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禹菲拍摄将近四个月的戏剧也在过年前告一段落,出演的新年特别节目也都是採取预录的,所以经纪公司好心放了她整整七天的假期。
黎丹葳大概是黎家里时间最弹性的一位,学校放寒假,任何工作一台笔电就能完成,于是打包好行李就回老家了。
黎爸黎妈在欧洲时就常掛在嘴边的季向阳,自然也受到了邀请,他就像黎家的第三个孩子,每逢佳节过年都会受邀到黎家。
只要他有空,就一定到。
虽然黎丹葳从没说过,但她心底是开心的,开心她家成为季向阳的第二个避风港。再者,她爸爸妈妈就是很爱他啊,她想阻止他来也阻止不了,束手无策。
这回是季向阳第三次在她家过年,也是他爷爷过世的第三年。
整桌子的佳餚,有黎爸的爱心也有季向阳的用心,黎家三女人基本就是放宽心让他们去忙,说直白点就是在旁边纳凉等饭吃的状态。
吃完饭后,黎禹菲说她有事出门一趟,黎丹葳也刚好接到国中好友的电话,说她就在她家附近想约她出去见见面,她自然是答应了。
老友好不容易从台北回来台南,即便只有短暂片刻,说什么都要见上一面才行。
出门前她有问季向阳要不要一起,毕竟他们也算是熟识的,但他说要留下来帮忙收拾东西,黎丹葳就不强求。
说不定要说女人心事呢,他一个男人在旁边也不太方便。
「真是的,这两个孩子大过年的把父母扔在家里,都还没嫁人就全都跑光了……」女儿走没多久,何慕端着一盘水果出来后抱怨道。
「阿姨,我还在呢。」季向阳笑着安抚,叉了一块苹果送入口中。
若黎丹葳在场,一定又要骂他狗腿了。
何慕马上就是笑开眼,「还是向阳好,人家都说女儿贴心,在我看来不尽然。」说完,她眼尾越翘越高,本就不是真的在抱怨,就纯粹想唸一下。
「我们也把她们扔在台湾快半年了。」孰料,自家老公边转着电视直接就是一语道破,「孩子也大了,我们也要学着放手。」
「??」要不是季向阳在旁边,何慕真有想拿手中瓜子丢他的衝动。
女儿放生她就算了,老公还替她们说话!
就是因为放生她们这么久,才要好好弥补一下啊……
「丹葳这阵子还好吗?我们听禹菲说了才知道那孩子发生这么大的事??」新年节目看到一半,何慕突然把搁置在心中的问题问了出来。
关于被爆料的事。
何慕其实是想直接问女儿的,但又怕她其实不想让她知道,毕竟她隻字未提。
一旁的黎天祥似是没料到何慕会问,也把视线转了过来。
何慕顿了一会儿,继续说:「见丹葳这么坚强,我们心里说实在并不好受,我们多希望她大哭大闹像个三岁小孩一样好好地发洩一场,但她总是自己躲着承担,从小就是这样……」
提到这件事,季向阳的心终归还是不好受,是心疼更多是自责。
黎丹葳总是自己消化事情的好与坏,不会袒露过多的内心世界,但对外总是一脸淡漠冷然,殊不知她究竟是经歷多少风雨,才让自己内心那么强大。
如果不是因为他从小就认识黎丹葳,知道她经歷过什么事,他可能也会就此被她外表的风轻云淡给骗过去。
所以季向阳无法回答何慕的问题,因为他不是她,「她看起来很坚强,但也可能只是她不懂的喊痛,所以我也不清楚她心里是否真的没事了……」他坦白地说。
「谢谢你一直陪在我们丹葳的身边,你为那孩子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何慕说完,在一旁的黎天祥也拍了拍季向阳的肩以示感谢。
可能是太有没见到季向阳的关係,三人有说不完的话题,说着说着何慕不禁就提到了过往,「那年丹葳说什么都不想见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真的从此就那样了……」
「我也以为??」季向阳虽是笑着,但眼里参杂着苦涩。
「谢谢你重新回到她身边……」何慕驀地瞟了下黎天祥,后者似是了然了暗示,连忙说自己要去上个厕所。
黎天祥离开后,何慕继而开口,「你……有对丹葳说过你心里怎么想的吗?」
季向阳原本微微歛下的双眼,倏地抬起,满脸的诧异,话含在嘴里什么也说不出。
「我为什么会知道?」何慕迎上他双眼,优柔一笑,是洞悉一切的眼神,「女人的直觉?」
季向阳默了很久,太多被自己压抑的情绪排山倒海的袭来。
最终,他还是向何慕说出了心中最诚实的欲望以及最深层的害怕……
「我怕我说了,她又会把我推开??」
国三开学那天。
季向阳按着平常的路线要走去搭公车,打算要买平常爱吃的那家早餐店。
可能是装潢老旧又不起眼的关係,平常店里总是没什么人客,所以一旦有人,季向阳就会特别去看对方一眼。
这次是张新面孔呢,而且还跟他同间学校。
他们这地段就读暮景国中的人不多,毕竟父母为了方便接送都是找就近的学校,这里光是坐公车就要三十分鐘的时间。
他简单判断下来,对方应该是一位学妹。
对方长得很漂亮,皮肤白白净净,五官精緻。
她绑着俐落的高马尾,让他不禁猜想对方是否就读舞蹈班的?普通班的学生很少会绑这么乾净的。
她全身散发种从容的自信,自带着一股傲然之气,却对卖蛋饼的叔叔以礼相待,从点餐到拿到餐点的期间就说了好几次的谢谢。
季向阳不怕生也喜欢交朋友,尤其还是自家学妹,于是马上就去找她搭话。
那天,他得知了她叫黎丹葳。
一位从那天之后直接占去她往后岁月的女人。
每天上学他都期待看她,对方一开始对他的自来熟的行为似是感到排斥,但久而久之,两人熟的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可以惹得各自笑开怀。
就算当时的他不懂什么叫喜欢,但也明白了黎丹葳对他来说是个特别的存在。
季向阳考上的高中也在同个路途上,所以黎丹葳国中三年,他也就跟着搭了三年的公车。
儘管他已到了可以骑机车的年纪。
黎丹葳国中毕业后,确定考上了外县市的高中,约了他来一趟最后的公车旅游。
然而就在那天,她居然在他睡着时亲了他!
其实,他根本没睡着。
只是搭了整天的车,导致他头有点晕,想着瞇起眼睛或许会好点。
季向阳永远记得他多想就此睁眼,把她离开唇,再度押回自己唇上……但是透过耳里的动静告诉他,黎丹葳走离座位了。
她后悔了吗?
他紧闭着眼,细听着黎丹葳的一举一动,也始终不敢让自己假装醒来。
也就是在那天,他发现自己是喜欢黎丹葳的,也决定要在她搬去外县市之前,和她表白。
但后来,她住院了。
他是从黎禹菲那边得知消息的,对方哭着打来跟他说:「姊姊出意外了。」
季向阳从没这么害怕失去一个人,爸妈过世的时候他才幼稚园,对于他们的离世更多的是茫然,死亡是什么,小时候的他完全没概念。
但他已经不是那什么都不懂的男孩了。
死亡就是,再也见不到那个人??
所以当他抵达医院时,见她睁着眼时,他只有一个念头。
谢谢她,活下来了。
可受了伤的黎丹葳,变得对世间的一切无动于衷,连哭都没有,她的泪水永远都是在眼眶里打转却从未有落下过。
一场气爆,似乎把她所有情绪都烧光了。
自她进医院醒来的第一天起,她就没有跟他说过话,他说的话她都像没听见一样。
到后来,黎丹葳一见到情绪就会不太好,最后还是何慕面有难色告知他,「向阳,你等丹葳出院后再来探望她吧。」
季向阳知道那只是何慕委婉一点的说法,他知道是黎丹葳不想见他。
她一直要把他推开,但他却不知道为什么。
他还有好多话想对她说,也想对她说出他还没来得及说的:黎丹葳,我喜欢你。
从何慕那等到黎丹葳出院的消息,季向阳打听到她出院时间后,提早了好几个小时去门口等着。
一见到黎丹葳,他马上伸手抓着她的手,就怕她直接走人,「黎丹葳,我有话跟你说。」
黎丹葳一直低着头,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愣了许久,而后抬眼的神情,像是恨极了他。
她甩开他的手,语气冷咧地说:「我什么都不想听,别再来找我了。」
末了,她走了。
而那一别,就是一年的时间。
没见面的一年多里,季向阳升上了大学,透过何慕和黎禹菲他还是知道了些黎丹葳的近况。
得知她要重返校园后,他是比谁都还要开心,想传讯息跟她说些什么,却在按下传送键之前打消了念头。
他每天下课就是到黎丹葳的高中附近晃晃,他就是想赌,赌自己有一天会能重新见到她。
假装重新相遇,然后再度成为她朋友。
儘管,只是朋友。
果真,他们在一间便利商店里再次相见了。
其实季向阳是去买晚餐的,在碰运气的期间,他设想过各个重逢地点,就是没想到会在便利商店。
但最让他意外的,是黎丹葳主动唤他名字的。
确认自己没错人的她,先是尷尬一笑,最终露出的是他想念许久的,灿笑。
她对他说:「好久不见。」
重新看见她的笑容,季向阳的心还是带着悸动的。
「嗯,好久不见。」他回道。
天知道他这句好久不见,等了多久。
嗯,很久,四百五十九天。
他们坐下来,就像以往一样聊着天,若说有什么改变,就是黎丹葳变得不爱说自己的事了……
而一年之前的事,谁也没再提起,像个禁忌般的存在。
包括那张纸条。
只要能继续陪在她身边,即便要当一辈子的朋友,他也愿意。
只是,朋友。
一位他可能会喜欢一辈子的,好朋友。
至少,现在的他,仍然是这么想的。
「向阳,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但何慕的一句话让季向阳的心再度动摇了。
他要??再试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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