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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那一夜酒醉,池簌终于大着胆子抚摸上了应翩翩的脸,小声告诉他:“我真后悔,没有
    早点认识你。”
    ——没有早点,陪伴你,保护你,爱你。
    应翩翩转过头来,依然是那副似乎经年未改的绝世容颜,长眉似蹙未蹙,眼底星河流波,他唇齿微启,似欲说出什么,池簌心脏狂跳。
    接着,他猛然一下,从梦中醒来。
    周围夜色依旧,花香隐约,而案上的那支蜡烛,却已经烛泪殷殷,眼见是要烧尽了。
    池簌怔然许久,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些不过是一个梦。
    逼真无比的梦境。
    应翩翩还没有回来,池簌看了看时辰,倒也不算太晚,他心中却没来由地升起一阵焦灼,起身去了议政殿寻人。
    他去的很巧,群臣刚刚散去,应翩翩坐在上座,尚未起身,一抬眼看见池簌,便笑着说道:“你怎么来了?”
    他身上穿着皇帝常服,黑红相间的颜色,上绣有如意金龙,日月山河,原本庄严而高贵,可笑起来的样子,还是那样过分的动人心魄。
    池簌也笑了,走上前去:“等的心焦,想来跟你手下的大臣抢人。”
    应翩翩戏谑道:“这不劳池教主亲力亲为,他们知道你回来了,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多说,生怕让池教主等的久了,出来灭他们满门。”
    他的眉眼与梦境中相互交错,却少了那几分挥之不去的忧伤,池簌的心弦在微微颤动,不禁抬手抚过应翩翩的眉心。
    “我确实是太想你了。”他轻轻喟叹。
    应翩翩靠在宽大的龙椅上,仰头瞧着池簌,目光中的温柔一荡,笑问道:“全好了?”
    池簌道:“全好了。”
    应翩翩说:“你确定吗?可别急着过来没养好伤,以后再落下什么病根。你养伤的时间,比之前说的少了一整年。皇后娘娘,我又没有别的妃子,不要来忙着争宠啊。”
    池簌笑着亲亲他:“就是前天晚上的时候,我打坐调理内息,觉得内力运转畅通无阻,然后就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应翩翩道:“奇怪?”
    池簌点了点头:“似人非人,也分辨不出从何处传来,说了一句什么‘七星级修复程序运行完毕,请再接再厉,力争领取十星级福利’,我就觉得浑身一松,仿佛是彻底恢复到了以前的状态……”
    应翩翩:“……”
    系统,哪都有你是吧?要我说谢谢吗?!你是不是不会数数,七完了那叫十吗???!
    池簌见他神情古怪,不禁道:“怎么了?”
    应翩翩:“……没怎么,我就是想,这回是我害了你。”
    池簌说:“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从未这样想过。”
    应翩翩表情沉痛地摇了摇头,却道:“不,都是我的错。你本来是世人眼中不举的池教主,洁身自好,无情无欲,多么高洁纯真,就是因为我,才让胡臻有机可乘,给你下了这种奇怪的蛊毒……”
    “所以我觉得,”他恳切地说,“咱们这两年还是清心寡欲,保持距离罢。万一还有什么余毒,伤着了你,那多不好。”
    池簌道:“……我不介意。”
    应翩翩:“……我很介意。”
    池簌:“……”
    两人对视片刻,应翩翩的唇角微微抽搐,终于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用手挡住了脸。
    只听耳畔,池簌忽然“啊”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陛下,臣明白了,你这是当真要鸟尽弓藏,用完就扔,耍赖了对吗?”
    应翩翩道:“朕是为了皇后好。”
    池簌道:“那,答应过的帮你抢了龙椅就陪我——”
    应翩翩一抬手,捂住了池簌的嘴,池簌却吻了吻他的掌心,倏而伸手绕过他的肩背,把应翩翩一把抱了起来。
    池簌果然恢复了,而且恢复的好极了,应翩翩又惊又笑,又是有点害怕,可惜在对方的摆布下毫无半点还手之力,刚刚推了
    池簌一把,就已经被他低下头来吻住。
    熟悉的气息在两人唇齿间纠缠,许久未有的亲密与曾经无数甘美的回忆再一次涌上心间。
    应翩翩的手不由扶住了池簌的肩背,手指却忽地忍不住重重一扭,在池簌身上留下了几道抓痕。
    衣服从他的身上滑落下来,日月山河在纠缠中扭曲,撕裂,池簌用力地俯下身去,亲吻着应翩翩,感受到难以名状的热流从心底深处迸发。
    这个世上至高无上的掌权者,心怀万民,手掌江山,拥有许多的敬仰与倾慕,也要担负起重如泰山的责任,面对无数风浪与波澜。
    日后的路还有很长很长,可此时,这个人就在他的怀中,只能看到他,只能感受他。
    而他,也永远不会松开拥抱的手臂,停止深深爱恋的心。
    一切旧梦已了,余生尽是新生。
    第168章 痴数几春星
    纵马驰上高地,放眼望去,丘陵起伏,长草蔓蔓,猎猎朔风穿身而过,在凛冽的呼啸声中,向着京城的方向徘徊而去。
    一时竟让人心中生羡。
    “将军,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陈大夫说您没有换药,正到处找您呢!”
    身后传来了下属王彬的声音,他是当年傅家旧将,已经随着傅寒青在边关七年有余。
    到了傅寒青的跟前,他皱了皱眉头,忍不住劝说道:“将军,您前日才在战场上受了伤,这里风大,还是快些回营帐去吧。等回了京城,再请御医好好诊治一番,不要落了病根才好。”
    傅寒青道:“我没有打算回京城,这次就由你和高将军一起回去献上贡礼,替我问陛下安好吧。”
    王彬失声惊道:“您又不回去?”
    傅寒青未语,双目平静无澜,只凝望着旷野上广阔的星夜,仿佛根本没有听见王彬的话。
    “自从老夫人去世之后,您已经足足六年没有回京城了,每一回的封赏赐宴也都是让下属代为领受……”
    王彬的声音低了下来,轻声说道:“其实……陛下从来没有说过不让将军回去,这些年您驻守边关,立下了不少功劳,与陛下又到底曾情谊深厚,既然心里牵记陛下,又何妨回去看一看呢?”
    他是傅家家将,对于傅寒青和应翩翩的过去也有几分了解。
    那些情爱对错由不得他一个小人物分说,可这些年来,王彬看着傅寒青,却知道,将军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陛下。
    这些年来,他守在此处风沙之地,辄遇战事,每每身先士卒,奋勇杀敌,从不顾自身安危,大大小小,不知道立下了多少功劳。
    这一次,便是边关一带出现了不少由小股亡命之徒组成的寇匪,屡屡对周边的百姓们滋扰不休,令朝廷颇为头痛。
    傅寒青便亲自领军深入,斩杀寇首,冒着生命危险解决了这桩麻烦,他却也因此胸口中刀,伤势不轻。
    边关将士们都在称颂傅将军忠心卫国,但只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亲卫们才知道他这样拼命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他用性命去守护着那个人的疆土,每每向朝廷上书述职时,却一句也不提及自己的功劳,甚至连回去看一看都未曾有过,只日日都要来到这里,驻马眺望京城。
    王彬不明白,既然那样思念,又为什么半点都不肯给自己挽回的机会?既然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不能让陛下知道这份心意?
    只是这些年来,类似的话他已经劝说过了无数遍,却终究徒劳。跟每一次一样,对他的话,傅寒青依旧只是挥一挥手,示意他退下了。
    四野又安静下来。
    王彬并不知道,傅寒青每天都会来到这里,并不是在眺望千里之遥的京城。
    在那些冗长又真实的梦里,曾经就是在这片边关苦寒之地,有个人陪在他的身边,与他度过了一段相伴相守的岁月。
    只是如今苦寻千遍,唯剩冷月凄风而已。
    胸口的伤处在隐隐作痛,可他依旧立在风中,任凭寒冷覆盖全身。
    一日又一日,似乎唯有如刀的寒风与淋漓的热血,才能消磨心中的痛苦和歉疚,也才能够一次次掀开已然泛黄褪色的
    旧梦,露出现实中清醒的底色。
    ——那些美好与缠绵是彻底不可追回了。
    后悔吗?渴望吗?
    是的。
    他发疯一样地想见应翩翩,却每每听到从京城中传来的消息,都知道没有自己在身边的日子里,那人生活的很好。他曾经想要弥补给应翩翩很多幸福,但他恰恰就是对方一切痛苦的来源本身。
    有时候他又想把一切都尽数忘记,可所有的思念眷恋却又已经在不懂珍惜的时候就深深刻进了骨子里。
    那个人无处不在,练剑时窗下的花影里,沙场中身侧驰骋的骏马上,午夜梦回的枕畔,早起用饭时的桌前。
    仿佛只要一个眨眼,他就在身边,从未离开,那密语,那琴音,那浅笑,总是随风在耳畔徘徊。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时光匆匆,又是一年。
    风沙带走飞雪,又吹绿一年春草,他将梦境托付给山月残星,抬眼间门风尘满面。
    日子也快也慢,不觉间门,竟已十年流光偷偷暗换。
    他的身体原本极为强健,不知道是因为先天生的好,还是主角光环起了作用,自小就很少生病,在外面受了伤,也往往养得一些时日就恢复了。
    但如今这样消磨着,竟是逐渐病骨沉疴,一日不如一日,渐至积重难返之境地了。
    他躺在床上,已经起不得身,听见下属们在床畔哀哀哭泣,有人对他说:“将军,我们将您送回京城去,再见一见陛下吧!”
    傅寒青说道:“把我的尸体葬到我经常会去的那片山坡上吧。”
    犹记得,那一晚,萧声动人,初初来到军营,他跟应翩翩说,你放心,我一生一世都不会离开你。
    原来一生,竟不过这样短。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亲友。
    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
    千万恨,为君剖。1
    恍惚中,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所有的病痛都已消失,就要乘风而去,模糊的视线却似越来越清晰,看到自幼熟悉的宫廷华堂,辉煌殿宇。
    一人身穿龙袍,头戴冠冕,站在玉阶的最高一层,百官正齐齐叩拜,山呼万岁。
    君临天下,盛世承平。
    宝光与威严之后,是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神情,几经风雨,从未改易。
    依稀间门,傅寒青觉得自己微微地笑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最后一次在唇齿间门轻轻道出那个名字:“阿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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