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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劳心劳力,回到宴几堂,陆锦瑶呆坐了好一会儿。
    顾见舟见状给陆锦瑶捏肩捶背,对他来说只要陆锦瑶没事就行,“你有身孕,万事别逞强。”
    就是因为她不够强,才让姜棠怀兮她们受苦。陆锦瑶转身抱住顾见舟的腰,“我心里有数。”
    顾见舟手拍了拍陆锦瑶的后背,“……阿瑶,上峰对我看重有加,我一定为你挣诰命回来。”
    无品无封的叫娘子,只有受了诰封的才能被叫夫人、淑人……
    顾见舟如今是从六品的翰林修撰,翰林院本就是熬资历的地方,要想更进一步只能下放。
    原本顾见舟是舍不得陆锦瑶,可比起让她受委屈,舍不得也不算什么。
    陆锦瑶抱得紧了些,顾见舟知道上进最好,她还能省些心。
    她才不会说没有诰命也行这种话呢。
    陆锦瑶:“我等着。”
    宴回堂今夜亮着灯,都到亥时了春台还没回去。
    不是他不想回,是公子不发话,没法回。
    他望着窗外的随风晃动的树叶,只觉山雨欲来。这会儿,明朝该呼呼大睡了吧。不像他,他命不好,要看公子的冷脸。
    公子不说去睡,他就不敢走。
    春台伸手拍拍脸,白日发生的事历历在目,他是怎么拿着公子的腰牌进宫请太医,是如何驮着李太医快马加鞭赶回来,又是怎么从侧门进来,先去的下人房。
    现在想,还胆颤心惊呢。
    他只是想不通,为何公子要请太医为姜棠姑娘诊治,公子对姜棠也太好了吧。
    “想什么呢。”顾见山问道。
    春台早就神游天外了,闻言下意识答道:“想公子为何请李太医给姜棠姑娘诊治……”
    “你说为何。”
    当下人的,主子一句话都要反复琢磨。
    春台迟疑道:“肯定是小的听错了,您是让小的请李太医给燕小娘子诊治……”
    顾见山脸顷刻间就冷了下来,“春台。”
    春台当即跪到地上,他伏在地上跪了一会儿,冒死谏言道:“公子,您可别吓小的,您若是喜欢姜棠姑娘,冲四娘子打个招呼,让她来宴回堂做丫鬟。等日后大娘子进门,您护着姜棠姑娘一些就行,这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春台觉得可怕,这哪里相配了?姜棠姑娘是长得好看,是做菜好,可她能为公子做什么,对公子的仕途有什么助益。把她弄到宴回堂做丫鬟,看顾着些还不够吗。
    这要是被夫人发现,公子受罚不说,姜棠姑娘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些事顾见山也想过。
    但因为她身份卑微,就要做妾吗。
    就算姜棠愿意,他也不愿意,“我不愿意。”
    一主一仆,一坐一跪。
    顾见山道:“春台,你不愿意在宴回堂伺候,我会向夫人说。但你胆敢往外……”
    春台连磕了几个头,“奴才生是宴回堂的人,死是宴回堂的鬼。必定守口如瓶,绝不往外透露半字!可是……”
    顾见山:“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
    从上午到晚上,顾见山想了很多事。拿腰牌让春台去请太医是一时意气。他气姜棠什么都不考虑,更气她救人之后孤零零一个人蹲在那儿。
    但如果给他时间想清楚,他还会这么做。
    他还记得那一刹那被牵动心神的滋味。除了担忧,难过,可笑的是,还有点无能为力。
    除了看着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顾见山不想以后很多次,还像今天这样。
    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有些人天生就是侯府公子,有人天生就是侯府下人。若是她不愿意呢,他又当如何?
    姜棠喜欢的是前院那个管事,她会好颜好色地和韩余清说话,韩余清送她的点心会欢天喜地地收下,她会和韩余清肩并肩一路走……
    和他就不会这样。
    姜棠只会怕他,就算救了她,说不报恩就不报恩了。
    来世……他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血,来世没准投生畜生道。
    姜棠来世能认得他就怪了。
    顾见山攥紧拳头,告诉春台不必如此紧张,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天知地知,除了顾见海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但顾见海是个聪明人,不会乱说。
    春台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一会儿是顾见山不去正院用饭,一会儿是看见姜棠姑娘和韩余清说话后的冷脸,他一直想错了啊,他一直揣摩错了公子的心思啊。
    回到下人房春台还浑浑噩噩的,往床上一躺,还没躺片刻,就听韩余清叫他。
    一睁眼,韩余清就在床头。
    韩余清听说出了事,他不知道问谁,只能问春台。
    不知为何,春台目光带着点敌意。
    韩余清不明所以,“春台……你知道上午出了什么事吗,我没认识的丫鬟,只能来问你。怎么有人看着四娘子来了这边,是不是姜棠姑娘……”
    春台:“我不知道。”
    韩余清蓦地被打断,呆呆地愣在那儿,“什么?”
    春台道:“我上哪儿知道去,你别瞎打听了,在这儿能出什么事。”
    韩余清就是担心姜棠出事,怕她受罚。既然春台不知道,他还是托别人打听吧,道了谢,韩余清快步走了。
    打听内院的事就花了半天时间,第二天早上,韩余清发现宴几堂负责采买的丫鬟换了,一问才知道出了事。
    韩余清脱口而出问了姜棠如何,宴几堂的露竹说:“姜棠昨日救了落水的燕家小娘子,请了大夫诊治,好多了。”
    韩余清表情立刻变得非常紧张,好像落水的是他一样。他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那我想给她带些东西,可否转交于她。”
    露竹道:“东西可在这儿,要是没在下午我还来正院一趟,下午给我吧。”
    韩余清连忙说好。
    姜棠休了来这儿以来的第一个病假。
    早上有三四样早膳可以吃。中午一份炖汤,两荤两素。下午有小点心,听说晚上是一荤两素一蛊炖汤。
    姜棠就昨日下午烧了,后来睡了一觉,晚上没烧起来,今天早上精神就恢复了。只是陆锦瑶觉得要养着,非要她歇够五日,算上她这月还没用的月假,总共可以休六天。
    燕国公送了不少药材,里面多半是补药,其中还有一支上了年份的人参。
    落水那日晚上送了阿胶燕窝,今儿早上送了一篮苹果、一篓鸭梨、两匣五香居最贵的点心。陆锦瑶一样没留,全送到姜棠这儿来了。
    苹果和鸭梨是姜棠头一回吃,她想分给陆英她们,陆英才不要呢。
    她是馋了点,那也不会和病人抢吃的。
    最后好说歹说,一群丫鬟分了一个苹果一个鸭梨,一人一口尝尝味道。
    姜棠觉得给她看病的大夫称得上是妙手回春,昨儿下午冷得浑身发抖,睡一觉就好了,喝了药发了汗,今儿早上神清气爽。
    听说燕小娘子夜里魇住了,又请了大夫,折腾到半夜才睡下。
    在床上躺半日是觉得舒爽,可一直躺着,人都要躺发霉了。
    下午陆英她们不在,姜棠收拾了柜子。里面除了衣物还有练字用的纸,一床冬天盖的厚被子。银子和银票她全给放进小匣子里,打开锁,里面两张十两的银票,好几个荷包。黄色的小荷包装着一把金瓜子一把金花生,差不多有一两金子。白色的荷包里有八两多的碎银,铜钱三百来个。
    这些药材也能换成银子,还有一对镯子一支海棠花的簪子一对珍珠耳坠,都值不
    少钱。
    算是小有薄产。
    就算让她现在出府也不慌。只不过赎身要花不少银子,总不能出府之后喝西北风。至少得攒够一套宅子的钱,还有做生意的本钱。
    姜棠深吸一口气,从里面拿出一两银子,该省省该花花,没有花钱的欲望,赚钱还有什么意思!
    明儿看还不发烧的话就出府转转。
    下午,露竹回了一趟下人房,先给怀兮送了药,又把韩余清托她带的东西给姜棠。
    “韩管事托我带给你的。”露竹只管送东西,不管别的,看姜棠活蹦乱跳没什么事,她也好和大娘子回去复命。
    姜棠没想到韩余清还会给她带东西,露竹在这儿她不好打开看,就是有件事着急想问,“露竹姐姐,我能出府吗。”
    露竹道:“晚上不烧明儿就能出去。”
    姜棠:“我肯定好好喝药!”
    露竹脸上带了点笑意,“既然闲得无聊,就去隔壁让怀兮教你读书,你们二人正好作伴。”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姜棠觉得露竹说的也有道理,等露竹离开,她立刻打开包袱看韩余清给她带了什么。
    两本带插画的话本子,一包松子,一包糖炒栗子。
    可以和怀兮一起看。
    姜棠翻了两页话本子,突然放下,然后从柜子里拿了银子就出门了。
    下人房院前的树下,韩余清刚要走。
    见到姜棠,他眼睛一亮,“我寻思在这儿等等,你就真的出来了。”
    姜棠是想道声谢,“多谢你给我带话本子,那些一共多少钱。”
    姜棠记得纸贵书贵,怕是花了不少钱,她带了二两银子,不知道够不够。
    韩余清忙摆手说不用,“我就是觉得你会无聊,才买来给你解闷儿的,没花多少钱。松子和炒栗子可以看话本的时候吃。姜姑娘,若是抓药我也可以去。”
    姜棠:“谢谢你买这些东西,但银子得给你,你我非亲非故,我不能白拿你东西。”
    韩余清把手背到身后,道:“知道姑娘落水,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只希望有朝一日娶姑娘为妻,护姑娘周全。”
    他也知今日唐突,可忍不住说了,“姑娘嫁于我,便不用在宴几堂当丫鬟受累了。我会赚很多银子,姑娘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外头的风凉丝丝的,但韩余清脸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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