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餐厅的饭菜香勾的人饥肠辘辘。
在这个时候,陈骄还有机会出神,想着在离开平安县之前,一定要来吃一次这里的菜。
傅承宇不甘心,追在她的身后出来。
嘴巴里喊着:“陈骄!陈骄!你再考虑一下,你爸妈应该也希望我俩和好。”
陈骄走快了很多,没停。
背后的傅承宇还在继续说:“你不和我复婚,还真的以为能找到比我更好的吗?”
“陈骄,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从中餐厅出去,冷风就嗖嗖吹过来,吹得她额前零星的几缕头发摇动。
背后傅承宇好像是去开车了,她走得更快了些。
郑青山说,在那个圈子里能固守本心的人并不多。
傅承宇无疑是丢失自己最严重的一类人。
与从前的他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陈骄吸了口气,呼得太急,冷空气呛入肺里,她捂住唇咳嗽起来。
郑青山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他开了一辆很低调的宝马。
车窗打开,他鼻梁上架了一副金框眼镜,让他的冷淡里多了几分斯文。
他透过车窗朝着她温和笑了下。
薄唇扬起一个无可挑剔的弧度,看起来像是一只要骗人的老狐狸。
之前帮傅承宇的时候,陈骄也在那个圈子里,听过很多关于郑青山的传闻。
那些相熟的客户们,对于他只有一个评价——年纪不大,却不好惹。
但偏偏,陈骄就在酒醉后惹了。
也不知道这种惹,会不会有祸事上身。
他坐在车里,陈骄站在车外,她将规整的头发又撩了一遍,微笑着喊了他一声:“郑先生。”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我和朋友来这边吃饭,正好看到你……”
他说话停顿了下,一双微笑着的眼对上她,“还有傅总。”
得,这就是让他看了场闹剧。
实在是没想到,她二十九年来最狼狈的时候,都被他看在眼里。
陈骄一时有些尴尬,没接话。
郑青山从车上下来,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陈骄讶然抬头,“郑先生,你这?”
郑青山道:“傅总开车去了,一会儿就能追上你。”
在被傅承宇纠缠和上郑青山的车之间,陈骄选择了后者。
第5章 夏天的雨
车上开着空调。
还有一股乌木沉香的味道,这是郑青山的香水味,她曾在那晚闻到过。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提同学聚会那晚的事情,任由窗外熟悉的光景飞逝过去。
陈骄扭头看着窗外,假装出神。
她余光暼见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修长的,骨节分明。修剪得宜的指甲,也泛着通透的玉石般的白。
空调开得有些热。
陈骄拉了拉毛衣的领子。
郑青山睨过来,陈骄就没动了。
过了片刻,他伸手过去将空调关上,这才说话:“傅总去年为了平安县的项目跑了很久。”
陈骄垂下眼帘,没什么情绪地说:“嗯。”
“客户那边有意让你加入。”郑青山淡淡说了下去。
听到他说的,陈骄愣了下。
随即苦笑,看向认真开车的郑青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说傅承宇怎么会低三下四回来找她,原来是需要她进入这个大项目。
现在这项目正在郑青山手上,他自然是不愿意讯言科技插进来分一杯羹。
今天带她走,告诉她这些,也是不想项目出差错。
陈骄道:“我知道了。”
郑青山沉默一瞬,才“嗯”了一声。
两个人之间又是长久的寂静。
说起来,郑青山年轻的时候就不大爱说话,虽说嘴角和眼尾总是带着温柔的笑,但陈骄能看出来,笑未达眼底。
这次她是真的出了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虽然说三中只是在平安县里,但他的教学质量却是在市里数一数二。
所以不少外地的学生也会慕名前来读书。
在陈骄的记忆里,三中生源繁茂,一眼看过去都是穿着校服白花花的一片。
爱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教导处王主任,每天早晨都会站在校门口检查仪容仪表,用不是本地的语调着急喊着:“这位同学!你的校服呢?怎么能不穿校服呢!还有那位同学!你染着一头黄头发像个学生样吗!”
陈骄一贯是个平平无奇的乖学生,混在全是校服的人群里,谁也叫不上她的名字。
陈骄顺着人流到班里,所有人都在忙着抄周末的作业上交。
陈骄不需要抄别人的,早已经利用周末的时间做好。
从数学到语文,再到物理。
她在物理课代表的课桌旁停顿了下,低头能看到他校服裤腿都掩藏不住的一段脚腕。
清瘦又有力。
心里的动静,鼓动着。
“交作业?”彼时还是少年的郑青山掀起眼皮,淡声问。
陈骄手忙脚乱将物理练习册握紧,“没有。”然后很快地从他身边走过。
她余光暼见,从他身边的窗户看去,能看到教学楼外的十多年历史的桐树。
放远看去,是铺着人工绿草的足球场,还有两三个学生结伴踢球。
陈骄勾起嘴角,握着练习册的手紧着,快步穿过,一把撞在嬉闹的叶彩身上。
叶彩问了句:“哎陈骄,你这么着急干嘛呢?”
陈骄摇摇头,藏着心事说:“忘记带物理作业了。”
叶彩有些失望:“好吧,我还说让你借我抄一下呢,呜呜呜,物理作业太难了!!”
陈骄撩起耳边的头发,轻轻笑了下。
她笑弯了眼,“没事,可以慢慢做。”
“哼,你成绩好,说的倒是容易。唉,我要是有郑青山那样的智商就好了,闭着眼睛都能考七百分吧……”
叶彩的哀嚎,在一场骤然来临的大雨中响着。
被墙壁挡了大半的桐树,叶子哗啦啦地吹拂点头。
陈骄低着头笑,和他看过一样的风景,和他说上一句话,是她那一年最值得庆贺的事情。
那时已经是开学的第二个月,一场雨后天气就转凉了。
陈骄终于和郑青山说上了第一句话。
雨一直下到放学。
风里已经有秋意的肃杀和凛冽,老桐树的叶子被吹得落一地。
陈骄没带伞,站在学校走廊下。
熟识的同学之间互相抱着同撑一把,也能撑到公交站去。
陈骄回头看了眼叶彩,她和谁的关系都很好,已经有好几个同学央着她一起。
陈骄将心思作罢,她只能顶着书包快快地跑到公交站台去,或许还能正巧赶上一班。
她没入雨幕之中,雨不算大,却还是就湿透了校服,头发湿着黏在脸颊和脖子上,衬得她白森森的。
她没有回头,一路跑出了学校。
校门口,郑青山正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徐徐前行。
她放慢了脚步。
身旁一道撑着透明雨伞的女孩,快步追了上去,笑盈盈地跟在他的身边。
女孩子只顾着自己说话,他还是抿着薄唇,时不时只客气地点下头,他一向是不爱说话的。
他的眼珠在潮湿的雨里,仿佛笼罩上一层湿意,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陈骄认了出来,那个女孩是郑青山开学第一天救下的女同学。
她不知道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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