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这一次的恶人,还是先交由‘凌尘真人’来当。你站在男主…那一边,负责…平衡送到他…那里的资源……”
小灵鸟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两界之间的屏障,并不稳定,小白鸟的传讯功能,也只能时断时续。而现在,很不巧——在夏夕月最尴尬的时候,通讯忽然断了。
“……”夏夕月想起小灵鸟给出的“站稳男主立场”的建议,又看着自己已经指向南弦的剑尖,陷入沉思。
一秒后,她忽然灵光一闪。
……
流淌着岩浆的地窟中,忽然“铛”一声剧烈的震响。
——夏夕月一剑劈在了捆缚南弦的镣铐上。
她压下心虚,一脸平静地试图蒙混过关:“忍一忍,我这便救你出来。”
说完她不再去看南弦,只专心凝视着锁链,长剑挥舞,叮叮当当一阵乱砍。
话说得好听,但夏夕月心里其实清楚。
凌尘弄来的这种锁链,是深海龙鲸的脊骨混合银铁树淬炼而成,上面刻印了不知多少符阵,它足以把南弦一直从少年时期,锁到羽翼渐丰的成年。
上一世,以南弦惊人的成长速度,都拿这些镣铐没什么办法,后来还是其他魔教中人从中作祟,他才抓到了脱出的机会。
夏夕月一边砍,一边回忆着重置前发生过的事,心里暗暗对比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夏夕月vs龙骨镣铐。
然后安心地发现,“夏夕月”这种水土属性的家伙,本身不擅长攻击。就连灵气和剑,也向来不以锋锐著称。
——也就是说,就算她认认真真地窝在这里砍个几十年,也不可能磨得断凌尘精心弄来的锁链。
想到这,夏夕月精神一振,砍得更卖力了:就这么砍上一阵,然后“不幸失败”,应该能解释自己突然拔剑的事吧。这、这不是要捅南弦,只是单纯地想要帮他砍断锁链……
剑光接连不断地斩在锁链上,小心避开了南弦的身体。
南弦身上被震得一阵阵发麻。他忍耐着抬起头,目光在那把湛蓝长剑上停了许久,视线微偏,落向眼前的人。
上一世,他不记得这位“小师妹”来过地底。
——隐仙宗的掌门从前发过重誓,不肯再收弟子。然而誓言发完没两年,他就遇到了夏夕月这个天赋异禀的惊人之材,忍不住抱回宗门,亲自教导。
两人并无师徒之名。直到前一阵,夏夕月继任药峰峰主,需要先登上直系弟子的亲传玉牒,掌门这才让她拜凌尘为师——凌尘真人是掌门的亲传弟子,这么一来,夏夕月自然也成了直系。
南弦:“……”换句话说,若是不论辈分,单从事实上来说,夏夕月这位“小师妹”,其实应该算是他的“小师叔”。
在南弦的印象中,夏夕月不爱与人接触,常年闷在药峰闭关,存在感极淡。
就算偶尔出山,她也更喜欢往没人的犄角旮旯里钻,去挖各种珍贵的药草,抱回她的山峰悉心培养。
总之,南弦和她的交集,只限于“听过她的传闻”。
思索半晌,他才模糊记起更多:
听说上一世,魔宗攻山,魔宗的少宗主想找到地脉的入口,却在中途被夏夕月拦下,两个人理所当然地打了起来。
少宗主修为虽比夏夕月高出一线,但却因此被拖延了时间,误了魔宗的大事。他于是迁怒把人抓了回去。后来……
后来的事,南弦没有亲眼见到。
不过之后他叛山离开,和魔宗混成一路时,曾听少宗主说过:夏夕月是正道中少有的几个“不知变通的硬骨头”。和柔弱的外表不同,性情刚烈耿直,到死也不肯做出卖仙门的事。
“……”南弦想到这些,心情不禁有些复杂:凌尘和夏夕月同门所出,同拜一师,性情却竟然如此天差地别……真不知道老掌门的眼光,究竟是好是坏。
……
南弦从尚还有些混乱的记忆中,找出这些往事。再次看向夏夕月时,神情之中多了一丝复杂。
想想这位小师妹的习性,不难猜到,她会神奇地出现在这,恐怕是因为她今天又临时起意,去了某个犄角旮旯寻找矿石草药。
药峰峰主水土双修,夏夕月在地面找不到喜欢的东西,就喜欢往地底下跑。或许是她钻着钻着,不巧掉进了地脉,然后察觉到地底竟然有人,于是顺着气息一路找了过来。
至于“夏夕月也重生了,然后跑来救他”这种事,南弦根本没有去想——上一世,夏夕月一直到死,也不知道山底下还关了一个人。她没理由过来。
此外,说起今天的“误入”……
南弦想起什么,轻轻蹙起了眉:
凌尘觊觎三伏火已久,但这火一直被隐仙宗封印,不可能给他。而如今,夏夕月看到了这里的景象,就等于窥见了凌尘的企图。
南弦:“……”对比一下凌尘和小师妹的心性手段。对夏夕月来说,这恐怕只意味着四个字。
——惨遭灭口。
……
“铛——”
湛蓝灵剑点刺在镣铐上,气势惊人。可实际上的效果,却只是像猫挠了一爪,连一点白痕都没留下。
反倒是附着在镣铐上的细微火尘飞溅起来,逐渐弥漫。
夏夕月一个不留神,迎面吸了一口。她眼角微跳,别过头,掩袖呛咳起来。
南弦不算意外地看着这一幕。前世他功法有成,三伏火也已经驯服大半,想挣开这些锁链,尚还费了不少功夫,何况是眼前这个不擅攻击的小师妹。
虽然因为凌尘的事,南弦对隐仙宗这群正道全无好感。但有人如此费心救他,他沉默片刻,终于还是低声说:“……不必如此。”
夏夕月动作一僵。
片刻后,她执拗地摇了摇头:“我说过,定会救你离开。”
然后继续叮叮当当,卖力地砍了起来。
……
嘈杂的声响当中,南弦沉默地望着夏夕月,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思索着开口:“能在隐仙宗的地底火脉上,布置下这等天罗地网,暗中关押凌尘真人座下‘已经罹难’的直系弟子,这显然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事。”
南弦声音虚弱,说起话来却很有条理,他轻声道:“刚才你看到我被关在地底,却竟然什么都没问,也没出去找人,只一心想要劈开锁链,独自挽回这场错误……是因为你已经猜到了做下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对吗。”
夏夕月呼吸一滞:“!”
她陡然有了一种以前闯祸时打碎了东西,辛辛苦苦刨坑掩埋罪证,好不容易埋好了、拿爪子拍平浮土,一回头却发现主人就站在不远处,正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她时那样的头皮发麻感。
南弦直视着夏夕月的眼睛,仿佛看到了那双清澈星眸中的动摇:“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情谊,但现在,你砍不开锁链,也救不了我。若是不忍心向宗门揭穿他,就请回吧,往后也不必再提起这件事,否则你只会有一种结果——”
他顿了顿,冷静清晰地继续道:“下来陪我,甚至下到地府,去陪那些死在他手下的无辜亡魂。”
夏夕月:“我……”
话音才起,南弦忽然目光微动,看向远处的石壁。
他低声说:“有人来了。”
第5章
夏夕月:“?!”
她丝毫不怀疑南弦的判断——毕竟是仙君的残魂,他的感知能力,本就要比这里的所有人都强。
然而问题是,夏夕月心里清楚,这个时候会来地底的,恐怕就只有变成了“师尊”的凌尘上仙。
夏夕月:“……”所以……凌尘怎么直接过来了?!
按照计划,她现在应该站在男主这边,和凌尘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也就是说,如果凌尘“发现”了她在这,那么两个人势必要“死”掉一个。
要么是凌尘把她灭口。
要么就是凌尘拒不动手,然后被天雷劈出小世界。
“……”
复杂的念头在脑中一闪即逝,夏夕月本能想躲。
但这里是一处单出口的洞穴,往外面走,必然会遇到正在赶来的凌尘。躲在别处,也一眼就能看到……对了,有个地方说不定能藏!
……
南弦提醒完,就见面前的小师妹一怔之后,强撑着的平静咔擦破碎,眼底浮现出一丝“不愿面对”的复杂。
她有些为难似的左右转了转,片刻后,这位仙气飘飘的峰主忽然眼睛一亮,半跪下身,一只手按住地面,整个人倏地沉进了土里。
破开的地表在她头顶重新合拢,那片地面瞬间恢复原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南弦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夏夕月的动作太过流畅,等他回过神,她已经彻底藏进了土里,像一只精于此道的警觉小地鼠。
南弦只好又沉默下去,垂眸看着眼前的地面:土灵根想要躲藏,还真是方便。只是……
烫不烫啊。
……
隐仙宗下方的地脉里,封印着“三伏火”这种可怖的东西。整座山的最底层,几乎已经被火化开,满是交错流动的火浆。而他们此时所在的地底洞穴,离最中心并不算远。
夏夕月不可能穿破那一片火浆层逃走。不过,若只是躲上一躲,或许还真的有些希望。
想到这,南弦望向地面,神识略微一扫,很快模糊“看”到了地下的那一道人形。
可能是土里确实很烫,夏夕月不自在地小幅挪动着。过了几秒,她似乎发现了什么,悄悄往靠近南弦的方向挪了一点——这一带的火气,被他的体质吸走了不少,热度略低。
南弦“看着”那团小心蜷缩着的人影,犹豫片刻,指尖微动。
凝滞的灵气无声激荡。微风扫过地面,将夏夕月进入地底时溅起的灰尘土星重新抚匀,也吹动了南弦的衣摆。
沾了尘埃的墨色衣襟飘起,又徐徐落地,覆在了那片地面的上方。衣摆上溅了一些南弦先前挣扎时流出的血,多少能遮掩一点气息。
下意识地帮躲藏的小师妹收完了尾。南弦回过神,察觉到自己刚才在做什么,略微一怔。
因着那位“师尊”的缘故,他对隐仙宗的人,根本没什么好感——被锁在地下磋磨百年的仇,不是眨一眨眼便能一笔勾销的。
南弦:“……”但刚才,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忍不住帮了忙……难道这是传说中的“良心未泯”?
南弦默默审视着自己的内心,又想起前世入魔渐深的自己,眼底染上一丝微不可查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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