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翩翩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原书中,这个韩小山正是在今夜莫名暴毙,让傅寒青把好大一口锅扣在了他的头上,引发一连串后续剧情。
现在他亲自把人带回房里看着,倒要看看谁敢过来要这小子的命。
应翩翩转身吩咐道:“新姨娘身子不适。来人,把他放到步辇上去,抬回我房里,再请个大夫过来看一看。没大碍的话好好洗涮洗涮,今天晚上就侍寝。”
剧情支配度提升带来的好处十分直观,如果说应翩翩之前扇了傅寒青一巴掌的举动还可以说是情绪激动,由爱生恨,那么他此时的行为就已经完全突破原书中对傅寒青一往情深,忠贞不渝的设定了。
不光池簌,周围在场之人,无论是韩家的还是应家的,全都大吃了一惊。
安国公府那护卫连忙道:“应公子,这可使不得啊——”
应翩翩道:“有什么使不得的?你家少爷把人给我,不就是任我处置的意思吗?怎么,这人他也看上了,也想要?”
谁会想要这个混混!他们韩家名声清白,可不敢这么糟践。
韩府的护卫又没办法跟应翩翩解释,总不能说他家少爷明明是谋划着想让这人死在应翩翩手上吧!
见他语塞,应翩翩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道:“礼我已经收了,如果没别的事,人留下,你走吧。”
他把该吩咐的都吩咐完了,而后冲池簌微微一笑,又如来时那般翩然而去。
*
真是匪夷所思。
池簌想。
他这一生当中,出生入死、惊心动魄的经历数不胜数,但要论“离奇”,那还得数今日为最。
死而复生、借尸还魂、挨毒打、蹲地牢,以及……被人抬回了房里当姨娘。
此时,他正按照应翩翩所吩咐的,“洗涮洗涮,准备侍寝”。
池簌抬眸,看向摆在身侧不远处的一面铜镜,镜面中倒映出了一名年轻男子的模样。
雾气氤氲之下,人影也有些变形,但已足以辨认出来,现在这人的模样虽然同他有六分相似,却不是他自己的身体。
片刻之后,池簌移开目光,微叹了口气,略略苦笑。
他本是当今天下第一大教派,七合教的教主。
七合教的前身是昊天阁,乃是当年太祖皇帝征战天下时所一手创立,负责军队作战间情报与物资的输送,直接听从皇帝调派,也是穆国王权的象征。
然而穆国立国之后,太祖这一支的血脉只传了两代,便被太祖的异母兄弟显德皇帝所夺,昊天阁从中斡旋,保下了太祖之孙的性命,却不肯听令于显德帝,自此沉潜江湖。
他们将“昊天”之名改为“七合”,取的也是“六合之外,圣人不言。七合为教,昊天莫管”的意思,可见决心。
如今数代经营,七合教的势力已经遍及天下诸国之间,其教主虽无帝王之名,却绝对有叱咤风云、翻覆天下的本事,地位又是何等显赫,便是连王孙公子、天潢贵胄,想要见上他一面,也不是容易的事。
如今……池簌这位史上最为年轻也离世最早的教主,却竟然莫名其妙地在死后变成了一名京城中游手好闲的混混,挨了一顿痛揍,送给纨绔公子当妾侍。
简直是荒唐至极。
随着原身的记忆慢慢在他的脑海当中复苏,池簌也知道了,刚才那个给了他两巴掌,还要让他侍寝的俊美公子名叫应翩翩,是西厂厂督应定斌的养子。
一个市井混混,原本不该与这等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产生什么牵扯,但这位应公子从各方面的意义上来说都太过于耀眼了。
他的美貌多才和跋扈轻狂同样出名,每天打马街头招摇过市,就难免惹下许多相思。
原身就是其中一个。可惜他的爱慕对于应翩翩来说,怕是一文不值。
池簌想起方才对视时,那抹凝在应翩翩眼睫上的微光。
有的人无需深交,往往抬眼一见,弹指一倾,便可见肝胆。
就如应翩翩察觉到他不像市井混混韩小山,池簌也能看出,应翩翩也绝不似传闻中那样纨绔任性,对方会把自己关在这里,肯定另有用意。
他沐浴更衣之后,果然有大夫过来为他看伤敷药。
韩耀在抓人之前,就打定了要让他死在应翩翩这里的主意,韩小山身上那些伤看起来都是外伤,但实际上脏腑也同样受创,寻常大夫却是诊断不出来的。
好在池簌多年修习出来的深厚内力并未因为他换了一具身体而消失,他凭借这些内力慢慢恢复伤势,只需将养数日,预计也就可以无碍了。
伤势痊愈之前,倒不妨既来之,则安之,看看对方到底意欲何为。
直到夜幕降临时,才有两名丫鬟提了宫灯过来,引着池簌往应翩翩房中而去。
到了门口,见应翩翩房中好像有人,丫鬟便站住了,请池簌在回廊上稍等。
他们这个距离,普通人只能听见依稀是有人说话,但池簌武艺极精,至病逝时尚不满二十八,已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称,目力耳力均是绝佳,却是将谈话内容听的一清二楚。
正在说话的也是个年轻男子,但并非应翩翩的声音。
“……先前我便说,这韩耀不值得来往,少爷爱屋及乌,不肯受劝。但如今我还是要说,他若是真心要给少爷出气,没必要打人之后又大张旗鼓地送到这里来。我看倒像是不怀好意。这人,少爷不能留在府中!”
池簌心想,这可真是个少见的明白人。
从他进入这府里到现在,所见到的应家下人,从大夫到护卫、丫鬟、小厮,提起他们家少爷的时候,无不一副“少爷天底下第一聪明,少爷做什么都有道理”的态度,眼下难得有个顶嘴的,还让人挺稀罕。
里面说话那人是应翩翩的另一名随侍,名叫萧文,乃是罪臣之后。
他性情刚直,还是当年太后送给应定斌的人,没人敢跟应翩翩唱反调,偏他什么都敢说。
应翩翩听得下属言语冒犯,也不恼怒,反倒噗嗤一声笑了,说道:“何必说的这么严重,不过一个小混混罢了,还能翻了天去不成?我瞧你顶撞我的时候胆子挺大的,怎么这会倒是谨小慎微起来了。”
萧文见他不当回事,情急之下冲口说道:“少爷,我知道你假作纳妾是故意跟镇北侯赌气,可你还不明白吗?你就算再怎么折腾,吃亏的还是你自己,他根本就不会在乎的!”
他能说出这话来也是豁出去了,说完之后直接跪了下去,准备迎接应翩翩随之而来的怒火和责罚。
萧家人都是这样的脾气。萧文的祖父就是因为犯上直谏,触怒龙颜,才会被抄家发配,到了萧文这里也一辈子没改过来。
应翩翩记得,他在书中的结局,就是为了替自己这个天天背黑锅的倒霉主子申辩冤屈,以死明志,触柱而亡。
他看着萧文,片刻之后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对方面前,淡淡地说:“翰时,你连这样的话也敢说,是打量着我脾气好吗?”
萧文也知道自己过火了,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没有哪家的下人能当面揭主子的短,更何况应翩翩一遇到跟傅寒青有关的事就状若疯癫,他这次只怕被拖下去活活打死也有可能。
萧文手心里都是汗,可又实在不愿认错,刚动了动唇,便听应翩翩又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又何必如此急切,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萧文一愣,不由道:“您……都知道?”
应翩翩微微含笑,弯腰凑近萧文,略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你一定也觊觎这个侍妾的位置许久,很嫉妒他吧?放心,再过半年,我也纳你进门。”
萧文:“……”
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十分精彩,应翩翩实在没忍住,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
【触发关键词“调戏良男”、“不听劝说”、“羞辱忠良”、“令人寒心”,有助于打出反派特供结局——“众叛亲离”,反派经验值+5。】
萧文这才反应过来被耍了,表情扭曲了好一会,才猛然起身行了一礼,说道:“是属下多言了,请容告退!”
应翩翩听到加分提示心情不错,觉得自己可真是个大恶棍,笑着摆手道:“去吧。”
萧文一转身,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
走到外面被风一吹,他才发现自己刚才出了一身的冷汗,本来以为性命不保,可没想到应翩翩会开个玩笑就放过了他。
他家这位大少爷,有时候确实让人气急败坏,可有时候,又很让人拿他没办法。
萧文想想又觉得好笑,也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
第6章 困影照波心
只不过萧文心里的火虽然散了,可仍是不赞同应翩翩太过轻信韩耀,亲近这个韩耀送过来的韩小山。
他心里琢磨着这件事,大步流星地到了回廊下,正好看见站在那里等着被“召幸”的池簌,“新人”和“旧人”对视一眼,俱觉滑稽,两厢无语。
萧文本来要跟池簌擦肩而过,转念一想,又停住了脚步,向着池簌道:“哎,你叫韩小山是吧?你要是不想伺候里面那位,不如我帮你想个法子装病如何?”
池簌摇了摇头,道:“我得罪了应公子,装病只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倒不如让他罚一罚出口气,再认个错,或许日后就能被放了也说不定呢。”
萧文打量着他,冷笑道:“听说你不过是偷拿了个荷包,就被痛打了一顿,差点连半条命都没有了。就算原来惑于色相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人,现在也该有所了解,被折腾成这样,你就不记恨吗?”
池簌笑了笑,说:“我生性不爱与人争长论短。这世上很多事原本也没有道理可讲,即便是愤怒不甘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再说,若真是被人欺负了,那……”
萧文道:“怎样?”
池簌的唇角刀锋似的微微一挑,随即又颇为克制地将那抹冷意抿了回去。
那自然是静静蛰伏,伺机而动,出手便是毙命的杀招,不给敌人留下半点生机,管他是王孙公子还是天皇老子,只要碍了自己的路,都得下地府。
曾经他就是这样一步步爬上教主之位的,如今一无所有,难道便不能重来一回了么?
池簌抬眼冲着萧文笑了笑,和和气气地说道:“那就想开些,退一步海阔天空,权当长个教训,侥幸逃过一劫,下回改过是了。”
虽然他和应翩翩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同,但不知为何,跟这个人说话,萧文竟然感到了一股与刚才相似的气闷。
他沉默片刻,盯着池簌,冷声说道:“那你记好,你不是没有机会走,现在既然自个儿选了留下,与他人无尤,就给我好好伺候着。我家这位少爷,虽然性子不好,脾气讨嫌,还喜怒无常,任性妄为……”
池簌:“……”
萧文总算说够了,顿了顿,终究不情不愿地说了下去:“……但实则心地善良,心性最是磊落坦荡不过。你若不存坏心,他也不会对你如何,若是你鬼迷心窍,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伤及于我家少爷——”
他哼了一声:“应家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劝你莫要尝试!”
警告了池簌之后,萧文便转身离去。
房中的应翩翩翻了几页书,看到系统界面不断闪动,问了一句,得知是在重算人物获取的好感度和魅力值,也就不再理会。
这时门已被人轻轻叩响。
应翩翩说了句“进来”,将手中的书放下,抬起眼来,只见进门的正是池簌。
此刻池簌洗漱干净,又换了一身衣服,样子要比之前齐整了许多。
应翩翩发现,自己早上随口说的话竟说中了,这人的模样还当真是生的极好,眉目俊美,温文儒雅,如静水明月,不起半点平波。
应翩翩冲他招了招手,懒洋洋地笑道:“离近点,让我好好看看。”
池簌依言上前,垂手而立。
应翩翩则斜倚在宽大的太师椅中,身上已经换了一件寝衣,发冠也摘了,乌黑长发散下来披满肩头,明明是慵懒柔和的姿态,那双美目中透出来的目光却是清亮冷澈,明湛迫人。
他打量了池簌一会,问道:“让你来伺候我,你甘愿吗?”
池簌道:“小人仰慕公子已久,能有这样的福气,自然是千情万愿的。”
“是吗?”应翩翩笑着说,“可为什么我没有感觉到这句话中的诚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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