刺骨,修士们夺回法器想再施展攻击,但他们的东西好像被封住了,就连自身灵气也难以施放,加上他们还得靠自身灵气抵御这波诡譎的寒气,千百名修士围勦妖魔的阵仗显得雷声大雨点小。
    红罗咋舌,自斗蓬里飞出许多透出金光的符咒,金符在荒野连成一道大阵驱散寒气,须臾间又像春回大地。
    修士们又一次振奋进攻,朝明蔚炸出五顏六色的毒符、法术,只不过那些东西在触到空中的雪花就立即自爆,无法伤及明蔚,而衝进飘雪的方寸之地后,修士们纷纷皮开肉绽,有的甚至当场被无形刀刃卸成数块而死,修为较高者惊恐喊道:「是剑意,那是剑意,碰不得!」
    红罗笑脸没了,皱眉观望。
    霜雪寒气能封阻敌人的真气运行,将剑意凝于风雪之中形成杀阵,的确棘手。红罗看不少人已落荒而逃,脱了轻软的斗蓬一甩,深红衣料转瞬间化作一柄长枪,枪尖朝后方一指,地面崩裂出的坑隙里窜出火燄高墙,她撂话威胁:「擅逃者唯有死路一条,能伤妖魔者赐元婴丹一颗。」她那件斗蓬也是法宝,喷出的火也是异火,没有任何一个教眾敢再后退。
    他们一听到收获元婴丹的门槛降低不少,再次燃起战意,其中也有不少剑修坚持和那片霜雪相抗,毕竟剑修都是越战越勇,不应畏战的。
    「这什么?」
    「是草?」
    「什么妖术!」
    有些修士顾着施法,被地面生出的细长草叶、细藤给缠住了,那些植物悄悄吸收他们的灵气,那是这高原没有的植物,也是明蔚一开始就投落的草籽,以法力催生它们,和这杀阵合而为一,目的是延缓及扰乱敌人。
    红罗也杀了过来,舞着长枪把所有花草都烧光,而不及闪躲的人被她斩了腿脚也没人管,他们各自只为了利益向前衝,她盯着明蔚冷笑:「哼,什么剑意。」
    她单枪闯入明蔚那看似无形的阵法里,乍看就像雪中舞着长枪,飞雪中锋芒闪烁,她先前才在峡谷夺宝失利,又受了不少蓝晏清那小子的气,这下把气都出在了明蔚这儿,可她却惊觉自己斗了半天还无法接近那妖魔,而妖魔始终没挪动过半步!
    红罗不仅恼火,也有点慌,她跳出风雪阵外再次号召其他人杀过去,怯战者都被她一枪杀死,被她那法宝杀伤会受异火灼烧,最后烧到尸骨无存,元神较弱者也可能神形俱灭,所以剩下的修士像疯了一样扑进雪地里拼命。
    明蔚一掌朝天,浓密的乌云彷彿被他轰开一处间隙,落下一道炽亮光束,所有仰首看向那束光的人顿时被摄走心神,表情恍惚杵在原地。
    红罗也瞄了眼光束,感觉一阵强烈晕眩,猛地扭头避开那道光,转眼就见其他人痴傻失去战力的样子,儼然是中了幻术。她愕然问:「你做了什么?这是……幻术?这,你难不成是、是传说能吸收月魄精华的白狐,这是幻月?」幻月是神裔白狐所擅长的幻术,即使白昼也能施展,迷惑效力极强。
    红罗猜中了真相,她以为仅有的白狐是西盛国的国师,另一个则被盛如玄封印炼化了,没想到眼前这傢伙也是神裔白狐,这些认知令她陷入混乱。明蔚并未回答她,可她心中确信如此。见到幻月之术的人,心神堕入梦域,症状轻重皆由受施术者操控,症状轻者几日后便可恢復清醒,重者从此无法醒来,唯有肉身死亡方能解脱,若在梦域被异域妖兽吞噬或遇劫而亡,肉身也会在不久后暴毙。
    施展幻月极耗修为,而且施术时若被侵扰也有被此术反噬之险,红罗顿时明白了什么,喃喃自语:「刚才那些阵法并不是为了杀光我们,而是在防止有人扰乱你施术……」
    「别以为我会中招。」红罗笑脸变得有些狰狞,她闭上眼握紧长枪杀向明蔚,心里却动摇了,她其实不晓得这妖魔有多深的道行,但从方才看来也能说是深不可测了。不过她还不能退败,教主许诺她了,到时会带她同往天人屿,只要她能将这妖魔截杀在半途,可是现在她不敢肯定的事太多,教主为何要让她应付这样的麻烦?
    錚!空中回荡灵波,红罗脑海嗡嗡响着,她长枪刺向明蔚左眼,没想到枪尖居然被妖魔轻松的用双指掐住,仅二指之距就能刺入眼窝,可她再使劲也无法再往前刺击。
    「唔、可恶!」红罗气急败坏,那妖魔又释出莫大的威压,她全身像浸在严冬的冰水里,止不住的发抖,牙关打颤,这一刻她竟有生死存亡的危机感,而那妖魔什么也没多做就令她毛骨悚然,她克制不住这股恐惧感想抽身撤开,妖魔也松开手指放开她的枪尖。
    「啊!」红罗凌空翻腾几圈落地,有点狼狈瞪着那妖魔,思忖要再如何进攻,她振臂拋出不少符术轰炸,尽数都被看似轻薄细弱的雪花阵给挡下,而已炸开的法术威力也小了许多,那些散逸的力量在雪花间折射后被阵法吸纳。
    她察觉自己喘得有些厉害,再也无法平静,惊愕道:「你、你这狡猾的妖魔!」那阵法不仅藏了多重杀机,而且无时无刻都在吸走他人的灵气,就算是相隔远一些施法也会中招。
    明蔚收了幻月之术,既要施展这么耗道行的法术,当然得用其他法子补足,他并非全用上自己的力量去施展幻月,而是以自身为媒,窃在场所有修士的灵气去支撑幻月之术,不过若非那些人刻意寻衅、阻拦,也不会中招。
    因此明蔚仍是冷淡回嘴:「我提醒过了,不做无谓杀生,这是你们自找的。」
    「呀啊啊──」红罗像是气疯了,再次杀了过去,但她只是装腔作势罢了,摆出玉石俱焚的样子,打算趁机逃走,还好她随身都备着一道传送符,虽然仅能传至百里外,但也能让她喘口气了。
    明蔚侧首躲开她刺杀,握住枪身将她提起拋开,红罗紧握长枪被甩出几丈外再次衝来,奔至半途丢出那道传送阵,地上显现出一道圆光,然而红罗却僵住脚步无法进去阵中。
    「这怎么回……」红罗手脚不听使唤了,她瞪着那远方的妖魔移行而来,妖魔看似迈开了一步,下一刻却现身在她面前。她朝妖魔吼叫:「你做了什么?」
    明蔚看了眼地面,传送阵的光芒消失,绝了红罗的去路,他抬手让她看指尖一颗带了细微倒勾的绒毛种籽,种籽被他催生发芽长出许多根鬚和细软枝藤,就是刚才爬到其他修士身上的那些植物。他说:「留你一命,或许有用。」
    红罗再开口已无法讲出想说的话,而是咳吐了一些细小的桃红花瓣和种籽出来,又过了会儿她感觉舌根痠麻不已,流着泪水讲着言不由衷的话:「我是罪人,都是我害的。」
    明蔚藉着那植物操控她的言行,看她这样便满意的轻点头,取出极乐天来,这螺虽不像天清屏风和昭明宝镜能长久收纳活物,不过要收活体数日、半个月也没问题,他把红罗收进螺里,继续赶往灵素宫。
    他赶起路来迅如飞星,也许连宋繁樺都难以追上,落日时分已到潢山的山域,却碰上更多的修士聚集在山脚下。那些修士们有不少同乘法器飞行或遁地而来,又或是驾着灵兽座骑,深林里聚着一大群修为高深的傢伙,因他们灵气极盛而透着淡辉,想忽视也难。
    明蔚用神识大略扫过即知这其中大致有五批人马来自不同门派,因为他们大多穿着各自宗门的服饰,而且都是所谓的正道人士,并不难辨认。他若是直接飞到山巔之上也不是不行,但要是一个妖魔骤然攻顶,那么那些正道之士自然会协助灵素宫诛灭他,他未必会输,但他的目的在于救人,并没有要和他们拼个输赢。
    稍微思量后,明蔚落到地面走近他们。一位满头白发的年长女修看向他,女修并没开口,半空却回荡着她温和而有力的声音问话:「来者是何方仙家?怎的一身凝重煞气?」
    明蔚闻言收歛了周身肃杀之气,看了眼那说话的女修,那位女修的弟子似乎也都是女子,她们各个看起来都庄严清高的姿态,而且不茍言笑,反而是年长女修看来还更亲切些。他啟唇欲答,却让另一个门派的长者给抢话去了,那长者浓眉墨发,生得高大魁梧,嗓音相当宏亮的说:「智垣真人,跟一个妖魔你客气什么?」
    被唤作智垣的女修仍平和道:「妖魔亦可有道心,我看他似有急事,一个妖魔也不会无端闯入灵素宫所辖境域,先问个明白,或许能避开不必要的纷乱误会。」
    那魁梧道长不以为然哼了声,其他三家也静观其变不吭声,智垣真人再度看向明蔚说:「可是受了盛宫主之邀来的?」
    明蔚摇头,他猜这伙人是盛如玄找来当帮手的,也许是被利用了,他表面沉着,可一想到杨慕珂的事也着实心急如焚,更不想再被盛如玄那些手段所影响,于是直言道:「我的道侣和他的生母都被抓来灵素宫了,我是来接他们走的,除此之外不想做无谓的杀生。」
    另一个门派的长者笑了声,是个脸很长的修士,他拿着拂尘说:「笑话,灵素宫的人为何抓你的道侣,连娘亲都一块儿给抓了?你跟你的道侣究竟是何来歷?怕不是四方作祟的妖孽?」
    明蔚道:「我是寂明馆的主人,同时也是神裔白狐族。」
    此话一出眾人譁然,明蔚接着讲:「我的道侣是天人之子,他母亲是一位天人,许多年前曾在这里待过一阵子,我想你们都知道她是谁。天人所持有的界玨,已在盛如玄手中,他们母子二者被关在灵素宫里,这些年遭迫害的神裔各族有不少已被寂明馆所救下,诸位应该多少也有所耳闻。
    这种时候,盛如玄找你们这些平素里与他们灵素宫交好的门派过来,用的理由我猜是要你们帮忙诛灭盯上天人母子的妖魔吧。我与他所言,诸位一时难分虚实也是自然,那位天人神智有损,也可能遭受操控,现在西盛国的国师已经在佈阵召唤天人屿其他的人来,到时也许能真相大白。」
    智垣真人微讶:「哦,召唤天人的阵法么?」其他人也忍不住小声议论。
    有其他人疑问道:「我们凭什么信你的话,又要等多久才召得出天人?那种阵法近千百年来也没听说有谁成功过吧?」
    明蔚拿出极乐螺把红罗放出来,红罗仓皇爬离明蔚大喊:「智垣真人、余掌门、成慧大师救我!救我,那妖魔他啊啊──」
    明蔚瞥了眼红罗,细软的藤蔓爬满她全身慢慢锁住她的动作,也扯住了她的长发,那些看不过眼的修士纷纷出声阻止,他恍若未闻,平音道:「你们就不奇怪,我急着救人,天蘅教的护法却率眾截杀我,因斗败了才被我拘在这里,何时天蘅教跟灵素宫变得这般要好了?」
    那些修士顿时无言,面面相覷,智垣和其他门派的长老都不傻,他们各自思忖又互递眼色,智垣真人这回开口说话了:「灵素宫与天蘅教一向不合,和我们几个门派虽无什么重大过节,但他们在一些地方的名声也的确有些……看来其中确有什么误会或蹊蹺,我们正要上灵素宫,原先也是要商讨如何安置天人,没想到那天人已有孩子,事情颇为复杂。不如请你也一起上山对质,将真相辩个明白吧。至于西盛国国师欲召来天人,可以请盛宫主以昭明宝镜观之。」
    那身形魁梧的余掌门忽然蹦出一句疑问来:「据说昭明宝镜能使出像海市蜃楼般的虚景,我们怎知他到时照出来的是真是假?」
    智垣浅笑答道:「那么就用敝派的千江映月之术吧。虽不及宝镜那样万能,但也不会无中生有。至于红罗护法,她……」
    余掌门说:「好歹是天蘅教的大护法,被一个妖魔搞成这样也实在难堪,乾脆交由我们带上山。」
    明蔚坚持道:「不可,她性情奸险狡诈,手段狠厉,又有分神期的修为,一旦有所松懈就会招来丧命之险。」
    余掌门垮下脸,觉得那妖魔简直不识抬举,其他门派长老却也不想接收红罗护法这烫手山芋,好言相劝几句,才打消了余掌门和那妖魔较劲的念头。
    红罗怨毒瞪着妖魔,心想论阴险狠辣我可不及你!无奈她连说话都被限制,根本无法恣意畅言,又一次被收进了那诡异的螺里,陷在虚无黑暗的空间中,心神遭无形剑意和威压凌迟。她开始有些后悔了,后悔不尽快逃开,后悔为了一个虚无的承诺牺牲原来享有的好日子,可她还有一点希望,等他们见了盛如玄,盛如玄会救她的吧?因为一直以来她都那样全心全意的支持着他,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才是真正谁也拆散不了的,她知道他所有的秘密,所有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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